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騎士的記憶

江一弘的業務能力沒得說，很快就真給卓瀾找來了試鏡的機會。

“一個配角，應該是一名古代西方的藝術品評論家。”江一弘在通訊器裏道，“據說設定得比較毒舌，就幾個鏡頭，還挺合适你的。”

“嗯？”卓瀾疑惑道，“這怎麽聽着像是我之前開那個藝術講座直播的時候，評論裏最常見的字眼？”

“就是那個。”江一弘道，“我特意等到你直播完了才去談的。”

“你可真靠譜，一環接一環的……”卓瀾道，“行呗，我去試鏡就是了。不過這才剛開始選角，你居然還知道配角的具體人設，你這手段有點厲害啊？”

“我總有點渠道在手。”江一弘面不改色，“不然也捧不出那麽多人。”

卓瀾好奇道：“你以前那麽多渠道分給好幾個人，那現在……”

江一弘猜出他話裏的未盡之意：“你想問現在是不是都給你了？”

“我就是好奇，不想說的話可以不回答。”卓瀾沖他一眨眼，“當然，你騙我說都給我了，我會很開心的。”

江一弘淡定回道：“那就，都給你了。”

卓瀾樂道：“你騙人的時候能不能帶點感情？還一模一樣照抄我說的詞兒？”

江一弘道：“我只是個經紀人。”

“啧啧啧，你難道沒有照顧藝人情緒的義務嗎？”卓瀾吐槽了一句，然後言歸正傳，“行了，反正我會好好工作，努力去試鏡的。但拿不拿得到就不知道了，你得對我寬容點，知道嗎？”

江一弘回道：“你說你想當個‘花瓶’我都沒說什麽，還不夠寬容？你知道以前我對手下那些藝人有多嚴格嗎？而且我也沒空聽他們說那些屁話。”

卓瀾：“所以你被大明星甩了呗。”

江一弘：“……”

“好了，開玩笑的。”卓瀾支着下巴，眼眉彎彎，“你帶我是大炮打蚊子了，所以放輕松一點，不用這麽緊繃。我是全然信任你的，也會努力試鏡，所以對我多一些耐心，嗯？別着急，慢慢來。”

江一弘沉默了兩秒：“……我沒着急。”

“好吧，你沒着急。”卓瀾換了個說法，“反正不管別人怎麽說，我相信你完全能帶好我。即便暫時沒工作，也不覺得你有什麽問題，總之你按部就班就好。我不需要你證明自己，知道嗎？”

江一弘：“……你安慰人的說辭，實在不怎麽高明，聽着像是你其實在抱怨沒工作。”

卓瀾樂道：“是嗎？那大概因為我說人壞話比說好話的時候多得多吧，你意會了就行哈哈哈哈哈……”

卓瀾樂颠颠地開完玩笑，江一弘又叮囑了一遍試鏡時間，兩人終于挂了通訊。

屋子裏安靜下來，江一弘坐在椅子上，一反常态地出神了好一會兒。幾分鐘後，他才回過神，繼續手上的工作。

他在看最近準備聯系的渠道資源。卓瀾最近開始勤奮做直播，江一弘瞬間就想到了好幾個能用得上的資源。

“嗤，反正又給不了別人……”

***

試鏡來得很快，但與其說是試鏡，不如說是個簡單的面試。

還是在星網上進行的那種。

這個配角實在是非常邊緣，換一個大公司來操作的話，估計不需要什麽試鏡就能直接到手。因此卓瀾說他去星網上見選角導演的時候，江一弘還覺得也就是十幾二十分鐘的事兒。沒想到過了半個多小時，江一弘才收到卓瀾的星網房間邀請。

進去之後，塞西爾和艾嘉也在。卓瀾靠坐在一個紅絲絨的古典長沙發上，懶洋洋的，感覺快睡着了。

“怎麽樣？”江一弘問道，“怎麽這麽久？你這個角色還需要選角導演和你談這麽長時間？”

“沒怎麽和我談角色，一直和我談藝術來着，還來了個類似專家顧問的人。”卓瀾聳聳肩，“跟我談了好幾個時代的藝術品主流，還問了我當時的社會風貌……我感覺我該收顧問費了，他們那個顧問準備了一堆問題，還有一大堆猜想。橫跨多少個世紀的時間跨度，我都懷疑我記憶紊亂了，簡直比直播上課還累。”

塞西爾好奇道：“他們不是號稱大制作嗎？怎麽顧問這麽沒水準的？”

“他是準備了好幾個方案，都拿來問我哪個更合适。”卓瀾道，“比如他問我用隊列舞還是華爾茲，我問他是想要什麽氣氛的場面，有逼格嗎？他說是，那我就說不如搞古典巴洛克舞，他就說他只見過這個詞但沒有影像數據，演員不會跳……”

江一弘挑眉：“他讓你演示了？”

卓瀾道：“簡單跳了一個八拍。”

塞西爾冷哼一聲：“他們肯定錄了，這下就有影像了。”

