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雪地死戰

八六零年的冬天，大雪連綿不斷。

梁趙兩國之間燃起的戰火，讓趙國的士兵在這個原本應當回家團聚的時候，卻依舊守衛在趙國的邊境洛河，對着漫天的雪花中懷戀着家中的種種。

大營後方的洛河已經結上了厚厚的一層冰，而渡過了洛河再朝西行，不到半日便是進入趙國腹地所必須要經過的關卡，被稱為天險的天下第一關嘉關。

三百年前，趙國第一位稱帝的君主第一次将領土擴展到了洛河邊上，他發現洛河後方的山脈仿佛是拔地而起，險峻無比，而在崇山峻嶺中，就只有一處峽谷可以通行，于是，他便在那峽谷處修建關要，取名為嘉關。

就在這短短數百年的時間裏，趙國就吞并掉了周邊的幾個小國，從一個西方蠻夷之國迅速崛起，跻身于當世大國之列，雖然在文明程度上不及其他幾國，但也算的上的國富民強。

對于這個迅速強大起來的國家，其他幾個國家是既羨慕又嫉妒，既驚訝又害怕，在趙國剛剛開始強大起來的百年中，便幾次陳兵于嘉關之外，力圖将這個正在崛起的國家扼殺在襁褓之中。

只是奈何嘉關天險，趙國尚勇，大軍無法突破均是無功而返，更有甚者，六十九年前，周國武宗便是死在這嘉關要塞之下。

當時，周國是幾國中最為強大的，也是最有可能一統天下的國家，而周武宗更是百年難得一見英主，他一生戎馬只為一統天下，事實上，他也是差一點點便成功了。

梁國大半土地被周國的土地所占，陳國更是只剩下了國都瀕臨滅亡。

那個時候，周武宗并沒有想着怎麽樣控制已經得到的土地，而是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西方——在嘉關的後面，還有一個趙國。

武宗率領百萬雄獅，自诩能夠攻破嘉關，只是可惜，他非但沒有成功，還死在了嘉關之下。

從此，周國一蹶不起，表現上雖然還是幾國之中的最強，實際上卻早已沒有了一統天下的實力。

對于周武宗的這個舉動，有人覺得周武宗太過于心急，以他所擁有的兵力和周國的國力還不足以一統天下，他完全可以先滅了陳梁兩國，再慢慢蠶食趙國。

但還有一群人覺得，周武宗的決策并沒有錯，卧榻之上豈容他人酣睡，梁國和陳國雖然表面已經臣服，但卻瞅着機會反抗，如果那時不滅趙國，消除來自西方的威脅，就算他一統了天下，這皇帝的寶座也未免坐的安穩。

說到底，這些都是作者的設定，更何況，如果當年真的被周國君主統一了天下，後面還有主角什麽事嗎？

不過作為一篇熱血向小說，《龍傲XX》的劇情确實是十分操蛋，勝負強弱不斷的再變化，曾經瀕臨滅亡的小國有一天能夠崛起成最強大的戰國，最強大的國家也會衰落，比如曾經的周國，現在的梁國，未來的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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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概是想通過這本書告訴大家，世事難料，你永遠不知道在下一刻被誰按在地上啪啪啪。

言歸正傳，正是鑒于嘉關易守難攻的地勢，駐守在洛河邊上的大軍多被派往梁國，留守的也不過區區五千人馬，不過趙國皇帝也是個厚道人，既然拿不出多餘的兵馬，就派了自己的親弟弟到了洛水邊上。

趙華在軍中頗有威望，此舉果然安撫了軍心，也穩定了民心。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趙國一支輕騎兵繞過了梁國的大軍，從梁趙邊境的山間小道悄然出現了趙國的嘉關前。

大雪覆蓋了洛河前的平原，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雪地盡頭出現了一大片的陰影，白雪之上，那片陰影尤為明顯，似乎還在朝這邊移動着。

坐鎮軍中的趙華很快便察覺到了這一異常。

“那是什麽？”

副将猜測道：“難道是樹枝？”

“不會。”趙華面色有些凝重，樹枝可不會自己移動，

等到那陰影接近，身旁的副将突然高聲喊道：“那是騎兵！應該是梁國的騎兵！梁狗竟然來突襲了！”

趙華沉默着，并沒有說話。

副将趕忙勸道：“看這樣子，對方至少有兩萬騎兵，還不知是否會有援軍，将軍，我們快撤回嘉關吧。”

趙華沉默了一陣，搖了搖頭：“時間不夠了，對方是輕騎兵，速度要比我們快上許多，或許還沒等我們退回嘉關，一場遭遇戰就能将我們全部殲滅，又或者……嘉關也難以保住。”

洛河邊的他們料想不到梁國的突然來襲，嘉關的将士更是難以想到，臨近新年，全軍都想着可以早日回家團聚，此時的嘉關不但兵力不足，人心也十分渙散，如果這個時候有兩萬輕騎兵從天而降……

趙華不敢再想下去了，可他卻不得不設想下去，難道這幾百年來都沒有被攻破的關卡，今日就要落在梁國的手中？嘉關一旦丢了，關內平原一馬平川，趙國将陷入巨大的危機。

“召集将士們。”

五千的人馬集結的很快，不明所以的年輕士兵還以為自己的長官要同他們一同慶祝新年，歡天喜地的等着好酒好肉，而有經驗的老兵已經察覺到了什麽。

“将士們，你們看。”

