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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起來,這其實只是初鹿野來夏第二次被盯上——第一次就是太宰治。說到底,他還是因為太宰治才會被人注意到吧。
仔細想想,那都是有跡可循的事——就算有人在算計這方面達到了絕頂的程度,也不可能連好幾個組織詳細的每一步計劃都猜出來,所以只能是有內鬼……或者他有某種手段,能夠知道內部的情報。
只要得出這樣的結論,找到初鹿野來夏也就不是難事了。
太宰治讓他走,他就毫不猶豫理所當然地掉頭就走了。
開玩笑?不走杵在那幹嘛?充當一個移動背景板麽?
況且他并不是逃走,而是有計劃地離開。
太宰治今天讓他出門,本來就是準備去盯住澀澤龍彥——防止他在鎮壓下逃走。
太宰治十分有自信拿下勝利,但澀澤龍彥确實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異能力者,如果可以,他們還是很想控制住他的。如果澀澤龍彥的能力走到極端,大概能讓整個國家的異能力者都陷入絕境吧?
太宰治讓他離開,意思可不是讓他回家窩着,而是繼續去做應該做的事情。而太宰治在此時出現大抵也是因為如此。
初鹿野來夏不認識那個有着深紅眼瞳的青年,但他聽懂了太宰治所說的“老鼠”。
之前太宰治就說過,橫濱有些見不得人的“老鼠”在搗亂,現在想來……大概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在這個時候出現,也許是想要攔住他,但是既然太宰治出現了,那麽初鹿野來夏就放心地将所有事情都交給了他。
初鹿野來夏不清楚自己要盯多久,但他預感不會很久。
太宰治應該不至于無緣無故耍他吧……應該……不至于吧?
初鹿野來夏本來就對太宰治的品性有所懷疑,畢竟太宰治的道德感似乎低到根本沒有,出于少年的惡趣味心态故意讓他守很長時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本來他還是比較相信的,但是開始拷問自己的內心之後就越來越懷疑起太宰治。
初鹿野來夏抛開對太宰治的成見,假設太宰治真的沒準備诓騙他,那麽就代表今天出現的情況會逼的澀澤龍彥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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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會出現這種狀況,就說明港口黑手黨贏了——龍頭抗争,也将迎來終結。
******
因為謹慎的原因,初鹿野來夏每一次工作都會換一個地方,這次他選在了和澀澤龍彥所在的大樓僅隔一棟寫字樓的地方。
這段時間人人自危,當然也沒有人出來上班,寫字樓裏一個人都沒有。寫字樓是裝修十分精美的單向落地窗,從外面看是看不到樓內的情況的,但初鹿野來夏自己卻可以看到外面的場景。
他眨了眨眼,黑色幽靈就憑空出現,熟門熟路地潛入了澀澤龍彥所在的密室之內——一切都一如既往,那做輝煌的殿堂不管看幾次都絢爛至極。
至于澀澤龍彥……他仍然繼續着在初鹿野來夏看了十分奢侈的愛好,也就是焚燒寶石,每次扔進火桶裏的都是實打實的錢。
黑色幽靈是看不見的,但并不代表發出的聲音不能被聽見。反正只是盯梢,黑色幽靈就以和初鹿野來夏一模一樣的姿勢盤腿做了下來,兩只手一齊撐住了下巴。
黑色幽靈是和亞人分割開來的不同的個體,雖然是亞人的衍生物質,但實際上也是擁有一定智慧的,可以聽懂主人所說的話。
初鹿野來夏就一心兩用,一邊盯着澀澤龍彥,一邊無聊地看着大樓的周圍。
直到看的眼睛都快酸了,初鹿野來夏才低頭看了一眼帶出來的腕表——已經過去了快要四個小時了。
這四個小時什麽也沒發生,偶爾有幾個零散的黑手黨會在底下開火,戰鬥也總是很快結束。至于澀澤龍彥,他燒完了一袋寶石之後又燒了一袋,最後不知道是不是覺得燒寶石不夠有趣,轉身進了殿堂之中。
他的殿堂之中有很多格子,每一個格子都有一枚璀璨至極的紅色寶石。這些寶石當然無比美麗,因為那根本就是人血澆灌出的絕響之紅。
每一枚寶石都代表着一個異能力——也就意味着一個異能力者的死亡。
黑色幽靈沒有擅自跟進去,誰知道進去會不會被發現?
