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秦子淵在抱怨了一通後, 最終還是拿友人沒辦法,只好暫時離開。

一切都要等對方想通之後,吃下那一枚記憶藥丸, 恢複了曾經的那些記憶之後, 才能進行下一步行動的規劃了。

他和吳華沒有離開太遠,也沒有返回交易區內,而是在避開東軍的查探後,選擇逗留在了東域。

既然大老遠來一趟,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什麽東西也不帶上,什麽人也沒說服,那樣也太浪費珍貴的傳送卷軸了。

但在洛佩斯的要求下, 他們兩人即便住在東域的領地中, 也沒有去做那些有關的任務,只不過是費點精力查探了下東域的地形, 收集點當地的信息和資料, 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在異世大陸中的一些具體情況,是任務給出的大地圖上沒有标注清楚的, 所以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往往會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主動增加特別标注。

不怕一萬, 就怕萬一, 如果真的有一天接到了比較困難的任務, 這些記錄就很可能成為救命的良藥!

洛佩斯仔細思索了許久,最終挑了個時間,做好萬全的出事準備後, 獨自在房間中吞下了那枚記憶藥丸。

為了能盡快破解冒險者的謎團, 他不得不冒這個險。

哪怕是裏面潛藏危機, 但也是一個可以為統帥效力的機會!

當洛佩斯服下藥丸後,差點沒反胃吐出。

這五光十色,看上去非常漂亮的藥丸,竟是非常的苦澀。

他勉強的迅速咽下後,才慢慢的緩解着味覺的不适,突然之間,頭部出現一陣劇痛。

腦海中的過往畫面猶如海嘯來襲,掀起滔天巨浪,所有的記憶在沒有緩沖的情況下,瞬間悉數回籠!

洛佩斯痛苦得半跪在地上,發不出聲音來,但眼底卻是一片清明。

他從未如此清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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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丸是真的。

那兩人的話是真的。

曾經的身份……也是真的!

他是洛星,第一批前來開荒的冒險者。

十年前,在東域一處偏僻的山下村子裏。

此時,白雪皚皚,天寒地凍。

時海穿來這個世界,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時間漫長得讓他懷疑之前在地球上的生活,是一場宏大的夢境。

但那些無比熟悉的景色,那些血濃于水的親人,又都歷歷在目,讓人難以忘懷。

當時海剛成年的時候,異世大陸中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出了事。

此時東域四處烽煙,民不聊生,一些才剛剛步入成人世界的青年想要養活自己,并不容易。

不過相比其他人,時海的日子過得還算可以将就。

雖然開局只有一只受-精-卵-,可父母去世後也給他留下了遮風擋雨的屋子,一些米糧,還有一點點沒什麽用處的錢幣。

在這個動亂又饑荒的年代,小山村裏已經買不到食物了,想要活命,只能往山裏去狩獵,或者是走出村莊,到城裏去謀求機會。

時海的雙親,正是死在去往城中的路上。

那一對老實的夫婦,甚至沒能等到抵達城市,實現心中賺錢給兒子看病的夢想,就喪命在過路亂軍的手中。

據逃命歸來的人所說,那些亂軍殺人劫財,無惡不作,明明是應該保護東域子民的城牆,現在卻成了壓垮衆人的亂石!

他聽聞這個消息後,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就要實現全家滅門的慘案,還好,在村民們的救助下,勉強熬了過去。

當時海恢複了點精力,可以下床後,慢慢的打探消息,才知道他的身體出現的急病反應,是因為成年後體質和精神力發生了躍變。

可惜小山村裏邊消息閉塞,常識匮乏,加上這樣的資質本就罕見,誰也不清楚為什麽菲帝爾會突然生病,于是釀成了這次本不應發生的慘劇。

時海站在後山父母的墳前,按照地球上的傳統,給他們點上了幾支自制的木香。

他在香在裏面加了些藥材,有清心明目的功效,聞起來讓人心曠神怡,撫去疲憊。

雙親勞累了太久,如有在天之靈,不必護佑誰,只願能遠離苦痛,好好休息。

時海又把一些食物放在墳前,恭敬的行禮後,這才拿起一把簡陋的短弓,轉身進入後山,開啓了今日的狩獵。

當他提着一只斑點雞,背着點蘑菇和野果,稍有疲憊的走出山林時,突然瞳孔微縮。

此時,一名身穿軍隊服飾的男子,正趴在他父母的墳前,視線似乎在盯着那些食物,但并未動手去拿。

對活人燒殺搶掠的亂軍,竟是要連逝者的口糧都不放過麽?!

