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客機沉重的大門被從內部打開,少年從萬米高空中獨身進入客機,将落日的黃昏和風聲全都擋在了門外。

“去找機長。”從通訊器裏傳來了太宰治的指示。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初鹿野來夏穿過機艙內的走道,機艙原本異常吵鬧,所有人都在生死威脅之下哭鬧不休,面對死亡的恐懼壓垮了這些普通人。

在機艙門被打開,初鹿野來夏從門外進入到飛機內時,所有的聲音都因此而短暫停頓了一下——他們不明白這個看起來單薄的少年是怎麽進入到萬米之上的飛機來的,可從舷窗看出去,半空中沒有一點有其他飛機送上人來的痕跡,總不能是他自己飛上來的吧?

初鹿野來夏還真就是飛上來的。

他的黑色幽靈是有翅膀的,這時候不用豈不是太過浪費?蒼之使徒特意将第三個地點定在飛機上,就是因為飛機上難以實施救援,只能迫使偵探社跟随蒼之使徒定好的計劃一步一步走。

但蒼之使徒并沒有想到,武裝偵探社還有初鹿野來夏這樣能夠飛行到異能力。他在橫濱內留下的關于異能力的痕跡其實很少,他需要用到黑色幽靈的場合很少,而大多數看到他使用過年能力的人最後都成了不會說話的屍體,剩下的也都是可信的人。

所以蒼之使徒不知道初鹿野來夏的真實能力,是一件正常的事情。那麽初鹿野來夏此時去到了飛機上,也算大大超出了蒼之使徒的預料,讓偵探社可以不再被牽着鼻子走。

跟太宰治并排坐在車裏的國木田獨步恍然悟了。他之前陷入了思維定式,沒有想到除了有軍隊這個門路,就在偵探社裏就有一個能夠做到的人。

“現在就看來夏的了。”太宰治将通訊器握在手裏轉了轉,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飛機那邊就交給來夏,至于我們——”

“就去大本營看看吧。”

太宰治自作主張,将在飛機上行事的主導權全部交給了初鹿野來夏,但國木田獨步也沒有反對,在國木田獨步看來,初鹿野來夏做事靠譜能力強大,都已經到了飛機上,沒道理解決不了這次事件。

初鹿野來夏一路穿過廊道走道機長室外,在敲了幾次門之後,機長室被從內部打開了,機長坐在駕駛位上,制服都被滲出來的冷汗給浸濕透了。機長面色蒼白地回過頭來看他,“你是……?”

初鹿野來夏回答:“我是武裝偵探社的調查員,軍警部門從掌握情況到構建指揮系統需要數小時的時間,所以這件事情由了解情況的武裝偵探社來負責。”

“武裝偵探社……那不是……”機長下意識地想說出那件人質被毒死的事情,但在面對初鹿野來夏嚴肅冷淡的表情時,那句話又被他活生生給吞了回去,轉而說出了其他的話,“……我知道了。現在飛機和控制處的通訊及引擎都已經停止。”*

機長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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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儀器無法使用了,加速和轉向都做不到,根本沒辦法控制了……根據計算,最多再有一個小時就要撞倒地上去了!”*

“冷靜。”初鹿野來夏出聲,“你仔細想想,飛機上有沒有什麽不合理的痕跡留下來?”

“……副駕駛在行李室裏發現了一個大鐵箱。”機長低聲說道,“那個大鐵箱和飛機的線路連接在了一起,但鐵箱本身是焊接在飛機上的,飛機裏現有的工具沒辦法拆下來。”

“我明白了。”初鹿野來夏颔首,“那麽接下來我會去解決那個裝置,請您提前準備好,一旦聯絡恢複就立刻調回高度。”*

機長神色焦急,語氣加速:“我了解了,但是如果高度太低的話就來不及了……麻煩你盡快!還有不到一小時就要在橫濱墜機了!”

