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負心書生X屠戶哥兒

在待客廳坐了會，便有下人來領景和光去花廳。

花廳比待客廳大上許多，景和光入內，在秦璐的介紹下喊了人。

秦璐自己瞧着景和光，那是相當滿意的。

他夫君這位賢弟着實是端方君子，之前的事不多說。昨日剛殿試完，今日就來拜訪，可見誠意。

秦府大夫人也是眼前一亮，同景和光說話時笑容滿面。

就是說着說着，屏風倒了！

屏風倒地，發出“砰”的一聲，藏着的人露了出來。

李玉嬌氣惱道：“表妹！好好的你幹嘛推屏風？！”

李玉嬌的表妹傻愣愣的，她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只知道一件事。

——她嘴裏那個粗鄙之人……除了衣着簡單，一點兒都瞧不出粗鄙的樣子來！

這人要是粗鄙，她全家除了祖父，怕是無一幸免！

“怎麽可能？”表妹不信地喃喃。她正是因為驚到了，才失手碰倒了屏風。

李玉嬌還覺得惱呢，她本想躲着的，就沒想出來。

因為……出來肯定得喊人！

她做了那麽多的事，吵架吵得頭都大了，景和光什麽都不知道！她才不要當着景和光的面，喊他叔叔呢。

明明躲得好好的，偏偏又給表妹弄出來了，太丢人了！李玉嬌氣惱地想着，眼角餘光瞥向景和光。

大夫人正開口訓斥小輩：“你們怎麽如此無禮！還不快來見過長者……”

景和光擺擺手，笑着道：“無妨，只是好奇罷了。屏風倒了，人沒事就好。”

景和光說完，對着李玉嬌笑了笑，感謝大侄女為自己說話。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想想那麽多同科進士一開始有多瞧不上自己，就能想到李玉嬌面對的是什麽場面了。

李玉嬌不知道那是感謝的理解，被看了一眼，她覺得自己果然被笑話了！

她顧不得讓表妹後悔說過的話，拉上人就跑。

“大舅媽，我們回去陪外祖母了！”

你拉我，我拉你，秦府的小輩們一眨眼全不見。

大夫人又好氣又好笑，無奈道：“這幾個，闖禍了就跑！”

秦璐趕緊認錯：“大嫂，都是我教得不好，狠不下心，她爹又寵得很。你放心，回頭我就給她松松筋骨！”

大夫人卻道：“我瞧着确實是她表妹有些不對，回頭我要問問。”

“先不說那些。”大夫人拉回話題，繼續同景和光說話，“和光打算哪日回鄉？你嫂哥兒惦記着文心，說不放心要回去呢。”

秦璐笑着道：“還想明兒去告訴你一聲，沒想到你先上門了。要是湊得上，咱再一塊兒回去？”

景和光道：“若是就這幾日的話，應當也可以一起。”

景和光想到了張星宇。秦璐對李文心的想念，大概就和他想張星宇一樣吧。

景和光神色溫柔：“出來久了，和光也放心不下家中。”

兩廂說了會話，便定了一起歸鄉的日子。

***

景和光坐了快一個時辰，這才離開秦府。

他出了秦府，走出秦府所在的巷子，正想叫輛馬車。

剛站定，迎面而來就是一輛馬車。景和光伸手招了下，那馬車便徐徐駛近。

馬車在景和光面前停下，但是簾子從裏面被揭開。

王思行探出頭，定定地看了景和光一眼，然後道：“上來吧。”

景和光搖頭。

他已經不相信王思行了，自然不會上他的車。

王思行看他不動，從車上跳下來，又問他：“就近找個酒館茶館？”

景和光皺眉看他一眼：“你找我幹什麽？”

王思行吐出一口氣，眉宇間有些不耐，質問道：“是不是你讓人壞我名聲的？！”

景和光有些不解，他挑眉問：“我做了什麽？”

“你做了什麽？那些同鄉在散播我背棄好友的事，難道不是你做的！”王思行看着景和光，滿面怒火。

景和光詐出來他的話，聞言冷笑。

見景和光還笑，王思行更生氣了！

已經中了進士的景和光根本不知道，那些同鄉的嘴會毀掉他的什麽？！

王思行為自己辯解道：“我是對別人說過你的事，可從沒誣陷過你什麽！也沒有捏造事實！！”

景和光看着他，覺得無比陌生。

景和光心中有了成算，擰緊眉頭，冷着臉上前一步，氣勢迫人。

“可你知道，那會對我造成麻煩；你也知道那些人是什麽心思；你更知道，我有多重視家人！”

“王思行，你敢說，你想不到我聽到那些人用不好的話去形容星哥兒，會有多難受？你此番上前來，無愧于心？你沒有背棄我？！”

