8
東郊,一家廢舊工廠外。
吳斯蹲在荒草叢生的空地上,趁旁邊的警員不注意,把手機調成攝像模式。
她要掌握第一手的資料。
蹲在吳斯旁邊的,是刑警隊的李隊長,他的上級是吳斯爺爺的好友。
李隊長年齡不大,三十幾歲的年紀,許是在一線拼殺久了,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異常凜冽的氣勢。
“吳小姐,我們沖進去時,你最好待在原地,這夥綁匪很兇殘,你要是有什麽閃失,我沒法向局長交待。”李隊長盯着廢舊工廠的大門,小聲囑咐吳斯。
吳斯點頭,她是記者,不是刑警,莽撞的沖出去,恐怕會阻礙警方的逮捕工作。
烈日當頭,廢舊工廠周圍寂靜無比,微風吹動草葉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已經七個小時了,廢舊工廠裏一直沒有人出來。
李隊長看了一眼時間,終于按耐不住。一聲令下,幾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員從草叢裏鑽出來,分四路,對廢舊工廠進行了全方位包抄。
五分鐘以後,工廠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一個警員用對講機向李隊長報告,“發現三具屍體,初步比對,是策劃實行向榮幼兒園綁架案的三個綁匪。”
李隊長面容嚴肅的下達命令,“封鎖現場,通知法醫。”
說完,李隊長從草叢中站起來,大步向廢舊工廠走去。
吳斯緊随其後,用手機拍了幾張廢舊工廠的環境圖。
廢舊工廠荒蕪已久,放置在裏邊的生産設施大多鏽跡斑斑,警察封鎖現場的時候,吳斯在工廠一樓轉了轉,發現工廠的窗子極多,且大多年久失修,一踹就開。
法醫很快趕到,吳斯跟在法醫身後,登上旋轉樓梯,到達二樓。
血腥味撲鼻而來,混着工廠裏自帶的腐朽氣息,引人作嘔。
吳斯強忍不适,觀察着平放在地面上的三具屍體。
“初步鑒定,是利刃割破喉嚨一刀致命,現場沒有發現兇器,從屍體旁邊的腳印來看,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名成年男性,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三個綁匪在睡夢中依次被殺死,沒有掙紮痕跡,初步斷定,綁匪可能服用了某種藥物,導致昏迷不醒。”
“除了腳印以外,兇手沒在現場留下其它痕跡,偵破難度較大。”
“仇殺和內部自相殘殺都有可能,兇手的作案動機不明朗,需要深入調查,才能給出準确的結論。”
法醫和負責勘察現場的警員輪番說出檢查結果,吳斯在旁邊聽得很用心,不時拿出手機,在備忘錄裏記下一些關鍵詞。
午後,吳斯先警察一步,離開了廢舊工廠。
對于警察來說,一件離奇的兇殺案才剛剛開始,可對于吳斯來說,向榮幼兒園的綁架案,随着綁匪的死亡,已然結案。
……
從淩晨四點一直蹲守到中午十一點,之後又跟着警方勘察了兇殺現場,饒是吳斯這種出了名精力充沛的人,身體也有些撐不住。
她回到酒店套房,把現場資料傳回法制組以後,躺到酒店柔軟的大床上,結結實實的睡了一覺。
半睡半醒間,似乎做了惡夢。
她看到一個全身黑衣的高挑男子,站在三具屍體旁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三具屍體。
男子手上握着一把尖刀,鮮紅色的血珠順着鋒利的刀刃緩緩流下,滴落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面上。
驟然驚醒,吳斯從床上坐起來。
額上有些冰涼,擡手摸了一下,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額頭覆上了一層薄汗。
擡頭,看着酒店華麗明亮的吊燈,吳斯緩緩的松了口氣。
白天在兇殺現場看見的場景太過血腥,心裏難免留下陰影,做惡夢實屬正常。
只是這種惡夢之後,獨自面對空蕩蕩的酒店套房,心裏說不出的落寞。
以前,這些時刻都是喬伊陪在她身邊,抱着她的身體,輕聲安撫她。
她其實并不害怕,只是想念喬伊帶給她的溫暖。
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吳斯拿起手機,發現喬伊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是婚禮邀請。
“周四舉行婚禮,地點在面館,有空來嗎?”
內容簡單,字數也不多,可是這短短的幾句話,卻像一把冰錐一樣,刺的吳斯的心髒忍忍作痛。
說好的相守一生,到頭來只是玩笑。
對她來說,這不僅是婚禮邀請,更是一張死亡通知單。
喬伊用這場婚禮,給她判了死刑。
“有空。”
最終,吳斯還是回複了喬伊。
……
再無睡意,吳斯索性起床,換了身衣服,去電視臺上班。
剛踏進新聞總部,坐在座位上講電話的蘇琳便沖到她面前,拽着她的胳膊,興奮的對她說:“斯姐,安妮在會議室裏等你呢,你快過去看看。”
原來她叫安妮。
吳斯問蘇琳,“她等多久了?”