“放心吧,”初鹿野來夏走出駕駛室,回首看了機長一眼,“那種事,我不會讓它發生的。”

開什麽玩笑,要是他讓這架飛機墜機在了橫濱,絕對立刻被偵探社掃地出門——就算不被掃地出門,武裝偵探社大概也開不下去了。

所以他只能成功,絕對不可以失敗。

乘務員小姐負責給初鹿野來夏帶路,漂亮的女性臉色蒼白,但仍舊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慌亂的神色來。在走到行李室時,乘務員小姐雙手交握在一起,對着初鹿野來夏深深地鞠躬:“這架飛機就拜托您了!”

“這架飛機不會墜機的。”初鹿野來夏平靜地回答她。

乘務員小姐直起身來,後退一步離開了。

行李室內只剩下了初鹿野來夏一個人,那個大鐵箱就焊接在行李室的機壁上,和線路連接在一起。

常人的肉眼無法看見的物質緩緩地在初鹿野來夏的身邊凝聚,最後行成了一個修長而有着巨大羽翼的人形。

飛機上沒有能将大鐵箱拆下來的工具,初鹿野來夏也沒有——但誰說只有将鐵箱拆下來這一個破壞方法了?将這玩意兒破壞掉也是可以解決問題的。

不确定直接開槍破壞鐵箱會不會造成什麽影響,所以初鹿野來夏沒有直接開槍破壞掉。

黑色幽靈的利爪不是觀賞性的玩物,是可以輕易切開鋼鐵的殺人兇器。

“小黑,割開這東西。”在初鹿野來夏的命令下,黑色幽靈動了。

黑色的巨大人形用鋒利的利爪從大鐵箱的頂部開始切割,最後将最上面的那一層割開了一層四四方方的鐵板。揭開鐵板,鐵箱內部是看起來并不算太複雜的儀器,內部蜿蜒着幾條線路。

初鹿野來夏從口袋裏拿出随身攜帶這個便攜小刀,小刀在他手裏轉出了一個漂亮的刀花。随即他握住刀,将大鐵箱內儀器的線路一一切斷。為了保險,初鹿野來夏最後才拿出槍補了幾槍。

槍響聲在狹窄的室內蕩起了輕微的回音,随後行李室外傳來了乘客轉悲為喜的呼聲。不用再去向機長确認,初鹿野來夏就知道聯絡已經恢複了。

任務完成。

初鹿野來夏收回槍,隐隐松了口氣。

這一次他走過機艙內的走道時,所有的乘客都在向他道謝,每一個乘客的臉上都充滿着劫後餘生的狂喜,甚至有的人因為這樣的大起大落而忍不住哭出了聲來。

這樣,也算是挽回了一部分武裝偵探社的形象吧?起碼這些乘客回到地面上之後,應該會将這件事情傳播開來,讓大家知道武裝偵探社還是可靠的組織。

初鹿野來夏沒打算等飛機降落再回到地面上,那時人多眼雜,不知道有什麽人會等在機場。為了方便脫身,初鹿野來夏自然選擇怎麽來就怎麽走。

麻煩乘務員小姐打開了機場的門,初鹿野來夏握住扶手站在門邊,從打開的門中劇烈湧入的風吹起了他的頭發和衣擺,脖頸上黑色頸飾的翠綠寶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初鹿野來夏站在門邊,他望着起伏到層層疊疊的雲霧和縮小的橫濱的影子,從萬米高空之上一躍而下。

少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雲層之中,乘務員小姐失神地看向初鹿野來夏消失的方向,少年最後緩緩成了一個縮小的黑色的點——直到完全消失。

這一天經歷的事情,大概會成為她終生難忘的經歷。

在穿越雲層,從層疊的雲霧之中落下來時,一對黑色的驀然自他身後舒展開來,黑色的人形将初鹿野來夏抱在懷中,身後的黑色翼翅就像是初鹿野來夏背上生長出來的翅膀,俯沖向黃昏靜海旁的橫濱。