“如果他們咨詢你這麽多問題，那你确實應該收業務酬勞，我等下去問問。”江一弘道，“不過說這麽多，他們拍板你的角色了嗎？”

卓瀾道：“原話是，‘還要向總導演彙報一聲，但問題應該不大’。”

“明白了，後續我去處理。”江一弘叮囑道，“這次他們趁着試鏡的時候問，你回答了就算了。要是他們之後還找你問問題，你先別管，讓他們來找我。我和你說可以回答了，你再理他們。”

卓瀾問道：“我就說‘請先和我經紀人聯系’啊？”

“嗯。”

“啧啧，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被黑說‘對藝人控制欲強’了。”塞西爾感嘆道，“雖然仔細想想你說的也沒錯，但這個語氣，就跟‘不許擅自和其他人說話’一樣，是有種強制執行的感覺。”

江一弘瞥他一眼：“就是強制執行。”

塞西爾：“鐵頭，厲害。”

“沒關系。”卓瀾沖他一笑，刻意逗他道，“我願意。”

江一弘：“……”

塞西爾和艾嘉都看呆了。

“我走了。”經紀人真想把那張勾人的臉遮住，他接不上話，只好落跑，臨走前問了一句，“你待會兒幹什麽？”

卓瀾也不介意他這麽直接問自己的私人行程，回道：“玩游戲啊。”

江一弘愣了一下：“我還以為你戒了。”

卓瀾樂道：“說得跟我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似的……勞逸結合嘛。”

江一弘又問：“你最近的冷藏血領了嗎？”

“領了。我按時‘吃飯’的，大經紀人。”

“……那我走了，再見。”

“再見啦。”

***

卓瀾又上了那個“莫名其妙被捅死”的破游戲。

這麽多天過去，他也消氣了。神殿任務還是要完成的，雖然他以前已經在論壇上看了攻略，但萬一有什麽變數呢？

就算沒有，完成任務再走，也算善始善終。

卓瀾這回沒去論壇看，自然也就不知道神殿的任務裏出現了什麽變數。許許多多的玩家都在反複進神殿，試圖碰到騎士，然後想辦法從他的一舉一動裏推理出他到底要找誰。只有卓瀾，傳送前暗暗祈禱這次別碰到那個“殺神”不然就別想完成任務了。

他傳到神殿前，等了一會兒，銀甲騎士的身影并未出現在臺階上。

“哦，這次沒來，挺好。”卓瀾還挺高興，上了臺階就推開了神殿的門。但在踏進神殿之前，他的腳尖抵在門口的邊緣，定住，然後回頭望了望。

“可別是釣魚執法啊……”

他等了幾秒，确認依舊沒有騎士的身影，這才放心地進了神殿。

這次沒有人拽住他，給他一劍了。

卓瀾走到破舊的案臺前，陽光通過屋頂的大洞投射在這裏，好似凝成了光柱。按照任務，玩家在這個地方站幾秒鐘，就相當于祈禱了，到神殿來的這個環節就會完成。出去後會有幾個怪要打，不過不難打，主要是為了拿它們身上掉落的任務道具。

卓瀾對後面那些怪啊道具啊什麽的不在意，之後的任務環節和神殿沒什麽關系，也見不了神，他懶得做了。

他站在光圈裏，一動不動。說是祈禱，其實是抱怨。

“搞個和安諾長得一模一樣的NPC，還弄個破神殿，別人接近神殿還會被NPC秒殺，這簡直那時候相差無幾啊……”陽光照在身上，血族“感覺”到了溫暖。世間總認為“祈禱”能上達天聽，當他站在這裏，以“祈禱”的名義抱怨，就像是在向天上的某人又埋怨又撒嬌。

“所以我才不想晚上來。晚上來就會想起我白白浪費的牙齒。”卓瀾繼續叨叨，“拿着我‘死亡的證據’都不會自保，這是什麽感人智商……

“唉，也不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早說我還提前咬他一頓，何必浪費那麽多血。

“要我說，非要死的話，就和那群神職人員同歸于盡最好，極限1換N，也不錯……”

“我當時同歸于盡了。”

背後忽然響起一道男聲，卓瀾悚然一驚，立馬回頭。

銀甲騎士，站在他背後。

“！！！”卓瀾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手——正搭在劍柄上——然後脫口而出，“真釣魚執法啊？！”

“什麽？”

銀甲騎士走近他一步，卓瀾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銀甲騎士愣在原地：“……你怕我？”

卓瀾：“你殺了我兩次好嗎？！”

騎士看了看自己的手，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可能……殺你？”

卓瀾聽着他的話，心底某種曾經出現過又被壓下的想法，蠢蠢欲動。

——不會吧……

“是他們殺了你，是他們逼死你的……”騎士喃喃道，“我得殺了他們，我得讓他們也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他的表情漸漸變得暴虐，眼睛裏充滿血絲，發紅得吓人。

卓瀾：……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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