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祥瑞玉免
趙奇秋:“……”這是親爹嗎,這不是親爹吧?!
呃等等,他是來準備保護鮮明海的,鮮明鏡被禁足了不是件好事嗎?
可這情形真的詭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還以為鮮明鏡有恃無恐,原來他明知道家裏人對他是這種态度,還這麽頭鐵的嗎?剛三天就故态複萌?
趙奇秋也是個人精了,他一聽那女人哭天搶地的聲音,莫名就想起來羅晴芝,也不知怎麽,沒讓二青回來。
二青被關起來之後這是第一次出來,在裏面原本已經心灰意冷,渾渾噩噩,不知道過去多久,一直以淚洗面,沒想到還有放風的機會,好半天才從激動裏恢複過來,對趙奇秋有求必應,做事仔細的十分舔狗。
趙奇秋讓它留下,二青就在鮮家的別墅裏盤踞下來,來來回回亂竄,還真讓它又聽到了點東西。
趙奇秋這頭在床邊上剪指甲,咔嗒咔嗒正剪的歡,耳邊傳來鮮明海親媽茹依的聲音。
霍茹依在給兒子上藥,叨叨道:“媽媽知道你是忍着那個白眼狼,但也別把自己搭進去啊,你這樣媽媽都心疼的睡不着覺。”
趙奇秋沒聽到回應,但他腦補了一下鮮明海微笑的樣子,之後又聽到他媽說:“現在也差不多了,我兒子這麽優秀,處處壓那個混小子一頭,鮮明鏡在他爸爸這,肯定翻不了身了。你以後可千萬別打架,都什麽年代了,還有靠暴力解決問題的,是沒長腦子嗎?就像林家以前那種作風,你爸爸最讨厭的。”
趙奇秋這時候聽到鮮明海心不在焉的聲音:“林家?”他本能的感覺到鮮明海的口氣和白天不同:
“林家現在的作風也沒變。”
鮮明海在家簡直金口難開,他媽滔滔不絕的罵了鮮明鏡半天,他竟然就說了這一句話,難以想象這是趙奇秋見過的那個善于交際的鮮明海。
而且,什麽叫林家現在的作風也沒變?
趙奇秋手下一頓,向指甲刀的縫隙吹了口氣,望了望窗外二青所在的方向,搖搖頭心想,少年,我不去幫你,你再有心計也少不了挨幾下,現在卻欲拒還迎的,年輕的大佬真是騷的厲害。我喜歡。
不過自己想抱大腿混日子的美好夢想,似乎才半天就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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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也不用繼續聽了,看鮮明海和他媽的道行,是不會吃虧的。
趙奇秋開始有點好奇鮮明鏡的反應,被禁足,強制挨餓體驗生活,零用錢也被停了,他爸真是被氣昏頭了。
本以為鮮明鏡會在自己的房間裏怒氣沖沖大砸特砸,沒想到二青說鮮明鏡只是站在窗前發呆。
“怎麽個發呆法?”
二青攀在窗臺上又觀察了片刻:“就是一動不動的看外面,可能在看打雷吧?”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啊,打雷打的我有點害怕,怎麽辦,獄長,我在裏面呆了多少天?”二青的聲音又瑟瑟發抖,很委屈的問道。
“才三天,好吧,即便你能看到,那也不代表他一個普通人能看到,或許就是在思考人生。”
二青嘶嘶吐信的聲音清晰的傳進耳朵裏,仿佛二青又換了個地方觀察,片刻後,二青說道:“獄長,我能證明他在看打雷。”
“怎麽證明?”
“他自言自語了。”
趙奇秋猶豫了一下,忽然有點不想聽,但最終還是問:“他說什麽?”
二青道:“他說‘吵死了’。”
趙奇秋:“……”
你确定不是在說你吵死了?
好在二青脖子上戴的戒圈,讓它目前只能跟趙奇秋一個人溝通,這也是禁止這些妖物在獄中溝通的手段,鮮明鏡也不可能聽到它的聲音。
既然如此,鮮明鏡在說什麽吵死了,難道真是打雷?
“二青,等等別動。”
趙奇秋一手抱着自己的腳丫子,一手拿着指甲刀,閉上了眼睛。
“為什麽,獄長,獄長?哎呦!”
青色小蛇軟綿綿的從二樓窗沿上掉到了下面的草坪裏,下一秒又嗖的竄了出來,二青腦海裏的聲音離它更近了一步,二青驚慌的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獄長,獄長我瞎了!獄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別吵,我在看東西。你也不用怕,功德一件。”
“……”你老拿功德這回事忽悠我真的好嗎?上次說減刑,才減了兩天!還要什麽自行車?