“來夏解決了。”太宰治得到了武裝偵探社傳來的消息,将通訊器收回口袋裏,轉頭看向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鏡片在折射的日光下反着光,他臉上的表情帶着肅殺:“那麽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

在他們的面前,是舊國防軍軍事基地遺址的防空洞入口。

飛機上的危機已經被解除,所以他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用那個遠程控制裝置解除通訊劫持,只需要解決那些蒼之使徒利用的蛇鼠就夠了。

******

初鹿野來夏是在海邊落地的,與謝野晶子站在海邊修建的路道上,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木質的栅欄,緊握住的力度暴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靜的心情。

在與謝野晶子的視線裏,終于漸漸出現了一個黑點——黑點漸漸放大成為人形,從雲層之中破開空氣飛行了過來。

人形越擴越大之後在與謝野晶子的眼中顯出了初鹿野來夏的樣子,少年背着黃昏染紅的日光從空中落下來,那一刻他在恍然間都不像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從發梢到腳尖都充滿着不真實感。

與謝野晶子上前擁抱了一下初鹿野來夏,她拍了拍初鹿野來夏的肩背,對他低聲說:“辛苦了。還有,歡迎回來。”

共同的秘密能夠迅速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這一點在大多數人的身上都能夠奏效,在與謝野晶子身上也是一樣的。她因為自己曾經經歷的原因,對初鹿野來夏能夠産生一種共情的感覺,一旦代入自身的經歷就會在內心不自覺地對他産生偏向。

這種偏向是下意識的,可能連與謝野晶子自己都無法察覺到。

她和初鹿野來夏之間有着共同的秘密,所以他們之間有的是旁人沒有的微妙的默契感。而基于這個共同秘密帶來的親近感,初鹿野來夏已經被與謝野晶子當成了弟弟一樣的親近人物。

“嗯,”初鹿野來夏溫和地回報了一下與謝野晶子,随後又很克制地松開後退了一步,“我回來了。”

“你做的很好,”與謝野晶子說,臉上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這次多虧你了,否則國木田那邊也會有麻煩。”

“我是偵探社的社員嘛,這是應該做的。”初鹿野來夏微笑。

迎着日暮的光,他和與謝野晶子并排走在一起,踩在木質的廊道上時地面發出了輕微的“吱嘎”聲,與謝野晶子的聲音漸而低了下去。

“你的事情……有想好什麽時候告訴大家嗎?”與謝野晶子輕聲問他,“不要誤會,我并不是在逼你,如果你想一直不說,我也可以理解。”

她大概是整個武裝偵探社裏最能理解初鹿野來夏的人。雖然她并不如初鹿野來夏那樣自身就能夠不死,但她曾經的人生也是圍繞着“不死軍團”而展開的,她不是不死之身,卻在戰場上人為地制造着“不死士兵”。

她能理解那些士兵的痛苦,自然就更能理解初鹿野來夏的痛苦。

與謝野晶子在偵探社待了這麽長時間,她的過去除了江戶川亂步和社長福澤谕吉,沒有任何社員知道——她也從未想要主動說起痛苦的往事。

她自己尚且如此,又怎麽能夠要求初鹿野來夏主動向所有人展開痛苦的過往、親手撕開鮮血淋漓的傷口呢?

他不動聲色地回答,“我暫時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等之後再說吧。”

少年的語氣很虛弱,聲音深處藏着不易被人察覺的脆弱。但這一點,仍然讓身為女性的與謝野晶子敏感地察覺到了。

與謝野晶子如今的态度也是初鹿野來夏早就料到的事情,所以他絲毫不慌,這個秘密在與謝野晶子那裏注定只會是秘密,相似的經歷會讓與謝野晶子主動選擇閉口不言。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沿着海邊的路一直走到市區之內,回到了四樓的武裝偵探社。

除了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其他的社員和事務員都待在偵探社裏。因為剛才初鹿野來夏的成功,社裏的氣氛終于稍微輕松了一點,現在就只剩下太宰治那邊了——

