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P2 “喻疏野他欺負我!”

三個月後。

鳳銜市西郊的王室官邸前,停了一輛型號無從查證的豪車,緊跟其後的是一輛平民上流階層常用的普通車型。

與此同時,官邸的大門敞開,從裏面走出來的仆人井然有序地分列成兩排,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戴着雪白手套的管家将一臺特制的輪椅推了出來。

宴歸雲從車窗裏看到了那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小椅子,轉身就撲進了坐在他身旁的喻疏野懷裏,喃喃道:“有了那個東西,你以後是不是就不抱我了?”

他的聲音因為虛弱變得格外軟糯,喻疏野每次聽着,都覺得自己的心要被這朵化開的棉花糖給糊住了。

宴歸雲對自己腿上的傷是沒有什麽概念的,他在醒來的那一刻接受了自己無法如正常人行走站立的事實,繼而就非常快地适應了,他沒有記憶。連帶着自主意識也有所缺失,就像剛出生的新生兒不會因為自己有某個先天不足而感到難過一樣。

但他只是失憶,沒有失智,他的思維心智依舊是19歲,是夠不到成熟但也不再幼稚的階段。

林植一直擔心他會産生和許多遭遇相似的病患一樣的心理——覺得自己的身體缺陷給別人造成了負擔,促發“自己是個累贅”之類的消極心态。

幸運的是,因為喻疏野和宴家人的存在,這種悲觀情緒在宴歸雲身上愣是連個苗頭都沒露出來,不僅如此,宴小少爺每日都還傻樂着,不知道過得多開心。

出院前,林植一度懷疑宴小少爺已經被喻上将給寵壞了——宴歸雲蘇醒後的這三個月,因為不喜歡醫院提供的輪椅,還跟個孩子一樣抱怨說“那個小椅子坐着屁股涼涼的。”,以此作為撒嬌的資本,非要喻疏野抱,洗澡要抱,吃飯要抱,去樓下散心要抱,睡覺更要抱!喻上将居然也就真地順着他,就這麽抱着照顧了三個月,照顧到宴歸雲身體狀況好轉,可以出院為止。

【是信息素依賴症。】

林植的聲音回蕩在喻疏野耳邊:【他對您的依賴來源于你們相互标記的關系,您的信息素就是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唯一的安全感來源。】

【就像剛出生的嬰兒斷不了奶。】

【在他與這個世界建立其他親密聯系之前,比如跟家人的關系更近一步,或者擁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在此之前,上将,您是他唯一信任并且敢于依靠的人。】

這種病症對于兩情相悅的戀人而言,倒像是個甜蜜的負擔,喻疏野是很樂意被他的雲雲粘着的。

可出院前,林醫生又與他說:【宴先生的病情已經相對穩定了,回家後,您不能再縱容他要抱抱,凡事過猶不及,重度的信息素依賴症可以導致一個健康的成年人生活不能自理,這就直接上升到嚴重的心理問題了,上将您最好能狠下心做出拒絕。這對宴先生的恢複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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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雲雲。”喻疏野輕輕摩擦着omega的背部:“我恨不得天天抱着你,可這樣對你的恢複沒有幫助。”

宴小少爺聽了這個回答,在他懷裏撇撇嘴,有些不高興了,他從alpha的懷裏起來,扭頭看向窗外,雙手還揪着蓋在腿上的媽媽親手織的小毛毯,把上面的一朵朵小雲都揉皺了。

喻疏野知道他鬧小脾氣了,正打算安慰,小少爺那邊的車窗被宴斐從外面敲了兩下,omega用鼻音朝坐在身旁的某人哼了一下,而後擡起食指将自己這邊的車窗降了下來,一見到親哥哥,他立即告狀:“哥!喻疏野他欺負我!”

宴斐原本心情不錯,聽了這話,立即不分青紅皂白地去瞪那個位高權重的上将大人。

喻疏野:“……”

“他怎麽欺負你了?跟哥哥說。”

小少爺立即道:“他不抱我了!”

“……”這下輪到宴斐語塞。

宴斐是宴家的長子,對自己剛認回來的弟弟的溺愛程度僅次于他們的母親,但他明事理,在為宴歸雲好這一點上,他和喻疏野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喻疏野回敬了這個未來大哥一個看戲的眼神:倒是要看看你怎麽哄!

“嗯?你怎麽不說話了?”小少爺察覺到哥哥臉上為難的表情,一下明白了:“你跟他是一夥的嗎?!”

“額,小雲,你聽哥哥說…”

“不聽不聽!”他賭氣地扭過頭,也不看哥哥了,但他一轉頭,又見到了喻疏野,這兩人都使他不高興!

小桃花一委屈,就要開始掉花瓣,車裏一下被甜膩膩的香味占滿了。

喻疏野見他一副要哭的樣子,還是不敢讓他情緒過于激動,立即摟過人哄着,還毫無理由地開始道歉:“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不理你了。”宴歸雲委屈極了:“不理你和哥哥了。”

宴斐在車外即心疼又無奈。

還推着那個特制輪椅的管家透過車窗見了這一幕,立即覺出自己可能是“萬惡之源”,他默默地将輪椅推出了未來夫人的視線。

說理是說不通了,喻疏野只得低下頭去親歸雲的額頭,一邊親一邊溫柔地哄着,說了不下一百句對不起,才把人給哄讓步了。

“…勉強答應你好了…”

小少爺還是很享受被喻疏野摟在懷裏親吻的感覺,等膩歪夠了再擡起頭,才發現兩邊的車窗都開着,除了哥哥還有一大堆陌生人,他們可能都看見了自己和喻疏野摟摟抱抱!

