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在之後的幾天,中原中也沒再來看過初鹿野來夏。
太宰治倒是來過一次,但這一次他沒有再說一些會引起初鹿野來夏反感的話來。
“中也那個小矮人一定和你說過了吧?”太宰治一點也不避諱,他撐着下巴趴在初鹿野來夏的床邊,擡起眼睛瞅他。
“是說過,”初鹿野來夏歪了歪頭,他不用思考就能知道太宰治是什麽意思,“太宰君,你很失望嗎?”
初鹿野來夏的語氣和表情比太宰治更加玩味。
“說失望倒不至于……”太宰治從鼻腔裏發出沉思般的悶音,作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來,“大概有些遺憾吧。”
遺憾初鹿野來夏沒有徹底踏足黑色世界。
太宰治看人的眼光一向準的可怕,有時候會讓別人懷疑他是不是偷看了人生劇本、或者其實擁有預言之類的異能力。
只是直覺——只是直覺而已,起碼現在太宰治拿不出什麽證據來。
初鹿野來夏的曾經有很多可疑的地方,父母的死、養父神父的死……不管是哪個,都有一種被人刻意掩蓋了什麽的痕跡。
就好像不論初鹿野來夏走到哪裏,都會有人因為他而可疑地死亡。
太宰治下意識地認為,初鹿野來夏生來就應該是被污染的人,他不可能一直在安靜平和的環境中生活。
那雙翡翠一般翠綠濃郁的眼睛比任何寶石都要美麗,眼瞳深處卻沉澱着暈不開的暗色。
總有一天,初鹿野來夏會自我沉淪。
“是嗎,”初鹿野來夏意味不明地微微笑了笑,他斜睨的眼神看起來分外無辜又令人不爽,“我倒覺得這樣挺好的。”
“既然你好好的,那麽我就走了。”太宰治來的很突然,說要走的時候也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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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驀地從椅子上蹭地站起身來,将初鹿野來夏都吓了一跳。太宰治一副對他失去了興趣的表情,一邊活動着脖子一邊往門外走。
初鹿野來夏松了口氣。
在他看來,不管是歷史還是現在,太宰治都是一個腦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樣的人,在這個世界具體可以表現為心眼兒多。
心眼多的漏成篩子,內裏說不定還九曲十八彎。
跟這種打交道,初鹿野來夏得随時注意會不會一句話就被帶進坑裏、又或者被下了什麽套等着他,對身體和心理都是一種極大的負累。
反正初鹿野來夏一直提心吊膽十分警惕,因為自身優秀的文學修養,他同樣也擅長玩文字游戲。太宰治說一句話,他可以在心裏解讀成十幾種含義,最後才應答。
雙方都不是蠢人,說個話就更累了,他巴不得太宰治早點走。
在走出病房、即将關上門的時候,少年壓低的聲線透過門的縫隙飄了進來。
“……再見。”
這個再見究竟有什麽深意,初鹿野來夏懶得去想。那一秒他心裏下意識地說了一句——絕不會再見了。
然而歷史證明,總之不管什麽事先不要說的太絕對,萬一自打臉了呢?
******
初鹿野來夏的身體算不上多好。因為童年的歷史遺留因素,即使十歲以後努力鍛煉過身體,從前因為虛弱而留下的底子也沒有多好的轉變。
本應該三四天就能出院的傷勢,初鹿野來夏硬生生給拖到了一周。
他的身體說不上孱弱,但也并不怎麽強健。雖說身體不算好與他的戰鬥力很強沒關系,但一旦受傷,初鹿野來夏就會很煩惱。
如果是平時畢竟麻煩的傷,初鹿野來夏通常會選擇幹脆利落地重置。但在醫院,這一套是行不通的,除非他想自己立刻被某些組織調查、并且登上一些大概對他來說不太好的名單。
中原中也雖然人不再來醫院了,但是全套服務非常到位——他把住院和治療的費用結了,其實還額外配備了護工,但是初鹿野來夏自問沒殘,最後把護工打發走了。
現在他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一個看起來很猙獰的弓單痕,輕微運動完全沒有問題,才終于被謹慎的過了頭的醫生準許出院。
醫院大門出去走不了多遠就是報亭,外面支起的報攤上擺着幾份報紙。初鹿野來夏本來只是稍微瞥了一眼,沒準備分出太多的關注,但版面上一個熟悉的人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還在原來的世界、在東京居住的時候,初鹿野來夏就經常看到這個人上報紙。
只不過這個人上報紙的原因也說不得是什麽好事。但凡這個人上報紙,跟着被一起報道的不是兇殺案就是帶有恐怖色彩的惡性事件,總之準沒好事。
其實這也沒什麽,但這個人上報紙的頻率過于頻繁,初鹿野來夏甚至覺得這人是按照一天三餐的頻率在登報——可以說,正是因為這個人,初鹿野來夏才會有相當深刻的“東京危險”的認知。
總之,一般來說,有這個人在的地方,只要初鹿野來夏事前知道,那麽他寧願多走路浪費時間也絕對會避開,所以至今幸運地沒有碰上過什麽兇殺案什麽炸弓單客。
當然,橫濱這次不能作數。
初鹿野來夏一直以為只要遠離東京、遠離那個人,世界會變的安全一點。但現下這個連異能力都存在的世界,不管是哪裏好像都會相當危險。
如果那個人也來到了這裏,出事的概率簡直是呈幾何數倍地上漲。
——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和初鹿野來夏同歲,之前在東京的時候,一直作為“國中生偵探”而相當活躍。
活躍過頭了。
初鹿野來夏拿起報紙掃了兩眼,确認自己沒有看錯——這個人真的就是工藤新一。
為什麽這個衰到極點的人會在這裏啊?
