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容貌(5)

如容毅所料,蕭俊并沒有因為那天他們幾個的口角之争來找他的麻煩,畢竟他說的明理上找不到什麽錯誤,當然更多的原因大概是蕭俊覺得自己這樣做無非是和蕭景兩兄妹鬧矛盾,想要得到他的關注而弄出來的小打小鬧而已,所以他和往常一樣冷處理就是了。他這麽做只會讓蕭安更加想要得到他的關注。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這個弱點存在每個人的身上。

容毅對于蕭俊的想法嗤之以鼻,他現在關心的是李氏,他看得出李氏對蕭俊如今沒什麽感情了,如果不是為了兩個兒女,李氏恐怕不會那麽壓抑自己的性子的。李氏是個不錯的人,這輩子就這麽毀在了蕭俊手上實在是讓人非常的不舒服。蕭俊無非就是一個僞君子,徹頭徹尾的僞君子。不過這樣的僞君子其實也很好對付,只要你比他更有權勢,比他更有能力,那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然後什麽都做不了。這麽一想,容毅又覺得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他很想看看如果自己得到了比蕭俊更高的地位後,那到時蕭俊會以怎樣的臉面出現在自己面前。想想都是件令人期待的事呢。

帝都的雪一下下了好幾天,在即将年底,大臣們即将封印過個好年時,北州傳來了雪災的折子,那裏下了大暴雪,幾個州縣都出現了饑荒,很多人的房子都被壓塌了,流民失所,這讓皇帝十分震怒。

這真不是個好兆頭,在這即将過年的時刻出現這樣的事好像就是在預示着明年會有不好的事那般。皇帝派人八百裏加急的前去查看,發現災情真的十分嚴重。而且那裏的暴風雪還在持續中,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止,這樣下去,北州這個年是別打算過好了,而且出不出亂子還不一定呢。

皇帝一面調集銀兩和糧食命人送到北州,一面下罪己诏,可是似乎沒什麽用處,風雪還在,災民仍舊在增加。

就這樣,在皇帝憂心忡忡中,這個年最終還是走到頭了。

除夕盛宴那天,皇帝指明說了要節儉,蕭俊和李氏帶着容毅、蕭景和蕭明玉前去參加盛宴,臨去時,蕭俊說皇帝心情不是很好,讓他們在這個時候要忍着性子,不然被皇帝注意到,誰都沒有好果子吃。這話蕭家的人都明白是對着容毅說的,因為他每次參加聚會,別人都會拿他和蕭景比較,蕭安又不是泥巴捏的,在他面前貶低他,他自然是要反駁,然後就會出現和別人争執的情況出現,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蕭安是個不分場合慣會惹事的。

容毅對蕭俊的話沒有一點反應,反正他又沒題名道姓的說他,那他就當做聽不出來就是了。而平日裏只要自己說一句話,都會顯得誠惶誠恐的蕭安,此刻站在那裏如同木頭一樣沒個表示,這讓蕭俊心裏有些窩氣,他張口還想說什麽,李氏在一旁開口道:“老爺,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出發了,這天路不好走,參加宴會的人多,若是被堵在路上,終歸不好。”蕭俊聽了這話,那口氣壓在了胸口,怎麽吐都吐不出來。

然後他甩袖子離開了。

他們到達皇宮裏的時候時辰還早,蕭俊和大臣們交流一年的感情去了,李氏和自家嫂子越氏碰在了一起,彼此說着悄悄話,因為是女客。所以容毅和蕭景和越氏打過招呼後就去了小輩在一起的地方了。

這裏的人看到蕭家兩兄弟都有些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有故意想找事的問了蕭景的學業問題,說蕭景不愧是神童什麽的,然後又對着容毅假面三刀的說讓他明年繼續努力之類的。也有不想惹事的,只是站在聽着別人說話,而自己很少插話的,偶爾在衆人說的過分時把話題岔開。

對此容毅覺得十分好笑,他看這些人就如同看戲臺子上的戲子,而他們現在不過是在給自己唱戲,各種角色各種表情都有,怎麽能不讓人覺得好笑。

就在衆人發現今天的蕭安似乎太過于安靜時,宴會快要開場了。容毅對着他們搖了搖頭,然後第一個離開這個圈子,走到蕭俊身邊。

他們坐好不多久,皇帝帶領着後宮嫔妃和皇子駕臨。衆人行禮後,分次落座。

皇帝說了些開場白,然後和大家舉杯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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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裏的曲子舞蹈自然是好的,容毅喝了幾杯酒後眯着眼看着宮女跳舞。這可是實實在在跳給皇帝看的舞,宮女的身姿容顏都是上層的,看的人欲醉。

這個時候大臣們之間好像也沒有了往日的争吵,彼此你來我往的敬酒,臉上都是帶着好看的笑意。

在酒過半時,皇子們開始送新年的賀禮,除了六皇子送的比較新穎,其他的都不值得一提。六皇子送的乃是真金白銀,說的很明白,這些錢是他省下來的,為災區的那些難民盡綿薄之力。