初鹿野來夏困得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了一點生理性的眼淚來。他垂下眼睛往街面上看去,忽然渾身一震,立刻精神了。
如果他的眼神沒有出錯的話——那個被手铐拷着的人是太宰治吧?
要說太宰治玩不過被抓了,那初鹿野來夏肯定是不信的。他更傾向于太宰治是故意被抓,這種行為的背後絕對存在着別的目的。
他不擔心太宰治的安全,也不覺得需要自己出手救他。太宰治畢竟在港口黑手黨有着特殊地位,首領必然會派人來營救他的,根本用不着初鹿野來夏瞎操心。
初鹿野來夏就看着太宰治一路被壓上了大樓的天臺,随後沒過多長時間,港口黑手黨就來人了。
——來的還是中原中也。
委實說,這是初鹿野來夏第一次看到中原中也開機車,而且是那種非常騷包非常亮眼的粉色機車,在戰場上根本就是活靶子。
接着,中原中也就仗着他的異能力,開着機車進行了飛檐走壁的蛇皮走位,大樓那邊的集火根本止不住他。眼看槍沒什麽用,那邊換上了威力更大的武器——單筒火箭炮。
可惜這幾炮只能擦到中原中也的邊,根本沒打到人。随即中原中也朝初鹿野來夏所在的樓開了過來,而後通過寫字樓一鼓作氣沖上了太宰治所在的天臺。
就在中原中也沖到這邊的寫字樓上來的時候,初鹿野來夏就隐隐有了不妙的預感。事實證明他的預感一向很準,随後火箭炮就尾随中原中也發射了過來。
初鹿野來夏眼珠子地看着火箭炮在視線裏越來越大、擦破空氣而引起的紅星也異常顯眼。
随後是“轟”的爆炸聲,熱浪摧毀了玻璃、卷席了這一整層。
毫無疑問,初鹿野來夏當場死亡了。但是死亡對他而言不過是吃飯喝水的小事,前後不過一兩秒的功夫,初鹿野來夏就立刻睜開了眼睛。
他的身上比較狼狽,衣服因為爆炸而破破爛爛,勉強還能挂在身上。他不在意這次意外的死亡,随後大樓那邊就開始了好戲。
初鹿野來夏反正至今不知道太宰治怎麽做的的打響指就開鎖,随後一眨眼的時間,周圍那些圍住他們的黑手黨就全員陣亡了。
……不是吧這麽不經打。
初鹿野來夏感慨了一句,随後就更加精神了。他知道這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聯手準備鎮壓敵對組織了,現在的優先目标大概是澀澤龍彥。
初鹿野來夏很意外,澀澤龍彥一點逃跑的舉動都沒有,直到密室的門緩緩打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現在他的面前。
接着就是突然暴走的中原中也——通過黑色幽靈的視角,初鹿野來夏能十分清楚地看到中原中也暴走的全過程。他看起來好像整個人失去了冷靜和理智,變成了只會進行破壞的機器。
黑色幽靈很明智地躲開了中原中也。
老實說,初鹿野來夏不知道澀澤龍彥是怎麽做到在暴走的中原中也手下跑路的,黑色幽靈一路只負責忠實地緊跟澀澤龍彥,那些為他善後、掩護的人并沒有被黑色幽靈所看見。
在澀澤龍彥短暫停留的空隙中,初鹿野來夏看到了費奧多爾——果然就是這個人一直在和澀澤龍彥攪渾水。
這其中有沒有異能特務科的插手,初鹿野來夏是不知道的。他的黑色幽靈不敢湊的很近,但是隐隐約約聽到了幾個字。
那個青年好像早就知道這裏有其他人在一樣,那雙深紅色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初鹿野來夏悚然一驚。
随後黑色幽靈存在的時間達到了極限,崩塌消散了。
初鹿野來夏回想着最後那個難以言喻的眼神,還有不明所以的話。
“書”、“異能”……還有“孤兒院”。
******
初鹿野來夏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将最後所看到的東西告知了太宰治,卻出于某種隐秘的原因,隐瞞了最關鍵的那個詞——“孤兒院”。