他繼續往下看,立刻提煉出了重點——他成功解決了一起發生在橫濱的兇殺案,當場找出了兇手。
初鹿野來夏懸起的心微微放了下來,既然案件已經解決,那麽想必不會再發生什麽了吧?他才剛出院,并不想那麽快就碰上大事件。
初鹿野來夏一路回到家裏,整個人直奔卧室。
老實說,他在醫院過的并不好。食物難以下咽、醫生和護士的态度謹慎過頭、不知道還會不會被人盯上而帶來的焦慮感、偶爾的探視還得提起心來應對,還有特定的醫院環境……這一切都讓他的精神狀态處于疲憊之中。
本來準備小睡一會兒,但床邊的座機很快就響了起來:“初鹿野先生,物業提醒您一下,請盡快辦理火災保險哦。”
“哦哦,”初鹿野來夏胡亂答應,“好的。”
火災保險是必須買的房屋保險,而至今為止,初鹿野來夏還沒給房子上保險。
通常來說,如果是通過銀行貸款買房,那麽銀行那邊會直接幫忙辦好火災保險。按照首付之後分期的方法買房的話,房地産公司那邊會包辦保險手續。如果是全款買房,那麽這個保險可能就得業主本人親自起跑一趟了。
初鹿野來夏就是那種全款的。
倒不是他舍不得買保險,只是那時候他剛搬來,又正值交稿期,忙得将這件事忘在了腦後。等到他穿越過來,又得忙着糊弄一堆人、還要試着了解和融入世界,實在只是忘記了。
那樣的話,幹脆明天就辦好了。
決定完日程,初鹿野來夏很快就睡着了。
初鹿野來夏的黑色幽靈更相當于是免費且無成本、完全貼心的保姆。黑色物質形成的人形緩緩出現在床邊,人形收攏了巨大的翼翅,小心地用尖銳的指甲勾起外套,放到一邊,然後熟練地将放在書櫃上的隔音耳塞遞給初鹿野來夏。
家裏的睡眠時間是他難得可以放松是時候。
初鹿野來夏的黑色幽靈比較特殊,是可以自由活動很長時間的,即使他失去了意識也會依然存在。
一般亞人的黑色幽靈可能在一天的時間裏只能出現一兩次,并且時間也只有幾分鐘左右。但初鹿野來夏成為亞人的時間很早,所以黑色幽靈的濃度很高——再加上他經常放出黑色幽靈,可以存在的時間就逐漸變長了。
初鹿野來夏觀察過,他的黑色幽靈一天能夠出現七次左右,但每次存在的時間都很長……至少兩個多小時。
也就是說,幾乎一大半的時間裏,黑色幽靈都可以陪伴在他身邊,小睡的時候自然也可以讓黑色幽靈守衛他。
初鹿野來夏帶着隔音耳塞,很快就沉入了睡眠中。
黑色幽靈如同沉默的雕像,靜止地戰立在床邊。
******
“怎麽樣?”橫濱警察署的警部先生緊張地詢問,“有結果了嗎?”
“抱歉,”來報告的西裝男士沉重地搖了搖頭,咬着牙低聲說,“對方拒絕交涉。”
他猶豫了一下,将全部內容說出來:“犯人叫嚣着,要讓所有人都去死。”
“無法交涉?”
“犯人的意圖很明确,而且相當堅定。”西裝男士肯定地點頭。
警部先生的眉頭跳動了兩下,頭疼地捂住臉:“找個借口,去疏散一下人群,不要讓他們知道有炸弓單,絕對不能引起居民的恐慌。”
“讓拆彈組的人準備好,醫療隊待命,狙擊手就為,務必要在炸弓單引爆前控制犯人!”