當初六皇子就是憑這一手在皇帝面前露臉了,這輩子仍舊是。皇帝看了雖然面上有些勉強,但是眼睛裏是忍不住的高興。六皇子這樣了,後宮的嫔妃和下面的朝臣自然是文弦而知雅意,都紛紛表示要捐贈金銀,為災民盡心。

皇帝自然高興,這時有禦史站起身一臉正氣道:“皇上今日得錢財日後用以災民之身,往日又下罪己诏,上天必将感念皇上的真誠,北州災難很快就會過去的。”說這話的是劉禦史,此人已經年過五十,在朝堂上頗為耿直,很是得皇帝的贊賞。當然不贊賞也沒辦法,禦史有權利給皇帝說教。不過這個人卻是六皇子的人,更是日後陷害柳家和太子謀反的重要人物,既然他現在出場了,那就不要退回去了。

皇帝對劉禦史說的這話感覺十分順耳,正準備說話,這時忽然聽到酒杯落地的聲音和一聲嗤笑聲。如此失禮的事出現在這種場合,讓所有人的目光不由的集中過去。

而坐在容毅身邊的蕭俊,此刻臉色漲的通紅,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要時光倒流,把容毅給留在家裏。

“皇上恕罪,犬子酒量甚淺,君前失儀,請皇上責罰。”當然蕭俊心裏就算是這麽想的,面上還是不得不露出鄭重的表情這般說道。

就算是皇帝也是了解一些八卦的,尤其是對于蕭家的那點事,皇帝早就耳熟了,在看到失禮的是個黑不溜秋的面容一般的男子就知道這是蕭俊的嫡長子,心頭雖有些不喜,不過嘴上還是說了句:“今日是君臣同樂的日子,無礙。”

“皇上恕罪,不過,草民并沒有喝醉。”容毅這時站起身了,他臉色微紅,眸子微迷離,淡淡開口道:“草民只是覺得這位大人說的話實在是搞笑的很,所以忍不住就有些失禮了。”

“皇上面前,胡說什麽?”聽到這話,蕭俊臉色微變,呵斥道。

“這位小公子還沒有考中舉人吧?就敢說話如此猖狂,如此這般,老夫洗耳恭聽小公子的高見。”劉禦史聽了這話毫不客氣的說。

容毅抿了抿嘴,看着禦座上的皇帝有些委屈道:“皇上,草民沒有胡說,草民都看到了。”

“哦,那你說說看你都看到什麽了。”皇帝眯着眼睛說:“說的好,那就賞,說的不好,那可就罰了。”

容毅歪了歪頭,想了下指着劉禦史道:“他說皇上下罪己诏的事,可是天降大雪又不是皇上的錯,皇上下罪己诏是想讓天下人反省自己的過失。天降災害于北州難道是皇上的錯嗎?皇上下罪己诏不代表是錯了,皇上是想讓天下人跟着反省,這位大人明明有罪,卻站在這裏說着冠冕堂皇的話,難道不是災難的源頭嗎?”

“放肆。”這次劉禦史這的生氣了,他指着容毅渾身發抖道:“皇上下罪己诏乃是為了天下,你這麽說是何居心?”

“皇上是為了天下百姓。”容毅扶着桌子道:“可是你們誰沒有錯,就拿你來說,災難期間,欺男霸女難道不是錯?為什麽把錯誤都歸結到皇上頭上呢?我剛才都看到了,皇上身後的龍生氣了,你……皇上前幾日下罪己诏時,你在幹什麽?你在柳巷的院子裏擡了一個外室,還……還父子共用一人,當真是恬不知恥。就你這樣的人才最該反省自己。”

明眼人都看得出容毅喝醉了,但他說的話卻讓劉禦史徹底的變了臉色,劉禦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喊冤枉。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看劉禦史又看了看容毅,容毅抿着嘴十分委屈的辯解道:“我沒冤枉你,你……我看到了,你準備今天晚上殺人滅口是不是?你太壞了,你這樣才是災難的根源。”

“你看到了?”皇帝琢磨着說出這幾個字,然後又問道:“那你還看到什麽了?”

容毅聽了這話看向皇帝,眨了眨眼睛道:“我還看到了……皇上,皇上乃是真龍天子,身後有巨龍。”

“皇上,這小兒滿口謊言,皇上千萬不要被他給騙了……”劉禦史跪在地上義正言辭的說道:“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請皇上明鑒。皇上乃是真龍天子,這天下誰人不知?他分明是有意想要欺瞞皇上啊。”

容毅聽了這話歪了歪頭,又看了看皇帝,眼睛迷離道:“我沒說謊啊,皇上身後是有龍,那龍還說只要皇上用血寫一句北州雪定,那明日午時三刻,北州的雪一定會停下……”說道這裏,容毅緊緊皺起了眉頭,然後好像體力不支那般,軟綿綿躺下了。

他躺下了,而宴會上卻寂靜下來了,衆人都屏住呼吸,似乎能聽到殿外風聲呼呼而過。

許久後,皇帝深吸一口氣,氣勢磅礴的說:“拿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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