“!!!”他窘迫地紅了臉,輕輕推開了喻疏野,小聲說:“他們都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了。”喻上将笑着啄了一下omega血色淡薄的唇瓣:“不用害羞。”

“……”宴歸雲還是很難為情,他連忙轉移話題:“好了好了,我們快下車吧。”

一旁待命的司機聽了,立即将上将大人這邊的車門打開,與此同時,宴斐也将弟弟這邊的車門開了。

宴小少爺看了看,一邊是哥哥,一邊是未來老公,他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alpha伸出手,喻疏野也駕輕就熟地将自己的小寶貝打橫抱起抱下了車。

宴家大哥吹着冷風看着眼前這一幕,心中頗為發酸——小雲從出生起就被人拐走,宴家欠他良多,母親精神不好,父親還要分神去照顧她,負責彌補所有親情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這三個月相處下來,歸雲對自己已經不再有最開始的陌生與害怕了,但再怎麽親也比不過喻疏野就是了。

他輕輕關上車門,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從他視角看過去,喻疏野正十分小心地将小雲放到輪椅上,蹲**替他理好腿上的小毛毯,又當着衛兵和仆人的面捧着他的小臉親了親。

他們還沒有正式結婚,卻俨然是一副新婚燕爾的模樣了。

宴斐早在第二次血緣鑒定結果出來時就放下了對歸雲的感情,他只是還沒有完全适應。

喻疏野親完自己的omega,還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問:“現在坐着屁股還涼涼的嗎?”

小少爺立即鬧了個大紅臉,他當初說這句話時都沒經過大腦,只是為了反抗那張醜醜的椅子,沒想到喻疏野還記着呢!

“……”

還不等他回答,喻疏野又說:“我讓人鑲了一層暖玉,還鋪了雲雲母親親手織的小毯子,就算是深冬也不會冷。”

“母親又送小毯子過來了?”宴歸雲又開始揉起自己腿上鋪滿白色小雲的毯子:“雖然她不經常來看我,但是我知道,她很愛我。”

喻疏野聽他說這句話,心頭猛地一酸。宴家夫人确實很愛小兒子,否則也不至于瘋了十八年之久。

她的精神一直不好,把歸雲認回來後,病情才明顯好轉,但以她的狀态依然無法親自來照顧歸雲。

三個月前,喻疏野只是随口在電話裏與宴伯父提了一句雲雲的脖子畏冷,其後宴斐便不斷地往醫院帶各種小毯子小圍巾,還有厚實的毛衣,都是宴伯母親手織的,說是為了織這些東西晚上都不肯睡覺,每一件毛衣毯子圍巾上,都繡着白色的小雲,或多或少,一針一線,都承載着一位母親最樸實最真摯的愛意。

王室人情淡薄,喻疏野和自己的血親只有等級上下的關系,親情對他而言只是趁手的“利刃”,小時候他被生母當作争奪繼承權的工具,長大後,他也學會了利用血親來為自己謀求最大利益。他的親大哥因為他的一道命令,現在還在監獄裏關着,就算是老國王出面求情,也毫無作用。

他棄血緣至親如敝履,卻希望雲雲的餘生能有親情相伴,因為這本就是他命中應得的。

這時忽然起了風,宴歸雲縱使裹成了粽子一樣,這風一吹,居然還是挺不住地咳了起來,沒兩下嘴唇淺淡的血色就消了個幹淨,喻疏野立時緊張起來,接過管家第一時間遞過來的防風毯給他圍上。

宴斐插不上手親自照顧,只能急道:“快進屋吧,別吹風了。”

這種情況這三個月來已經見多了,喻疏野應對起來還算穩妥。

那排低着頭不敢作聲的仆人但凡多留個心眼,就都能看出上将大人有多心焦。

這個權勢滔天手上沾了不少血的強大alpha,終于有了軟肋。

宴歸雲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些,他覺出自己被人推着往前動了動,連忙轉身,用視線去找尋哥哥,宴斐察覺到他的視線,立即跨步上前:“怎麽了?”

“你要回家了…咳咳,回家了嗎?”

宴斐點點頭,軍部情報局确實還有許多事情等着他去決策,不能久留。

宴歸雲就仰起消瘦的小臉看着哥哥,說:“那我過兩天就回家看爸爸媽媽…咳咳…我回去看他們。”

“好,好好好。快進屋!別着涼了!”宴斐只想讓他快點回屋避風。

小少爺一邊咳一邊堅強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喝媽媽煮的粥!讓爸爸擺好象棋等我!”

“我會跟他們說的!”宴斐輕輕推了喻疏野一把,示意他快點帶小雲回屋,喻疏野看他一眼,個中含義也無需再明言。

照顧好宴歸雲,已經是這兩個昔日死敵的最高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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