吩咐好部署,警部先生才有空向身邊的人道謝:“今天多虧你了,工藤君。要不是你,我們還沒法這麽快發現犯人的目标。”
直到一天前,警部先生都不太相信這個在東京聲名大噪的高中生偵探,他認為那不過是虛有其表、名不符實罷了。直到一天前,他親眼看着工藤新一當場推理出犯人,剛剛又解決了炸弓單客的線索,立刻心服口服。
如果不仔細看,是不會發現警察堆裏有一個不一樣的身影的。少年聞言擡起頭來,神色相當凝重:“不用謝我,我只是做了我能做到的事情。”
“問題是……”他緩緩地說,“要怎麽保住這裏。”
拆彈是不現實的事情,犯人在這棟高級公寓裏裝了許多炸弓單,只拆除一兩個根本無濟于事。必須找到犯人的所在,讓他停止炸弓單的倒數,才能讓周圍少受一點波及。
這裏是市內,而且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一旦這棟高層的建築倒下,周圍的建築都會遭殃,就連其他居民們的安全也會受到威脅。
——作為目标的那棟大樓,就是鈴木財團旗下的高級公寓。
而初鹿野來夏還帶着隔音耳塞,相當沉穩的睡在床上。
床頭櫃上物業部專用的座機不斷地發出響聲和亮光,但完全沒有被睡夢中的初鹿野來夏察覺到。黑色幽靈就算再通人性,畢竟也沒有人的智商,那幾通電話也就無人應答。
響了好幾遍,那邊好像是終于放棄了,再沒有電話打進來。
在誰都看不見的黑暗深處,奇怪的檸檬形狀炸弓單上有一個紅色的計時器,顯示出來的時間正在不斷的跳動,時間只剩下了最後五分鐘。
******
“所有居民都撤離了麽?”
警部先生的表情十分不安,倒計時的時間越開越少,他就開始越來越擔心——萬一這房子塌了,那牽扯到的就是相當大的範圍了。
“這……”物業的負責人遲疑了一下,不确定的回答道,“能肯定的是,現在所有能通知到的、在家裏的住戶都已經聽從指示出來避難了,至于還有沒有其他沒有接到電話通知的業主……我們無法強行破門,一戶一戶的去查看。”
警部先生點點頭:“這樣就夠了,辛苦你。”
嘴上這麽說着,他的手指卻已經開始焦慮不安的互相捏來捏去了,額角甚至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站在警部身邊的工藤新一全程都沒有說話,他正在抵着額頭思考,手邊展開的是一份橫濱的地圖。
他正在推理——距離這裏不算太遠,但又足夠讓犯人藏身的地方,究竟在哪裏?
炸弓單是遙控型的,就算隔了很遠的距離,犯人也能夠控制炸弓單爆炸。但是根據工藤新一之前的觀察,這次的犯人顯然是那種喜歡欣賞自己作品的可怕男人。
所以他不可能躲在很遠的地方,犯人絕對會藏身在一個合适的、能夠清楚地看到這棟公寓的地方,欣賞這棟大樓被他炸得灰飛煙滅。
初鹿野來夏睡醒的時間剛剛好,是在倒數時間還有兩分鐘的時候。
他是被手機推送新聞的提示音給吵醒的。他的手機墊在枕頭下面,新聞推送的提示音震了好幾下,有明顯感觸的初鹿野來夏很快就醒了。
他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看了兩眼,立刻捕捉到了關鍵詞——橫濱、炸弓單客。
其實這兩個詞單獨拿來看都沒有什麽,但再加上還滞留在橫濱的工藤新一,這三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足夠初鹿野來夏感到不妙了。
雖然新聞中并沒有出現工藤新一的名字,可初鹿野來夏就是下意識的覺得,這件事情絕對和工藤新一有那麽一丁點的關系。
初鹿野來夏點開推送的新聞掃了兩眼,新聞中說的比較模糊——有犯人意圖炸毀橫濱某棟建築,目前正在和警方焦灼的對峙。
倒計時00:00:58。
新聞中倒沒有具體說明被盯上的建築是哪一棟,只是模模糊糊地寫,被盯上的是鈴木財團旗下的建築。
初鹿野來夏的右眼又不安地跳了跳。
如果他沒有記錯,他所在的這棟公寓也是鈴木財團旗下的……他接着往下翻,立刻就看到了拍下的建築物的圖片。
那看起來是在現場拍攝的圖片,隐隐約約還能看見警車上的燈光和大批的警察。
但最主要的是建築。
初鹿野來夏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他絕對不可能認錯,這棟建築……就是他現在所在的這一棟高級公寓。
倒計時00:00:13。
“該死。”
他十分不文雅地罵了一聲,拔掉了隔音耳塞,沖到窗邊往下望了一眼——樓外确實聚集着很多人,但大多數都是警察,偶爾能看到幾個精英長相的住戶。
他們這是已經被疏散了嗎?
初鹿野來夏一愣,他随即想起來自己剛剛正在睡覺之中,甚至還帶了隔音耳塞。除非有人破門而入,不然他也沒有辦法被通知——不過更可能的是,破門而入之後立刻就被他的黑色幽靈殺死。
總之,現在最好是趁着那位炸弓單客還沒有引爆炸弓單的時候,他現在立刻通過安全通道沖出去。
其實最簡單的方法是跳樓,簡單又快捷,絲毫不浪費時間。但那樣的話他必然會死一次,而樓下被警察團團圍住水洩不通,這種做法跟自暴沒什麽區別。
但是留給初鹿野來夏的時間已經無比短暫,根本不夠他靠雙腿跑下去。
倒計時00:00:01。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炸弓單引爆,在巨大的轟鳴聲和彌漫的火藥味之中,初鹿野來夏感覺到腳下的地板立刻四分五裂。
他整個人因為失重感和瓦礫一起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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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