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回來時,就帶來了好消息——事件解決了。

連續的恐吓事件,就到此為此了。

******

武裝偵探社有的事要忙,芥川龍之介也并沒有閑着。

被太宰治和國木田獨步抓住的那個異能力者是要移交給軍警處置的,但在運送的過程之中,其實是很容易出問題的。

這問題說來就來,劫囚的人只會遲到,不會缺席。

軍警安排護送的人并不多,只有一兩個警衛而已。警衛輕而易舉地就被殺死了,屍體還被關在車內,因為車輛翻倒而微微搖晃着,随即車身上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雖然是來劫囚的,但是很可惜,這些來劫囚的港口黑手黨的人沒準備救這個異能力者,他們是來殺他的。

而芥川龍之介就是其中的領頭人,此行來是為了殺死這個愚弄了港口黑手黨的異能力者,讓他為自己的行為而付出代價。

這個異能力者的實力不俗,但可惜這樣的能力在芥川龍之介絕對的暴力面前作用并不大,異能力者輕而易舉地就被芥川龍之介給殺死了。

在異能力者死後,一位戴着黑色帽子的白人青年緩緩走近了芥川龍之介,試圖和他搭話,但兩人之間的對話顯然并不愉快。

那位戴着黑帽子的白人青年,和太宰治接觸過的那位自稱是諜報員的男人長相一模一樣,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諜報員一邊和芥川龍之介解釋了一下所屬組織的所作所為,表示自己并不存在着惡意,随後又感慨了一下計劃中唯一連他們也沒想到的地方——“沒想到偵探社裏居然還有會飛的異能力者啊,這樣的人要是來我們組合的話是剛剛好呢……”

會飛的異能力者、武裝偵探社,這兩個線索連接在一起,指向的人就只有一個——初鹿野來夏。

而這個名字無疑觸碰到了芥川龍之介的雷點。

白人青年的話戛然而止,無法說完完整的話。因為芥川龍之介操控的黑獸忽然襲擊了他,兇惡的黑獸擦傷了白人青年的脖頸,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人青年顯得有些惱怒:“你幹什麽?!”

“少打些下作的主意。”芥川龍之介冷冷的睨着白人青年,黑獸浮在他身邊叫嚣,尖銳的齒間還往下滴着血——那是剛剛白人青年被割傷了脖子而流下的血。

白人青年緩緩冷靜了下來,随即轉頭離開,聲音平緩而克制:“日後也許還會再來拜托港口黑手黨,到時候請多關照。”

芥川龍之介目送他遠去,心中所想的立刻只剩下了初鹿野來夏。

******

蒼之使徒事件解決,全偵探社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接下來偵探社要面對的就是關于事件的各種書面報告、保險鑒定、軍警調查部的取證……總之一系列的書面工作多的數不清,光靠事務員根本無法完成這樣龐大的工作,調查員也不得不全部都留下來加班寫報告。

雖然因為人質被害的事件,偵探社的聲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好在因為成功解決了飛機事件而受到了表彰。

要解決但書面工作太多,初鹿野來夏幹脆熬了個夜,加班解決完了自己要寫完的所有報告,直到早上才搭最早的一班電車回到了公寓。

作為飛機事件的最大功臣,他被寬容地放了一天假。

初鹿野來夏困地眼皮子打架,他能熬夜寫完那些東西全靠曾經壓死線趕稿的手速,一旦工作完他就放松了精神,在電梯上都差點倚靠着睡過去。

他剛剛拿鑰匙打開門,在玄關就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差點倒下去,但随即就被人接住了。

芥川龍之介一聽到聲音就出來了,恰好看到初鹿野來夏沒站穩的那一幕,直接伸手一撈,握着初鹿野來夏的腰穩住了他。

初鹿野來夏有低血糖,他從昨晚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又熬了一整晚的夜,此時會覺得頭暈也是正常的事情。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看清是芥川龍之介之後用雙手環繞住他的脖頸,将下巴擱在少年的肩上,竟然就放心地睡了過去。

