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秋棘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宇文荊不知道。
因為她後來脫力,在緊張和煩亂裏睡着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晨光熹微了,清晨的露珠把她的衣服給弄得濕透了,不過她沒有在意,換了一個姿勢繼續躺在樹叢裏。
反正這裏這樣隐蔽,沒人會發現她的。
她大概是又做了噩夢了,因為額頭上還留着汗水。
不過夢境裏的東西早就忘幹淨了。
宇文荊突然又想起了萦繞在耳邊的話。
“秋棘說她愛我。”
【那你呢?】
“我不知道。”
【你這麽說就是不愛了。】
“可是……”
【你在害怕什麽?】
“我害怕,如果我不去回應她的感情,她就會離開我了。”
【那你就永遠留住她啊,這樣你就能夠永遠擁有她了。】“留……怎麽留?”
【凍結她的時間就好了,她就會永遠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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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永遠留在最愛你的時候,最美好的時候。】
【她再也不會離開你,放棄你,只能在原處,等待你抛棄她。】她知道,這是她的小姑姑對她說的。
以前她總覺得小姑姑對自己非常好,可如今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相信她。
一個扶風的細作,當上了大祟的皇後娘娘。
這種事情,說出去都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宇文念容的城府有多深,恐怕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那些萦繞在耳邊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又如何得知呢?
宇文荊在地上躺了一天,在大腦昏昏沉沉的時候突然被人抱了起來。
她迷迷糊糊說:“月華,你現在這麽厲害了,宮門也能随便進了嗎?”
月華負責她安全,但是宇文荊進宮後她卻是不能随便進來的,而且晚上宇文荊留在府裏的時候她也不會呆在宇文荊身邊。
宇文荊說話說得奶聲奶氣的,又綿軟。
月華不自覺放輕了動作:“一天沒見到你,非常擔心,所以偷偷進宮來找你。”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啊?”宇文荊的眼神依舊沒有什麽焦距,她失神地看了一眼月華,月華隐藏在面紗下破敗的臉沒有絲毫表情。
“猜的,反正在宮裏。”
宇文荊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
她大概沉浸于昨晚的變故裏,導致她根本想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宇文忠在府裏都要急死了,才把宇文荊給等回來。
他向來溺愛這個女兒,連重話都舍不得說,此時只是關心這個寶貝女兒有沒有受了風寒。
宇文荊趴在楠木地板上,半天才把腦袋轉了一下,說:“爹,韓将軍……韓将軍是成婚了的嗎?”
“你問這個做什麽?”宇文忠把宇文荊用棉被裹成了毛毛蟲,重新把人擺回了地板上,免得她受涼。
“我就是好奇,他這麽老了,是不是已經有孫女了,他妻子好看嗎?”
宇文忠沒有說話,認真裹着宇文荊生怕她被風吹了,等把她裹好了才嘆了口氣,坐在了她旁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恩。”宇文荊只露出了腦袋,其實這個樣子非常可愛,但是配合她嚴肅的臉卻顯得非常奇怪。
宇文忠看着她,撇了撇嘴:“那應該就是你猜的那樣了。父親愛上了韓戰生的媳婦,結果韓戰生那個變态就把自己媳婦殺了,于是父親失意難過,打了敗仗,回來時候遇見了你小姑姑。”
“死了?”這真是出乎宇文荊的意料。
“恩,畢竟韓戰生是個變态嘛。”
宇文荊掙紮着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又被她父親按回去:“那小姑姑真的是扶風細作嗎?”
“也不算是吧,畢竟當時還那麽小,而且現在她當了皇後,沒必要啊。”宇文忠由始至終都知道這段秘辛,卻因為年輕時對義妹的疼愛讓他緘口不言。
“你小姑姑也很慘的,她以前都是作為韓戰生媳婦的影子在過活,他媳婦叫月容,所以父親才給你小姑姑取名宇文念容的。”
“月容?”
“是啊,聽說他媳婦家還有個嫡子嫁給了扶風現任的女皇,也生了個孩子呢,所以韓戰生那麽張狂。”
宇文荊偏過頭,總覺得好像宇文忠說的事情裏有什麽不對勁。
她想了半天沒想明白,棉被又暖和,她竟然又睡了回去,全然忘了問秋棘。宇文忠把人抱回了房間,他想了想,覺得不放心,便招了招手,府外立刻有人出現,面紗遮面:“月華,你看着她,我實在不放心。”
月華點點頭,沒有出聲。
她冷漠慣了,宇文忠也沒有在意,反正月華是永遠不會傷害荊兒的。
一晚上月華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等早上日曬三竿了她才聽見屋子裏有了動靜。
她偏過頭看了一眼,明明不知道屋裏的動靜,但她似乎能夠想象宇文荊此時的動作。
“秋棘我餓了。”
月華偏頭的姿勢僵在遠處,然後她蹙眉轉回去,沒有一點表情。
宇文荊扶着腦袋坐起來,她是真的頭暈,所以她緩了一會兒慢慢爬起來,才突然想起秋棘不在了。
前晚在迎接扶風的宴會上不在的。
宇文荊又倒了回去,趴在床上,因為頭痛而顯得有些疲乏。
她磨磨蹭蹭想下床,眼前一陣發白,從床上跌了下來。
“你怎麽了?”