趙奇秋用二青的身體攀上窗臺,二青感覺了一下,說道:“周圍沒人吧?我可能是史上扭的最醜的蛇了。”
“……”
趙奇秋從窗沿垂挂下來,發現鮮明鏡果然在靜靜看着窗外,或者說窗外的天空,當即就是一愣。
天色已經黑的徹底,鮮明鏡房間裏也沒開燈,趙奇秋為了看清楚點,湊到了離對方的臉極近的地方。
二青不懂什麽叫微表情,對人類的反應和習慣都一知半解,趙奇秋則不然,他細細盯着鮮明鏡的雙眼,觀察他的瞳仁,沒想到還真的得出了一個結論:鮮明鏡可以追視天上的閃電。
這是普通人觀察的本能,即便鮮明鏡面無表情,也沒有看東看西,但他的瞳仁的确随着閃電的一縱即逝而顫動。
趙奇秋:“……”我擦???
夜晚的鮮明鏡看起來更像是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而且即便剛經歷家庭沖突,鮮明鏡神色中的陰霾甚至比白天還少一些,看起來淡漠,但沒有那麽銳利,仿佛他早就知道會有這種下場。
正想着,鮮明鏡突然皺起眉頭,就像是近視眼那樣,對着前方眯了眯眼睛,又眯了眯。
趙奇秋:“……”這應該不是錯覺,他在看我。
随即,鮮明鏡神色有些陰沉的朝趙奇秋的方向伸出手。
趙奇秋輕易閃過了他的手指,很快證實,鮮明鏡應該是看不清,或許只能看見一個輪廓或影子。
這小子難道天生的陰陽眼?
趙奇秋向後一跳,又落入了草叢,二青甩甩頭,趙奇秋已經回去了。
大大松了口氣的二青道:“獄長,你放心吧,我看着他們,十天半個月,多久,多久都沒問題。”
“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
……
第二天、第三天,鮮明海果然沒再被找麻煩,甚至公鴨嗓他們連趙奇秋的麻煩都沒找,想必是因為鮮明鏡沒來學校的緣故。
“奇秋,怎麽不吃?”
趙奇秋回過神,鮮明海坐在他對面,正關切的看着自己。當即哦了兩聲,看了看餐盤裏的兩個小面包,繼續吃了起來。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趙奇秋又搖搖頭,表示沒事。
鮮明海推了推眼鏡,鏡片後長長的眼睫微合。他也能感覺到,莫名其妙的,趙奇秋對他的态度反而有點疏遠了,大不如那天他們剛見面的時候。
難道姓趙的聽說了鮮明鏡是怎麽樣的人,到底害怕了?
鮮明海露出了一個微笑,把手邊的果汁向趙奇秋推了過去:“看你臉色還不太好,給你。”
趙奇秋咧嘴一笑,八顆牙明晃晃的:“謝啦。”
入夜,趙奇秋哼哼着不知名的小調,踏着二青牌自行車的腳蹬子,在行人的側目中一路騷到了鮮家附近,到沒人的地方,他撒開手柄,二青自己停下了。
“二青啊,你能不能別抖了,上次我記得你挺穩的。”趙奇秋想到後來路人憐憫的眼神,可能是覺得他一個得了帕金森的孩子還騎自行車,真是勇敢。
“獄長,那你能不能別念經了。”二青有氣無力的說。
“……”
趙奇秋反應過來,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趕緊去吧。”
二青幽怨的卷起遞給它的超市塑料袋,朝着鮮家的方向去了。
……
卧室裏依舊十分黑暗,三天過去了,所有東西還在原位,看起來整潔的像沒人住過。
床上蜷縮着一個影子,面朝窗外,睜着眼一動不動。
鮮明鏡感覺着腹部的灼熱疼痛,內心毫無波瀾。既然要給他個教訓,當然不能随口說說。
他修長的手指間繞着一根細細的鏈子,鏈子的一頭是塊古董懷表,此時正打開着,精巧的時針分針,仿佛凝固在米黃色的表盤上,表蓋內部卡着一張袖珍相片,每當窗外雷光閃過,相片上女人微笑的眉眼便會發亮一次。
三天過去,只喝了幾口水,要是他暈倒在房間裏還好,偏偏每天管家來看他,他都這樣好好的。
想起那母子的嘴臉,鮮明鏡面無表情,至于那個被他叫做父親的人,只是一次次讓他失望罷了。
鮮明鏡收緊手指,嘴角突然上翹,露出冰冷的笑意,他倒想看看,鮮明海到底什麽時候才會被自己撕下那張搖尾乞憐的面具。
啪一聲脆響,仿佛石子打在窗玻璃上,半晌,又一聲脆響,鮮明鏡眉頭一皺,原本不想理會,但玻璃響個沒完,他慢慢坐了起來。
胃裏的灼燒感和四肢無力的跡象都在提醒他,他到現在為止只是強撐罷了。
這裏是私人別墅,窗戶被敲響只會是家裏的人,他想最大可能是鮮明海在捉弄他,是因為明天他就出去了,今天先來激怒自己?
