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被放進了盒子裏, 眼前一片黑暗的尹梵看不見外邊的情形, 但是能隐約聽見一些聲音來。

獨角馬群的嘶啼聲,衆人的喧鬧聲,魔獸的拍翅聲,還有海明夫那洪亮急促的大喊聲, 光是憑借這些美妙動人的聲音,他就能在腦海中醞釀出一副無比真實的畫面。

此時,一定是海明夫指揮着萬軍出擊,将這些賤民一網打盡!

區區的低級種民,哪怕是有魔獸群的加入,也無法阻止獨角馬的鐵蹄踐踏,甚至有時候還要讓海明夫出聲下令, 制止部下, 才能避免将這群賤民全部當場斬殺吧……

尹梵在水晶球裏邊墊着腳,轉了幾個小圈,面上帶着略顯滿意的微笑。

這還像話一點,知道給他留點出氣的對象,不然一會重新取回屬于自己的身體後, 他非得好好的生氣, 踩踩海明夫的腳不可!

此時,在城牆上, 衆人都已經看呆了。

他們已經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西域的祭司們開始回憶那些需要耗費生命力的魔法, 東域的戰士們紛紛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打算, 就連南域的斥候小隊,也本着能殺一個是一個,能殺兩個就是賺的念頭,并不考慮沖上去後還會活着回來了……

沒想到只是眨眼之間,還沒有開始的戰局就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讓人聞風喪膽的獨角戰馬,此時竟是在一起炫耀鐵蹄多麽粗壯,尾巴多麽的靈活,甚至還互相攻擊,努力用馬頭把隔壁給壓下去。

“這、這是……”倫南德有些語無倫次,“怎麽回事,內讧了?”

戰前倒戈的情況,他不是沒有見過,但是戰前坐騎倒戈的情況,這還真是第一次見。

一名小祭司同樣不明所以,“獨角馬是一種非常強悍的戰争坐騎,在軍令之下,很少會出現動亂才是,不過聽說它們對所喜歡的人類,會非常興奮的進行示好。”

倫南德摸了摸腦袋,“對誰示好,該不會是我手中這個盒子裏的魂晶吧?”

他這麽一想,下意識的把盒子往裏拿了拿,萬一真是這個陌生的靈魂吸引了獨角馬群,那他們的下場豈不還是一樣。

一名東域的戰士站在一旁,擡起手來擦了擦額邊的汗液,卻是很不屑的說道,“什麽盒子,什麽魂晶,那些獨角馬匹為什麽這樣,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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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附近西域和南域的人紛紛看了過來,這名東域的戰士不由得驕傲的挺了挺胸膛,與有榮焉的……悄悄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家統帥的那個方向。

衆人不禁齊刷刷的看了過去,東軍的統帥菲帝爾大人,的确正處于那些獨角馬匹視線彙聚的焦點處。

當他只是微微凝眉,往前靠了靠想觀察清楚些時,那些嘶啼聲就愈發的響亮起來。

當他無奈的後退幾步,拉開些許距離時,那些嘶啼聲就變得低落起來。

這真是……非常能說明問題了。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将眼前情形盡收眼底的安格斯輕輕笑了笑,他跟着這些獨角戰獸一起,朝菲帝爾吹了個口哨。

用的南域特有的,親密示好的聲調。

時海:“……”

穆希淡漠的看了看安格斯一眼,仿佛在無視這種低俗搞笑的舉動,然而轉身就給男人身周灑了一層聖光。

西域的示好方式,一如既往的高調且美麗。

時海:“……”

赫羅諾斯用長長的尾巴卷着人類的手腕,嬌聲道,“咪!”

那些花裏胡哨的舉動,哪裏比得上魔獸來得直接呢?

他可不是下邊那群只會磨蹄子甩尾巴,擡頭傻叫的獨角小醜!

赫羅諾斯一邊鄙夷着外來獸類的奪愛之舉,一邊悄悄用爪子把男人手裏的弓推開一點點。

不然都沒有多餘的手指來摸毛了!

時海:“……”

他好笑的順了順小東西的背脊,眼睛卻是時時留意着城牆下邊的一舉一動。

沒有了坐騎,并不代表敵軍失去全部戰力。

除非王國的人暫時撤退,否則有時困獸之鬥的臨死撲殺,才最為致命!

洛佩斯冷眼看着那些人五花八門的花樣示好,他沉默不語,只是在男人剛要開口同城牆下邊的敵軍交流時,方才出聲道,“統帥,讓我去處理罷。”

時海略微訝異,對方并非是好戰之人……但這次既然主動開口了,他便輕輕颔首,沒多問直接同意了。

洛佩斯臨走前,還親了下男人的手背,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在身後那随風掀起的披風上,凝聚了不少死亡視線。

衆人:“……”

雖然-吻-手禮在西域挺流行的,但是你一個東域來的外人,能不能不要這麽入鄉随俗?!

海明夫看着眼前一片混亂的局面,氣不打一處來。

他捂着被小白馬踢到的肚子,不禁大聲嘶吼着,想要恢複一開始的秩序,再次發起沖鋒,結果不僅是獨角馬群沒有理會,就連那些将官和士兵們,也都不再回應。

“你們都是一群死人嗎?!”海明夫怒吼道,“還不快上馬,重新制服它們!”

王國的騎兵們聽是聽見了,但是他們一直在地上翻滾逃竄,避免被瘋狂的鐵蹄給活活踩死,本就苦不堪言了,哪裏還有精力去回應将軍的話。

好不容易,有一名心腹逃到了海明夫的身邊,他氣喘籲籲的說道,“将軍,我、我們要不要撤退?”

