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白星晝正在辦公室整理文件,卻沒想到之前他在警校的教官找了過來。
當年在警校的時候白星晝就很受這位教官的照顧,一別多少年都沒有再見面,沒想到今天教官居然有時間過來找自己。
對白星晝的事情,教官也早有耳聞,他欽佩自己的學生舍小我顧大我的精神,也扼腕白星晝這麽年輕卻永遠失去了自己的精神力。
教官把白星晝叫了出去,得了領導的允許,白星晝帶着教官在局裏四處轉了轉。這裏大多數警員都是教官的學生,教官看着出勤人員名單,轉頭對白星晝說:“不知不覺我都教了這麽多學生了。”
白星晝不會奉承也不會敷衍,想了半天就說了個“嗯”字。
教官知道他不善言辭,繼續說:“但我敢說,這其中我最滿意的學生就是你。我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紀了,現在想想手上拿的功勳還不如你這個剛出學校沒幾年的學生。”
“那不一樣.......”白星晝小聲提醒教官。
“你現在就待在辦公室是嗎?”教官看了下周遭的環境,“有沒有想過去別的地方。”
“沒想過,就這裏挺好的,家長裏短調解矛盾也挺有意思的,”白星晝搖了搖頭,其實原本局裏還想保留他刑警大隊隊長的稱號,但是白星晝拒絕了。他自己主動申請調到了現在這個部門,就調解調解鄰裏矛盾,做點筆錄,也挺好。
看看人們日常生活的面貌,看看家長裏短的故事,看看這些人擁有着的煩惱,是自己夢想中最想要的家庭的模樣。
也挺好,就當彌補了過去,只是再也不能拿槍,只是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意氣風發罷了。
“我們警校啊最近在招人,”教官徐徐說出了自己今天來的主要意圖,“招一個教射擊的老師,我記得你當時從警校畢業的時候射擊成績是全校第一,你看你要不過去試試?總比你在這裏坐辦公室強,而且以後人脈也能廣一點。你現在沒精神力就等于失去了一個升職的主要憑證,如果能認識多點學生......”
白星晝忍不住打斷了教官,“教官,現在的白星晝和之前的白星晝不一樣了。”
以前的他,百發百中。
只要槍械在手,那顆子彈就能夠按照他預想的軌跡飛行。在警校裏風華正茂的那幾年,他甚至一度被大家叫做神槍手,只因為某次訓練,白星晝全部命中靶心。
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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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射不中了,”白星晝苦笑着和教官解釋,“很神奇,失去了精神力之後,連最基本的身體機能都好像随之而去了。”
白星晝嘗試過很多次。
每一次,那顆子彈就像是脫缰的野馬,朝着牆壁,朝着地板飛奔而去。連白星晝自己都不知道錯在哪裏了。
他記得教官的教導,記得每一次自己總結的經驗,記得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
但就是,射不中。
“警校不會收一個射不中靶心的教官,”白星晝自嘲道,“而且這對學生來說也是不負責任的。”
他獲得了榮譽,獲得了尊重,獲得了誇獎,獲得了每個人的小心對待,但唯獨那些失去了的東西再也回不來。
“謝謝您,但是我覺得現在這個工作挺好的,”白星晝低下頭,“我也過得挺好的......”
其實想想也挺好的,不明不白還撿了一只超大號鯨魚回家。
白星晝的腦海裏突然閃過這個念頭,讓他愣在原地。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
白星晝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道了聲歉意,然後抓着手機去了角落接通電話。
“哥!你現在忙嗎?”白星夜的聲音從電話裏傳過來。
“有點忙,我警校的教官過來了,我正陪人說話。”白星晝壓低了聲音說。
“那你今天晚上回去吃飯嗎?”蘇鯨的聲音從聽筒裏面傳來,白星晝正納悶了,打開手機才發現白星夜打過來的是多人實時會話。
“我不知道,我得問一下。”白星晝回答。
“我想叫個花膠雞回家咱們一起吃的,”蘇鯨坐在靠椅上轉了半個圈,“你要是忙就算了。”
“哎,哥哥抛下我們倆去和別人吃香的喝辣的了,好過分哼唧唧,”白星夜剛抱怨完立馬換了個語氣,對着蘇鯨開始撒嬌:“小鯨魚嫂子,我哥今晚不回來吃飯,我們吃火鍋吧。”
“就你那個身體還吃火鍋,老老實實喝粥吧你,”白星晝笑着抱怨。
“清湯還不行嗎?”白星夜其實也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能吃這些東西,但她就是想故意氣一下哥哥。
在嫂子面前氣鼓鼓的哥哥特別可愛,像一個膨脹了的醋瓶子。
“小星星,你還是別吃火鍋了,今天晚上你這個清湯火鍋吃下去,明天咱倆就只能喝刷鍋水了,”蘇鯨抓着手裏的簽字筆,“你要是覺得無聊就看看電視劇。”
“好的,嫂子你下班趕緊回家,我好無聊,”白星夜翻了個身,“哥哥你要是出去吃飯也記得早點回來,別喝酒啊!”
“嗯,我知道。”白星晝挂掉了電話。
心口暖暖的,像是被塞了口蜜糖。
教官看到挂完電話的白星晝,眼角都彌漫着無法消散的笑意。
“怎麽了?有什麽好事這麽開心?”教官偷聽到了一點對話,忍不住打聽白星晝的情況。
“也不是什麽好事吧,就.......”
白星晝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像是孤獨行駛了多年的船終于找到了港灣,多年漂泊在海上的玻璃瓶靠了岸,飛行的蒲公英種子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土壤,南行避寒的大雁飛到了溫暖的夢鄉。
他找到了一個名為家的地方。
“我在失去精神力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坐在病床上發呆,看着白色的牆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單和白色的枕套,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能做什麽。”
“我原本規劃好的人生全部被打亂,那段時間我不想見任何人,不想接受采訪也不想要掌聲,我覺得我身體裏某個地方被人用刀劃開了一條傷口,每一句贊美都不過是在那個傷口上多劃了一刀。”
“可是我必須裝作沒有那個傷口,我必須站起來,因為我是alpha,我是英雄,我是哥哥,我必須裝作我沒有受傷,我并不難過,我可以坦然接受這一切,我必須這樣.......”
“但是最近,我突然覺得,我的傷口好像,開始痊愈了。”
曾經被割裂的傷口,曾經被扯開的痛苦,全都被新的細胞填上了。
雖然以後他可能還會見到那條醜陋的疤痕,可是他已經,不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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