但等他站在窗前,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了。
鮮明鏡眉頭不由皺的更緊,他先看向下面的花園,一個人影也沒有,可随着視線下移,他看到窗沿上擠擠挨挨的放着一個塑料袋。袋子口此時正微微敞開,露出裏面的小面包包裝袋。
鮮明鏡盯着它看了好長時間,終于,他打開窗戶,手伸向窗外,手背一撥,嘩啦一聲,塑料袋掉了下去。
鮮明鏡關上窗戶,轉過身往卧室裏走了幾步,突然啪的一聲,身後的窗戶又被敲響了。
幾秒鐘後,他回到窗前,看着好好放在窗臺上的塑料袋,眼中的神色漸漸變得晦澀。
他緩緩打開窗戶,将袋子拿了進來。
……
“獄長,這樣他不會覺得奇怪嗎?”
趙奇秋騎着自行車,吹着暖風,幻想這是本世紀、以及以後很多個世紀裏最後一個正常的夏夜,漫不經心的道:“沒事,長着陰陽眼的人,奇怪的事見的多着呢。”
“但我們為什麽要幫他?”
“人要想有公平的選擇,先得有公平的選擇對象。”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他想知道答案。
再說萬一鮮明鏡是大佬,他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而且等過幾天,還有更多詭異的事發生,一個面包算什麽。
“受教了,獄長。”
“……趕緊走吧,你是人嗎。”
二青:“……”我覺得獄長在說髒話,但我沒有證據。
……
連續六天六夜,趙奇秋失眠的厲害,終于等到最後一天,趙奇秋撐着頭在課堂上昏昏欲睡,偏偏就是睡不着,耳邊聽到有人突然驚呼道:“打雷了。”
趙奇秋睜開眼。
來了。
從現在開始,普通人也慢慢能看到打雷的跡象,靈氣重啓,開始了。
看了看教室裏的時鐘,離放學還有一個小時,而林钊派來接他的司機再過二十分鐘就會到校門口。
趙奇秋舉起手:“老師,我想上廁所。”
臨出教室的時候,趙奇秋感覺到有人盯着他看,回過頭,鮮明海在座位上對他笑了笑。
趙奇秋用口型道:“拜拜,我有點事。”
他的記憶不能做到百分百還原,但他記得那檔訪談節目中,鮮明樓提起自己在靈氣重啓的那晚,人就在本市市中心的中心島花園裏。而偏偏所有人都知道,當時,整個海京市以及周邊,中心島花園的靈氣濃度,跟同一時間其他所有城市相比都名列前茅。
所以此行兩個目的,他先去沾沾光,順便等人,等那個傳說中的大佬,鮮明樓。
天越來越黑,漸漸陰雲遮月,星子遠遁,天上所有裝飾物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塊深黑深黑的幕布,以及肆虐猖獗的雷電。
此時所有活着人、死了的人,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電視臺早早發布了雷電預警,提醒人們在狂風暴雨來之前暫避,不要在外面逗留。
等到入夜,所有人都能看到這幅場景時,天空已經如同要塌陷一般,發出可怕的轟響,甚至沒人能确認,這聲音是打雷引起的,還是從那深黑的幕布後面傳出。
中心島花園裏散步的市民越來越少,漸漸空無一人。
突然,一道瑩綠的光芒從黑暗中滑出,一輛顏色過于鮮豔的自行車仿佛自體發光一般,悠哉悠哉的騎過。
趙奇秋在花園裏轉了半天,發現貌似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以及戰戰兢兢野貓野狗幾只。
說好的大佬呢?!
可沒等他再想,剛站定腳步,天上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獄,獄長?”自行車在旁邊晃了晃,二青惶惶的道:“我想回去。”
上輩子二青在靈氣重啓時是自由身,趙奇秋不想改變太多,于是道:“留下吧。”
留下看一場天崩地裂、乾坤倒轉,遠古再來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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