時海提着短弓,步伐沉穩的走了過去。

他沒有大意,一直小心提防着那人,并暗中細細觀察。

對方渾身都是傷口,血液透過衣物,染成了大片紅黑的顏色。

氣息非常微弱,可以說是最後吊着一口氣了,虛弱得甚至讓人懷疑還能不能拿得起食物塞進嘴裏。

時海一言不發的緩步靠近,擋在了雙親的面前。

不管怎麽樣,父母應該不想看見身穿亂軍服飾人出現在這裏。

洛星知道,他快要死了。

身上的傷口流血不止,腹部空空,饑寒交迫,也不知道是憑借怎麽樣的毅力,才一路爬到了這裏。

他只是想活下去,但在看見這處荒山孤墳後,卻又覺得死了也罷。

洛星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失憶的原因也許是撞到了腦袋,或者吃錯了藥……都無從考究。

唯一的記憶,便是在跟着的軍部隊伍開始舉起屠刀,對難民痛下殺手的時候,他拖着精疲力盡的身體,想要上前阻止,結果被圍毆到奄奄一息。

亂軍将這名叛徒當成死屍一般,丢在荒郊野外,準備活生生的喂給野狗。

幸好,天氣太冷,出來覓食的猛獸不多,洛星靠着一把藏起來的匕首,艱難的逃出生天,卻不得不因為虛弱倒在了山腳下。

至于為什麽會混跡在亂軍隊伍中,為什麽會精疲力盡,就像是之前幹了一場大戰般,他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那些無關緊要的過去暫且不論,死亡才是現在即将面對的事情。

洛星看着墳前的遺像,對這兩位平民,他稍稍有些記憶,是那一群難民裏,反抗得較為激烈的。

據說是心裏有着牽挂,所以無畏無懼。

可惜……

洛星在心裏輕輕嘆了口氣,他終究是螳臂當車,沒能護住那些人的安全。

洛星趴在地上,積攢了些力氣後,這才将身體擡起一點點,在墳前行了個不太标準的當地禮節。

入鄉随俗,希望這些人來世能生活在和平年代,一輩子不見戰争。

他剛低下頭,眼角的餘光卻見到了一雙黑色皮靴。

不知是用什麽動物的外皮制成,靴面上染了不少血跡,可見主人并非養尊處優之輩。

洛星慢慢擡眼,視線順着靴子往上,目光微微凝住。

一雙筆直的長腿引入眼簾,修長有力,富含美感,令人賞心悅目。

“你是誰?”一道低沉而悅耳的聲音響起。

洛星擡起頭來,迎着日光,卻是看不清這人的臉,只聽見對方問道,“來這裏做什麽。”

他這才反應過來,墳前點了香,又貢了點吃食,來人應該是這對平民的後代或是親戚。

洛星不禁握了握拳,飽含愧意道,“……對不起。”

時海略微疑惑的看着這名像是逃兵一樣的青年,“什麽意思。”

“你是西部山村的居民麽……近期那件搶劫平民的慘案,是我們隊伍犯下的。”

時海微微凝眉,目光深沉,“是你殺的?”

洛星心想,是身屬的部隊下的手,但這和他殺的,也沒有什麽區別的。

“是同僚動的手……我沒能阻止。”

說完後,他羞愧的低下了頭,無力的重複道,“對不起。”

時海不知道這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但看對方這幅一身重傷,不生不死的模樣,也無所謂真相是什麽了。

他淡淡的說道,“你走罷,這裏不歡迎亂軍。”

洛星深感這人的善良,但他命不久矣,恐怕活不過今晚。

洛星剛想讓對方把他身上的東西都拿去,變賣後換點糧食,但還未開口,突然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激烈得幾乎要把肺部咳出。

就當洛星以為他要這樣活活咳死的時候,突然一個影子擋住了他頭頂上的陽光,一個小碗靠到了唇邊,能看見有清水在裏面晃動。

洛星喝下了半碗水,終于緩過氣來。

“謝謝……”他趴在地上,低聲說道。

時海拿開小碗,遞過來一枚野果,這種果實味道酸甜,也有着止血的功效。

如果此人說的是真的,曾經盡力阻止過慘劇的發生,……在确定是否屬實之前,也值得一枚野果了。

洛星微微一怔,他沒有想過還能得到食物的施舍,心裏百感交集,卻不願浪費平民活命的口糧。

他苦笑道,“請不要這樣,我……”

話剛說到一半,洛星像是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突然眼前一陣發黑,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緊接着他頭顱一垂,當場暈死在了對方的腳邊。

接下來會怎麽樣,洛星沒有所謂。

也許會被其他村民當成助纣為虐之徒,綁起來拖去村口行刑,以告慰亡靈。

也許會被置之不理,放在這後山中自生自滅,最終曝屍荒野。

無路如何,都比這樣茍延殘喘着,浪費糧食要強。

只希望剛才吐的那口污穢血跡,別弄髒了來人的皮靴……

時海沉默的看着這名被他喂了一口水後,就吐血倒地的青年。

這算什麽……

碰瓷的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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