芥川龍之介現在的姿勢很尴尬。

初鹿野來夏現在整個人挂在他的身上,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芥川龍之介知道那是已經進入睡眠的呼吸聲。他一手握住初鹿野來夏的腰,另一只手猶豫了一下,扣住初鹿野來夏的腿彎将人打橫抱了起來。

初鹿野來夏很輕,芥川龍之介抱起來時并不覺得重。他這是頭一回以這樣的姿勢把初鹿野來夏抱起來,身體僵硬了一瞬間,随後把人橫抱帶進了卧室之內。

芥川龍之介的動靜很輕,将初鹿野來夏輕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上。初鹿野來夏環住芥川龍之介脖頸的雙臂收緊了一瞬間,讓芥川龍之介不得不保持着低頭彎腰的姿勢,距離初鹿野來夏臉部的距離極其近。

他的呼吸錯亂了一下,随後克制着自己平靜下來,卻無法克制胸腔裏瘋狂跳動的心髒。

因為動作的緣故,初鹿野來夏身上的衣物被摩擦壓擠地錯了位,解開兩粒扣子的襯衫領口敞開來,露出了白皙的皮膚和明晰的鎖骨。芥川龍之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他只覺得喉嚨發緊。

但随即,芥川龍之介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又一次猶豫地看向初鹿野來夏露出來的鎖骨。他記得很清楚,初鹿野來夏的肩部有一個槍傷——那是初鹿野來夏上一次在貧民街救他時,留下了的槍傷。

槍傷的痕跡就算愈合了,也是會留下疤痕的,除非去做皮膚移植,但初鹿野來夏并不是那種人。

那片原本有槍傷的皮膚,此刻顯得一片光潔,什麽痕跡都沒有。

芥川龍之介的思緒凝滞了一瞬間,随後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移開了視線。他不在乎為什麽傷痕會消失,也不在意初鹿野來夏沒有告訴他。

只要願意,那麽總有一天他會說的。

關于初鹿野來夏的一切——他是什麽人、來自哪裏、有着怎樣的過去,他都不在乎。

芥川龍之介只在乎初鹿野來夏,只是這個人而已。

随即,芥川龍之介将露出了一大片皮膚的衣領給拉了過來,擋住了洩露的肌膚。

他倒是想走,但初鹿野來夏沒有放開手臂,迫使芥川龍之介只能維持着這個姿勢。

他彎下腰俯身,用手指輕輕撥開初鹿野來夏的額發,如同藤蔓一般的胎記從眼下蔓延至耳後。芥川龍之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克制了再克制,最終只忍耐地在眼下那片胎記上輕輕碰了碰。

初鹿野來夏沒睡着——或者說,在芥川龍之介給他拉上衣領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而芥川龍之介落在他眼下的輕得像羽毛一樣的吻,也被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他睜開眼睛,翠綠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出了芥川龍之介神色僵住的臉。

芥川龍之介第一想法就是剛才的吻被發現了——這是最讓他感到手足無措的事情,雖然他清楚彼此之間的關系已經越界了,但仍舊忍不住而産生了一些慌亂。

初鹿野來夏沒給芥川龍之介後退的機會,他收緊手臂,讓芥川龍之介的距離壓地更近了一些,随後才撤下了環繞着的手臂。

他的呼吸落在芥川龍之介的面頰上,氣息溫熱而淺,低語像是情人之間的呢喃:“你喜歡我嗎?”

初鹿野來夏又輕聲問了一遍,“……你喜歡我嗎?”

暧昧和旖旎的氣氛立刻在房間裏蔓延開來,室內的空氣在這一瞬間都變得異常粘稠,像是流淌的蜜糖。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芥川龍之介低聲回答:“喜歡。”

“我喜歡你。”

非常喜歡。

初鹿野來夏單手扯着芥川龍之介的衣領逼他低頭,擡起下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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