海明夫朝他怒目而視,擡起手來一把揪住這名心腹的衣領,“你說什麽,難道還要我再重複一遍?我的字典裏沒有撤退二字!”

那名心腹支支吾吾的說道,“可現在這個情況很特殊,獨角馬匹根本不聽指揮,我們的陣容都被沖亂了……”

“那又如何?”海明夫松開手,指着眼前的高牆道,“諸位,哪怕前方是艱難險阻,四面埋伏,可尹梵就在上面,我們今日誓死要将王國明珠迎接回來!”

他做着激情軒昂的戰前宣言,卻只得到了一片馬叫聲和零丁的幾個回應。

正當旁邊的心腹想着要怎麽樣再勸說将軍一遍的時候,突然發現西域邊境的入口大門竟是打開了。

一人獨行,走了出來。

海明夫也注意到了大門處的動靜,他眯了眯眼,問道,“你是誰,求和的?”

洛佩斯沒有回答,只是拔出長刀,擡手刀鋒直指。

海明夫被對方這不知死活的挑釁所激笑了,他随手-抽-出身上的大刀,吊兒郎當的搭在肩膀上,信步的走了過去。

“原來是送人頭的,你們擔心這個局面不好收場,怕我太過惱怒,所以打算先一個一個的送過來,讓我殺一殺解恨是嗎。”

海明夫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其實我不是什麽小心眼的人,但是也沒有權利去替受害者原諒別人,你們求錯了對象,最後的處罰結果,還是要看尹梵怎麽說。”

那名心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他心裏一想,對方現在就派出了一個人,直接面見海明夫大人,倒是沒有什麽可以擔心。

哪怕是想要暗殺,那也得具備這個做夢的資本才行!

心腹穩了穩心神,大聲喝道,“怎麽能在大人面前如此無禮,還不快報上名來!”

當兩人即将進入彼此的攻擊範圍時,洛佩斯終于緩緩開口,禮貌的做了個簡短的自我介紹,“東軍副帥,洛佩斯。”

那名心腹愣了愣,連忙提醒道,“大人,他就是那名有着天狼星之稱的東域人。”

“天狼星?”海明夫這才勉強擡了擡眼皮,道,“有聽過,就是之前被自家統帥用刑打得重傷,沒能趕過來守護邊境的那位。”

他忍不住又笑了笑, “你可真慘,但是活該,誰讓你惹尹梵不開心的。”

洛佩斯冷聲直接點名了主題,“兩軍相遇,有時情況特殊,便會主帥先戰。”

一對一,直單挑。

否則要全盤擊敗這些掉下馬的王國将士,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海明夫把刀斜握在手,調節了氣息,眼神變得淩厲起來,“這麽說,你就是主帥?”

洛佩斯卻是輕輕搖了搖頭,“不是。”

“啊?”海明夫掏了掏耳朵,無語道,“那你出來做什麽……哦,我懂了,你們的主帥正在忙着吹捧尹梵吧,那也行。”

洛佩斯淡淡的看着他,“我來,是因為你不配和他動手。”

一旁的心腹暗暗乍舌,這人好大的膽子!

海明夫的笑意越來越濃,神情卻愈發冰冷了起來。

看樣子這人是來找死的,找的還是那種十分凄慘的死法……

可以,他準了!

“敢辱我?拿命來!”海明夫快步上前,一刀揮了過去,直斬這名天狼星的人頭。

洛佩斯橫刀在前,抵擋住了這次攻擊,并順帶從角度刁鑽之處展開了反擊。

兩人你來我往,刀光刀影,殺機四溢,似乎不分上下。

數個回合之後,兩人紛紛持刀而立,相互對峙。

“打得爽,再來!”海明夫大笑三聲,豪氣沖天。

洛佩斯卻是輕輕撫摸了下手中的刀,眼底有些晦暗不明,隐隐劃過幾分疑惑。

“怎麽,不敢來了?”海明夫見狀,不禁嘲笑道。

洛佩斯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求饒方式?”海明夫認真想了想,道,“我比較喜歡跪地的姿态,你再磕一百個頭就差不多了。”

洛佩斯擡眼看他,“當年領兵的不是你罷,否則邊境不可能失守。”

海明夫皺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洛佩斯細細分析道,“剛才特意跟着你的招式和節奏來試了試,卻沒能看出來你有什麽暗藏的資質……看來是我想多了。”

海明夫神情譏諷的嘆了口氣,“打不過,就想用嘴巴來動搖我的戰意?剛才分明你是落于下風的,怎麽,面對現實這樣難麽?!”

洛佩斯沒有多說,仍舊擡起刀指向敵人。

海明夫想也沒想,直接展開了沖鋒,這一次,他要讓這顆天狼星直接隕落!

一旁的心腹已經做好了恭祝大人旗開得勝的準備,但當兩方的刀尖相觸之後,他的贊美詞句就卡在了喉嚨裏,再也沒有機會吐出來了。

剎那刀光,轉瞬即過。

洛佩斯收刀,轉身,回城,并順帶吩咐其他人過來收繳俘虜和戰利品。

失去主将,又沒有坐騎的王國士兵,已是士氣潰敗,不足為懼。

海明夫跪在地上,捂着喉嚨,看着掉落在不遠處,被砍成了碎片的大刀,猶不可信!

對方的刀鋒沒有劃開他的血管,只是割破了一層皮肉,但是那種被人掌控生死,命懸一線的感覺,讓人驚恐不已。

海明夫想要尖叫出聲,卻又擔心加重喉嚨上的傷,于是只能瑟瑟發抖,不知不覺中,腿-間的褲子濕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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