順着趙華所指的方向朝東方望去，看到那片異常清晰的陰影，人群中一片嘩然。

趙華則繼續說道：“那是梁國來偷襲的騎兵，距離我們不過百裏，将士們，我們的後方便是嘉關，如果丢了嘉關，我們的關中土地盡失，親人淪為奴隸，為了保住嘉關，我們退無可退，只能留在此處死戰！”

“今日雖死，來日我趙國大軍必定數千數萬倍的讓他們償還！”

趙華堅信着這點，在未來，他的侄子趙彥确實是用血與劍報複了梁國，可血洗梁國的這一舉動，也讓趙彥徹底失去了天下民心。

此時此刻，五千人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而趙華只是靜靜的望着他們，等待着他們進行生與死的抉擇——站着死，或是跪着生。

“願與将軍死戰！”

“跟梁狗拼了！”

人群中爆發出第一聲高喝，後面便是如同雷鳴般的應和之聲，趙華微微松了口氣，看着這些黝黑瘦弱的臉龐，心中微微動容，他舉起胳膊喊道：

“好！今日我們便讓梁狗們有去無回！把好酒好肉搬出來，讓将士們吃飽了殺敵！”

面對四倍于己方的敵軍，五千人并沒有選擇渡河後撤，而是背水展開陣型，黑壓壓的一片滿布在雪地之上，步兵們手持長矛，騎兵們舉起馬刀，準備與對方正面沖擊。

百裏之外的梁軍中，聽聞趙軍的這一舉動，梁國的将領卻微微有些失望。

“什麽？趙軍竟然沒有後撤？真是可惜了。”

他還準備在趙軍渡河之時給予他們致命一擊，再順勢拿下嘉關，現在看來，就只能硬拼了。

伴随着悶雷般的馬蹄聲，梁國大軍壓向了河岸的大軍，揚起了一路的雪花，旌旗如雲，密密麻麻的刀槍在并沒有耀眼的陽光下折射着寒光。

在這場厮殺中，落下的雪花都被染成了紅色，趙國的五千人馬無一生還，就連趙國皇帝的弟弟趙華也戰死在了洛河邊上，即使他們的身後就是已經結冰的洛河，而洛河的後方便是堅不可摧的嘉關，而梁國也是折損了近萬數的騎兵，這才倉皇的逃回梁國。

雪漸漸已經停止，皚皚白雪掩埋了不知姓名的屍骨，飛鳥在灰蒙蒙的天空中低低盤旋着。

得知五千将士全部犧牲，趙華戰死，趙國皇帝大怒，立誓要與梁國死不休戰，而梁國君臣只當趙國大敗，自然是舉國歡慶，已經開始與周國讨價還價，商讨未來要如何瓜分梁國最肥沃的土地。

而此時的陳國，卻依舊是一片歌舞升平。

===

夢中的火光燃起，四處都是厮殺聲。

“陛下！嘉關已經被攻破！”

“怎麽可能！”

趙彥站了起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嘉關不上易守難攻的天險嗎？怎麽會被梁國大軍那麽容易便攻破了？

“是……是成将軍，是成峰逆賊通敵叛國，打開嘉關，才致使梁軍破關而入的……”

趙彥頹然的跌坐在龍椅之上，望着空空蕩蕩的大殿，他喃喃自語道：

“成峰，你也背叛我了嗎？原來，我真的已經人心盡失了嗎？”

“得人心者得天下，恕臣直言，陛下如果仁政不施，早晚毀了趙國，毀了趙國幾代君王的心血江山。”

熟悉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趙彥擡頭，曾經的好友正站在自己的面前，拱手說道：

“既然陛下不聽臣的勸告，臣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義了，還請陛下允許臣辭官回鄉。”

趙彥猛的起身，想要抓住準備離去的人，腳下一個踉跄，等到他再次站穩的時候，身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周圍沒有一絲光亮，黑暗的讓人絕望。

沒有人，沒有人……

趙彥緩緩的坐了下來。

他恨梁傲，不是因為梁傲毀了他的一切。

他恨梁傲，是因為他嫉妒梁傲，同樣的王子，梁傲備受寵愛，自己卻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同樣是君主，梁傲就是明君，他就像天生便帶着耀眼的光環，哪怕梁國已經奄奄一息，哪怕他是在自己的施舍之下才能活下來，那些人也會被梁傲所吸引，效忠于梁傲。

而他呢？殘忍嗜殺，喜怒無常，窮兵黩武……直到最後，所有人都離開了他。

趙彥也曾經想要學着做一個仁君，可是，沒有人去教他如何做一個仁君，甚至……

沒有人愛他。

開火哥，你真相了，其實你就是缺愛。

小的時候，趙彥只是一個質子，除了早逝的母親，別人只會欺負他，沒有人真的愛他，後來等他回國，他成了王子，又成了太子，最後成為了趙國的皇帝，他是天下最有權勢的皇帝，擁有着最廣袤的土地，最強盛的兵馬，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敢去愛他，當然在趙彥眼中，也沒有人有資格去愛他。

有資格去愛他的人，早就已經死了。

趙彥擡頭前方看去，濃郁的黑暗仿佛是要将他吞噬，腦海中仿佛有一個聲音正在說：

“那麽就毀滅吧，殺了那些曾經背叛你的人……或者讓他們生不如死……”

“殺……殺了他們！”殺戮和報複的快感讓趙彥逐漸迷失了自己，他的口中呢喃着，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彥，小彥！”

那聲音越老越清晰，趙彥猛然睜開了眼睛，出現在他的眼前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是謝枝那張放大了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