初鹿野來夏直覺認為“書”是個很重要的東西,連想都不用想就這麽下意識地認為,而“孤兒院”必然是線索所在的地點。他第一反應就是隐瞞下來,想等到查清楚之後自己去探明白。
如果實在弄不明白,就等到那時再告訴太宰治——反正初鹿野來夏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對太宰治完全坦誠。
他回來的時候還聽到有人說那棟大樓幾乎消失在了原地,和港口黑手黨作對的那些人也全部死亡,話語中全是不可置信和恐懼之意。
龍頭抗争結束了。
初鹿野來夏回家時一身輕松,他并不喜歡生活在抗争的環境裏,那樣的感覺十分不好。
大概是因為抗争終于結束的原因,初鹿野來夏站在陽臺時覺得連空氣都開始散去血腥味了。
芥川龍之介也站在陽臺的另一側,沉默地垂下眼睛看着街面,街面上投下了細細長長的影子,被染成一片昏黃。
“芥川君,”初鹿野來夏忽然說,“貧民窟是個很難熬的地方吧。”
“那裏什麽人都有。”芥川龍之介臉上沒有露出一點不滿或者怨憤的表情來,他好像在說一件完全和自己無關的事情,“那種環境會逼迫你不斷變強,只要是為了活下去,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
他也不例外。
“我一直都想做個普通人生活下去,不想摻和危險的事件,抗拒會改變現在生活的一切變化。”他聲音很低,低到差點消散在風裏。
“這是錯誤的選擇嗎?”
他像是在問芥川龍之介,又像是在诘問自己。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幾秒,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但恕我不能理解。”
複寫過去是最大的錯誤。
不管是寫作也好、生活也好、未來也好,初鹿野來夏一直都在複寫過去,所以他很久沒能寫出超越自己的新作;因為過去的境遇,因為自身的體質,所以他一直因為過去才為未來做打算,就連現在的生活方式也都源自童年的陰影。
就算不想承認,可是曾經的一切的确給他造成了傷害,就算刻意不去想起,也還是成為了類似于陰影的東西。
他有一部分被束縛在了過去,因此而停滞不前。
自從五歲那年被母親失手殺死之後,初鹿野來夏就擁有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黑色幽靈。他受到極端的壓迫,明明有力量卻從未想過反抗母親……也許母親是不一樣的存在。
而那個令人作嘔的神父,也是在逼迫他逼迫到了極致、在不得不反抗的情況下才使用了擁有的力量。
而六年過後,他仍然處于這樣的情況。
不被逼,就不願主動做出改變。
可其實他早就已經置身于其中,如果還無動于衷地站立不變、不去主動做些任何事的話,遲早會被沼澤吞噬。
初鹿野來夏從來不覺得“不死”這件事能藏一輩子,原本的世界裏他就做好了暴露亞人身份的那一天,更不用說如今處于這種有異能力者存在的大環境下了。
他拒絕躲藏、不想讓人生變得只有隐匿和逃亡,不想隐姓埋名、戰戰兢兢。所以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要先擁有可以不去躲藏的力量。
不僅僅只是橫濱而已,也不只是局限于日本,這個世界不管在哪個地方都存在叢林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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