宇文荊迷迷糊糊擡起頭,先看見的是月華的面紗。
她抓着月華的手,一字一頓:“秋棘呢,你知道秋棘去哪兒了嗎?”
月華搖搖頭。
“那秋棘怎麽會不見了,一定是韓葵,一定是韓葵把她帶回去扶風了。”
月華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她把宇文荊扶起來,坐在她旁邊。
“前晚韓葵說她總會有辦法的,那一定是她把秋棘綁回去了,說不定秋棘現在被關起來了,或者被用了扶風的秘術消除記憶了,不行的,不能這樣。”
她語序颠倒,說話也不清楚了,又因為下颌骨的原因說話并不清楚。
此時宇文荊也全然不理會月華根本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局外人,只是自顧自說着一些奇怪的話。
月華也确實沒有搭理她,她等宇文荊把情緒發洩完了,才不冷不熱說了句:“我去給你端桃花糕。”
宇文荊現在對桃花非常敏感,她突然又想起當初見到的那株桃花,她用心保留着小啞巴留下來的東西,卻沒想到那株桃花根本不是留給自己的。
既然這樣,前幾天在密室裏毀掉了也好,免得睹物思人。
宇文忠其實很早就起來了,起來就悄悄躲到了宇文荊的卧房附近,想看看她有沒有什麽事。他剛一看到月華從裏面出來他就趕緊跑進去了。
“荊兒你沒事吧,生病了嗎,傷風了嗎?”
宇文荊被她老爹吓了一跳,下意識搖搖頭。
“哎呀那就好,爹爹擔心了一晚上呢,昨晚飛鴿傳書讓你娘趕緊回來了,可把我急得。”
宇文荊打斷了她父親的絮絮叨叨:“秋棘呢,你知道秋棘的下落嗎?”
宇文忠沒想到宇文荊一起來問這個,頭搖得就像撥浪鼓:“我也不知道啊,我昨晚派人去找了,沒找到,是不是跑了啊?”
宇文荊搖搖頭:“不會的。”
她說了願意賭這一次的,怎麽會就這樣跑了。
一定是扶風的人做的。
她掙紮着擡頭,問道:“我之前在一個認識的人身上看見過一個蒼鷹的文身,那是韓戰生家族的文身嗎?”
她要确定韓葵是不是韓家的中心人物。
宇文忠被岔開了話題,然後仔細想了想:“蒼鷹啊,應該不是吧,我印象裏他們家的圖騰是騰蛇,文身也是騰蛇。”
“不是?”宇文荊有些不敢置信,那難道韓葵不是韓家的直系?
“恩,肯定不是,我和他交手這麽多年,這個我還是能确定的。”宇文忠搖頭晃腦想了想,“不過你說到蒼鷹,我倒還真是覺得有些熟悉。”
他閉上眼仔細開始回想。
宇文荊就仰頭渴望地看着他,等着她所期待的答案。
宇文忠想了好一會兒,然後啊了一聲:“我想起來,我說怎麽感覺這麽熟,我不是跟你說韓戰生把自己媳婦殺了嗎?就是那個叫月容的,她的娘家就是那個圖騰。”
宇文荊終于在一片茫然裏找到了一束光,她覺得她要接近真相了,似乎只差一點點了。
月容的娘家圖騰。
蒼鷹。
韓葵。
扶風的皇嗣。
等等,扶風的皇嗣。
韓葵說扶風的皇室全部死光了,才一定要把秋棘帶回去繼承皇位。
但是小時候,父親明明說過什麽,是什麽呢?
“我手下暗衛養了個小徒弟,是扶風被迫害出逃的皇族後裔,這個秘術是扶風皇族內部的秘術,除了皇室和權臣以外,沒有人會,這樣講你明白了嗎?”
那個人小徒弟也是扶風的皇族後裔,是死了呢,還是沒有死呢?
而且那個暗衛是自己認識的人,那他的小徒弟……不就是月華?
宇文荊猛然睜大眼睛。
她全部反應過來了。
韓葵有着月容娘家的文身,說明她是月家的直系。
而月華是扶風皇族後裔,說明她父親就是那個月容娘家嫁給女皇的嫡子,那她身上一定有同樣的文身。
所以韓葵身上為什麽會有月家的文身,卻又喬裝改變自己是韓葵呢?
宇文荊只能想到一個答案。
月華在晚上不用負責自己的安全所以總是不在,韓葵總是白天秋棘出去的時候在睡覺不出門,晚上也常常不在。
難怪韓葵對自己的童年那樣熟悉,熟悉到讓自己都害怕。
因為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她張開嘴,正要說些什麽,外面卻閃過白衣轉身的衣擺。
和桃花糕的甜膩香味。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讀。
文身應該寫在前幾章,具體哪裏我記不清了。
然後我争取這幾天把文章完結了,因為下個星期我又要出國,要出去半個月,所以一定要在此之前全部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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