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前方戰場
二青攤在地上俨然一條死蛇,趙奇秋等了等,二青還在哭,也不知道一條蛇哪來這麽多的委屈,當下道:“起來。”
大部分妖怪腦子都有點一根筋,比如此時好像脫離了險境,二青立馬就旁若無人起來,趙奇秋看它的扁嘴一張一合沒個完,道:“你殺人你還有理了。”
“我!”二青把自己緩緩盤了起來,成了一座山丘,心碎的道:“我真的餓。”
“……”你這話讓被你吃了的人聽聽。
“獄長,獄長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傷人了,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你,求你放了我吧!”二青吭吭巴巴求饒,邊哭邊想,三百年就算了,為什麽還要加一百年,這真不是公報私仇?
“……”趙奇秋想到如果不是誤打誤撞遇到祖師爺,自己可能就進了這麽一個蠢東西的肚子,不由為自己感到很可惜。
但流程還是要走的,趙奇秋道:“因果已經種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而且我并不是你的事主,你殺了誰,就是因為誰進去的,這不夠簡單嗎?”
“獄長,我……”
“先送我下山。”
“我脖子難受。”
趙奇秋沉默片刻,再次想起來不能說髒話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而且面對犯人耍無賴,他不僅不能打它一頓洩憤,必須好言相勸,還不能撒謊,可見重新拿回監獄,對他的人格塑造是多麽的重要,青少年可能就需要這個。
“……這個圈可以幫你持戒靜心,雖然你現在第一次,覺得有點難受,但是相信我,等你适應适應,就會覺得很舒服了。”趙奇秋露出善良純潔的笑容。
二青雖然覺得哪裏怪怪的,但還是選擇了相信:“一次就夠了,獄,獄長,發誓,不會有第二次!”
趙奇秋點點頭:“你低一點。”
事已至此,二青順從的解開自己盤起的小山,滑過來低下了頭顱,停在方便趙奇秋騎上去的位置。
趙奇秋扶着二青脖子上凹凸不平的部分,擡了擡腳,正準備往上爬,只聽一聲可怖的嘶吼,二青猛地扭過頭,閃電般張開嘴朝他狠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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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傳來稀裏嘩啦清脆悅耳的聲響,如同大量的玻璃破碎,數百盞風鈴相撞,金光在林間爆發,二青脖子上的金戒圈在它攻擊趙奇秋的瞬間,粉碎成無數光點。
二青發出了有生以來最凄厲的慘叫,它巨大的身軀猶如從內部被金光劈開,道道裂痕中發出焦糊的氣味。蛇身滿地翻滾,更多的大樹被它撞倒,泥土被卷的從天上落下,斷裂的枝丫更是蓋房子似的一層摞一層,二青口中無意識的大叫道:“別念了,別念了!”
二青越滾越遠,趙奇秋就原地站着沒動,耳邊也聽到了遙遠地方傳來的陣陣鐘鳴及滔滔不絕的梵音,不由跟着哼了幾句。等那條蛇又宛如一條死蛇了,走過去看了看。
蛇身挂在樹上,皮開肉綻,像是被雷劈中,有的地方滋滋作響,偏偏頸部的金環明晃晃的,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聚攏在一起。
趙奇秋手指從金環上從左至右劃過,也有金光浮起,二青抖了抖,不過這一次金光仿佛水波,蕩漾開來,金光接觸到的地方,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如初。
趙奇秋道:“第二次了,怎麽樣,是不是舒服多了?”
“……”
趙奇秋踩着層疊的樹枝爬到二青背上,說了句:“從高處走,再劃下去,這身衣服是徹底穿不了了。”
巨蛇無聲無息動了起來,馱着趙奇秋向山下的方向游去。
來的路上已經把錢花的差不多,這個時間也沒車了,趙奇秋已經放棄潛入林宅,現在總不能一路走回去,但二青太大太惹眼,不調整一下根本不能上馬路。
“你不是會幻術嗎,能變出那麽多東西,我不相信你不能變車。”
一路上垂頭喪氣不敢說話的二青,在老實變了幾次通通失敗後,終于忍不住了,盤在林子邊上急的縮在一起:“獄,獄長,幻術是幻術,變別的,我只會變人。”
“會變人就會變其他的。”總歸都不是一個物種。
“不然我,我變人背你。”
“不行,不許變人。”
二青急的團團轉,這時趙奇秋道:“表現的好功德一件,給你減刑。”
十五分鐘後,趙奇秋面無表情上了馬路,騎着一輛青綠色的自行車。
這車顏色十分鮮豔,甚至有點騷包,仿佛後世的朋克熒光色。
他兩腳搭在下邊的車架上,腳踏板自己轉的飛快。
要說他有什麽感想,真有點冷。
又過了兩個小時,總算到了地方,趙奇秋踢了踢二青的腳蹬,自行車停在路燈下邊,昏黃的燈光照在趙奇秋身上,叫他看到自行車兩個把手中間有一道紅印,想到剛才在山上角度問題,沒有細看,此時不由拿手抹了一下,和車身渾然一體,正是二青頭上的紅痕,還挺好看的。