景和光一直是和和氣氣的樣子，偶爾開點玩笑，也不會過分。

可王思行從不知道，景和光還會有如此銳利鋒芒的一面。

景和光用一張冷漠的面孔，字字句句紮人心扉，無情地戳破了他所有的遮掩！

王思行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可瘦小的身板依然被他用力繃得很直。

景和光中了解元，如今又是榜眼。景和光天資過人，運道極佳，哪裏知道他這種平庸人的難處呢？

王思行中舉後，本來覺得很開心。同時他也對未來生出了希冀，他開始渴望更上一步！

于是和那些舉人朋友分開後，他就回到了書院，潛心讀書。

結果在他自以為進步很不錯的時候，他看到了進步神速的景和光。

書院的夫子都說，景和光此屆必中！可對着他，卻說還需要沉澱沉澱。

漸漸地，王思行就不願意見到景和光了，他開始躲着景和光，甚至他提前離開了書院，就是為了不再次和景和光同行。

王思行一邊想着那些舉人新朋友對他的鼓勵和肯定，一邊讀着書趕往京城。一路上他自欺欺人，差點就真的以為自己真有本事了。

但到京城後，一切夢碎。

京城的繁華，以及那些學子的見多識廣，簡直讓王思行大開眼界，同時又讓王思行認清了自己——他還不夠水準。

于是王思行只得白天出去，聽那些人讨論押題賭題的事，晚上加班加點地熬。

王思行本認為自己能熬下去，但是他後來……連九天的考試都沒有撐住！在第八天昏倒在考場，被送出了貢院！

後面王思行搬到了遠在西城的客棧，遇到別人的打聽，和國子監名額的誘惑……

只是說一些實話罷了，王思行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因為只要能入讀國子監，下屆的金榜上說不定就有他的名字！

可現在，他完蛋了！王思行看着景和光，很清楚地意識到了這點。

他想：命運多不公啊！有的人就是生得好看，有些人就是高大挺拔，也有些人就是聰穎過人……

王思行眨眨眼，看了巷口深處一眼，而後轉過頭直視景和光：“我是用你的消息攀附了權貴。可你呢？不也一樣。那巷子裏頭，不是王公，就是貴族。”

景和光看着他，語氣淡淡道：“那裏頭是李府尹夫郎的娘家。我認識李府尹的契機，你不是不知。”

王思行愣在當場，眉目間盡是愕然，再不言語。

景和光見他閉嘴了，從他身側走過，又朝遠處走了幾步，招了新的馬車回會館。

***

三日後。

景和光和秦璐、李玉嬌以及李家的護衛下人再次上路。

臨走前，李玉嬌還去看望了她的表妹。

上回景和光走後，大夫人詢問了李玉嬌表妹的異常，李玉嬌就給倒豆子似的把事實給倒出來了，沒多一個字，但也沒少一個字。

于是乎，已經十二的小表妹得到了愛的獎勵——勞動教育。

小表妹開始了自己洗衣裳，自己收拾房間，自己做飯的日子 ，深切體會勞動是種美德。

忘了說，這是大夫人聽說了“進士殺豬”的隐秘消息後，靈機一動想到的。大夫人覺得，今上真不愧是今上，這法子一看就好使！

一路行，一路歸。

景和光不用再讀書，馬車停下來時，也有空跟着出去轉轉。

他在街上看到有趣的和合适的，就會買下來，準備一起帶回去給他的大寶貝！

買了自己那份，總不好撇下同行人。

景和光于是也常常買些新鮮吃食，送去給秦璐二人嘗嘗鮮。

這天，李玉嬌又得到了一份炸果子。

她咬着香噴噴的炸果子，嘟哝道：“為什麽每次都送吃的？要不就是些小孩的玩意兒？景和光也太幼稚了！”

秦璐看他一眼，心想：和光賢弟給他夫郎買的那些可不全是小孩玩意，只是把你當個娃娃罷了。

李玉嬌猛地擡頭，又問她阿姆：“他是不是把我當傻子？！”

在爹爹書房那回，她記得自己傻了；在屏風後頭藏着，屏風倒了……

秦璐：……

他可能真的生了個小傻子。

秦璐摸摸小傻子女兒的頭，口吻無奈：“明日就能見到你阿爹了。你少吃兩口，小心你爹回頭見了你都不敢認。”

胖了的李玉嬌：“啊？可是這個好香啊！”

後面的馬車上，景和光聽着每天一遍的“好香”，笑得筆都差點從手裏掉下去了！

險險握住筆，景和光定了定神，繼續在紙上寫。

——窗外紅霞甚美，想到很快便能見你，我心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