蘇琳,“挺久的了,早上九點來電視臺報到的,現在都晚上七點了。”
吳斯點點頭,擡腳向會議室走去,蘇琳跟在她旁邊,彙報工作進度,“斯姐,你之前發過來的文字資料和現場圖片,法制組正在處理,預計淩晨之前處理完畢,明早會發到你的郵箱,由你進行一審。”
彙報完畢之後,蘇琳并沒有離開。
吳斯走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提醒她,“你去忙吧,不用跟進來。”
這可是八卦現場,蘇琳怎麽可能甘心錯過,她頓了一下,想出來一個理由,“斯姐,今天我一直帶着安妮的,她跟我比較熟,你和她談話的時候,我在旁邊,能起到緩和氣氛的作用。”
理由冠冕堂皇,态度也很堅定。
可吳斯并不相信,她一言不發的盯着蘇琳,沒有讓蘇琳跟進會議室的打算。
事實證明,蘇琳一個小小的實習生,是擰不過吳斯這個大boss的。
見證不了八卦這件事情,讓蘇琳極其郁悶,她噘着嘴,一步三回頭的遠離了會議室。
……
安妮站在會議室的落地窗前,安靜的看着夜景。
樓層不高,視線被周圍的高樓大廈遮擋,一入夜,只能瞧見玻璃上虛晃的倒影。
吳斯那天站在這裏,到底是在看什麽?
安妮想的入神,忽略了吳斯推門而入的聲音。
“你是安妮?”
直到吳斯的聲音響起,安妮才收拾好思緒,慌忙轉過身。
“對。”笑容幾乎一瞬間就挂到了臉上,安妮向前走了幾步,和吳斯打招呼,“斯姐,你好。”
吳斯的年齡并不大,可是法制組的成員為了表達敬意,統一稱呼吳斯為斯姐。
安妮考慮了一下,決定采用斯姐這個稱呼。
吳斯走到會議桌旁,拉開座椅,緩緩入座,“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私人助理。”
安妮依舊站着,“嗯。”
“法制組和其他節目組不一樣,不養閑人,不管你是用什麽方式空降到這裏的,都必須嚴格執行法制組的規定,不能偷奸耍滑,更不能擅自行動。”
一上來,吳斯便給安妮來了個下馬威。
對于這個下馬威,安妮并沒有什麽反應,繼續淡然的笑着,“嗯。”
這個笑容,讓吳斯覺得有些眼熟。盯着安妮看了好一會兒,吳斯才想起來,安妮是那天在餃子館裏給她配餐的服務員。
那天的争執,有些許誤會的成分夾雜其中。
她忘記戴隐形眼鏡,眼睛上像蒙了一層霧氣,什麽也看不清。
點餐員身上老氣的工作服,讓她誤會了點餐員的年齡,出于禮貌,她叫了聲阿姨。
點餐員憤怒的樣子,讓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點餐員蠻橫無理的态度,卻讓她放棄了道歉的打算,轉而和點餐員杠了起來。
然後,她順着笑聲,看到了一張清秀無比的臉。
印象中,只是清秀,今天戴上隐形眼鏡再一看,何止清秀,簡直驚豔。
安妮的五官沒有太出挑的地方,每一處單拿出來看,都有些平淡。可這些平淡組合到一起,卻莫名的和諧養眼。
吳斯沉下心來,繼續用公式化的語氣,給安妮講解她的工作範圍,“你是我的私人助理,上到出現場采訪受害者,下到幫我訂機票整理資料,只要我有需要,你都必須去執行。”
安妮,“好。”
“當然,占用了你的私人時間,我會給予補償。”吳斯擡眼,目光又落到了安妮身上,“簡單點來說,就是電視臺給你發一份工資,我額外,也會給你發一份工資。”
安妮微笑,認真的點了一下頭,“我清楚了。”
公事談完了,開始談私事。
吳斯沒給安妮準備的時間,直截了當的問她,“聽說你喜歡我?”
問題太過突兀,安妮愣了一下,才回答吳斯,“對。”
回答完畢,安妮笑了一下。此刻的笑容和剛才的淡然不同,多了一絲柔美。
好在那絲柔美點到為止,沒讓吳斯心生厭煩。
吳斯警告安妮,“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你最好安心工作,不要胡思亂想,對我的關心,最好不要超出同事之情的範圍,聽到沒有?”
安妮,“嗯。”
這聲“嗯”,敷衍意味太明顯。
吳斯沉聲,“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安妮收起笑容,盡量嚴肅,“斯姐您現在不想談戀愛,我待在斯姐身邊,一定努力工作,絕不胡思亂想。”
……
現在不想談戀愛,不代表以後也不想談戀愛。
近水樓臺先得月。
畢竟吳斯說了,私人助理,就要滿足她一切的需要。
安妮在腦袋裏,自動給需要兩個字加了雙引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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