只是進了監獄裏面,這紅應該就褪色了。
二青完成任務,正在瑟瑟發抖,趙奇秋道:“該來還是得來,沒什麽可怕的。”
自行車丁零當啷,抖的更厲害了:“獄,獄長……”
沒等它繼續說下去,趙奇秋手一推,自行車轱辘轉動,進了旁邊的陰影裏,原地消失了。
重來一次,趙奇秋也不是虧待自己的類型,身上沒錢,他就打算回房子再睡一晚,而且他敢打保票,劉照喜今天沒牌局,甚至壓根兒不在家。
回到房子裏一看,果然,這個遇事敢造不敢扛的女人,恐怕已經見到了林钊,現在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
趙奇秋大咧咧把門反鎖,進卧室直接躺在大床上呼呼大睡。
這一天雖然又累又餓,但心頭的大石頭消失不見,他睡了個天昏地暗,醒來一看,已經是第二天中午,趙奇秋有好多年都沒有連續睡這麽長時間了。
依舊餓的頭暈眼花,趙奇秋鑽進廚房搜刮一番,可那個女人和往常一樣,什麽都沒給他留,只有櫃子裏還有最後一包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老海京方便面。
趙奇秋拿在手裏颠了颠,嗤一聲笑了。
這種外面才賣幾毛錢的方便面,都是小孩捏碎了吃,他上輩子沒事卻總會來幾包煮着當正餐,恐怕就是這個時候養成的習慣,畢竟房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有這個,算是劉照喜給他的口糧,而人餓急了只要有點吃的,印象就會格外深刻。
趙奇秋哼着歌把這小包方便面煮了,筷子插進碗裏挑了一大口,碗幾乎就空了,聞着味兒吹一吹,猛地塞進嘴裏。
剛開始吃的還很急,但後來越嚼越慢,最後趙奇秋停了下來。
他在心裏罵了一句,突然站起身,嘴裏的全吐了出去。
把碗一扔,趙奇秋冷冷看了看四周,換了件短袖就往門口走,出去了還把門摔的哐一聲巨響。
他趙奇秋對天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讓自己吃一口那破玩意兒。如果讓他見了劉照喜這個碧池,他要請她吃個夠。
餓的前胸貼後背,趙奇秋想也不想就往打工的回收站走。他記得上輩子自己擔心私房錢被發現,所以會留點錢在老板這,直到被林钊帶走,回收站還有他的一點工資沒結。
不過當趙奇秋頂着大太陽,走到回收站附近,老遠就看到回收站的大鐵門旁邊停了輛黑色轎車,擋風玻璃後面坐着兩個人,看到他出現,一個人指着他,另一個人手忙腳亂掏出翻蓋手機。
轎車後門上緊跟着下來了另外兩個男人,一個身上穿着西裝,沒系領帶,熱的領口大敞着,另外一個只穿着襯衫,給自己不停扇風,下車後胳膊搭在車門上等着,遠遠看向趙奇秋這邊。
他穿西裝的同伴朝趙奇秋快步走過來,似乎怕他跑了,邊走邊喊:“趙同學,趙同學!”
趙奇秋擡起眉毛,露出了一個八顆牙的笑容。
二十分鐘後,趙奇秋被送到了一間他上輩子很熟悉的俱樂部,走廊上一拐彎,五六個穿着西裝的男人靜靜排成一排,比未來社會上那些保镖敬業多了。
趙奇秋推開包廂門,房間裏只有林钊一個人,正埋頭處理桌子上擺着的一大堆賬本。
西裝外套扔在一邊,襯衫袖口褊到手肘,旁邊的煙灰缸快滿了,應該已經埋頭苦幹了很長時間。
看到趙奇秋進來,林钊停了一停,身體向後靠在了沙發上,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問道:“你有什麽問題問我嗎?”
趙奇秋看他這個德性,真有點胸悶氣短。
林钊在林家的身份其實同樣尴尬,他不是真正的林家人,在林家一家之主,也就是趙奇秋的親爹林餘易死了之後,林老太太就收養了林钊,把他帶在身邊教育。
直到後來林钊越大,老太太就逐漸讓他去公司幫忙,也要他打理林氏名下的産業,再到後來,基本大事小事都要林钊去辦。
但養子身份終究不上不下,當林家的那幾個孩子也長大之後,稍微有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聯系林钊,讓他去處理,漸漸把林钊當成一個好用的仆人,有時嫉妒林钊的行事手段被老太太誇獎,私下裏還要罵他是林家的一條狗。
不過說實在的,就是這條狗說出去也比趙奇秋的身份好聽。
起碼對養子可以挾恩圖報,私生子,就只是私生子罷了。
這邊林钊靜靜等趙奇秋的回答,臉上情緒看着不冷淡,也不親近,就是趙奇秋說的,茅坑裏的石頭,帶一點佛系。
于是趙奇秋說:“我餓了。”
林钊停頓了一下,眼睛盯着趙奇秋看了半晌,随即直起身子,朝門外喊了聲:“喂。”
門開了,門口等着的西裝男進來了一個,對林钊道:“大哥。”
林钊擡了擡下巴:“把菜單拿進來。”
這頓飯吃的快翻白眼了趙奇秋才停下來,林钊則頂住了旁邊豬吃食的聲音幹擾,把自己的工作順利收尾,拎着外套站了起來。
“走吧,”林钊邊穿衣服邊道:“去你家。”
趙奇秋知道他指的是林家,沒說話。看了眼林钊,趙奇秋嘆了口氣,昨日的小弟今日的領導,一切還得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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