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騎士の坦白

“王，您知道嗎，獨角獸的鮮血可以延續生命，當然如果是奪取會被詛咒，還得是自願獻出的血液才有用處，我想是您的話不會有任何問題。”

梅林紫色的眼睛如同水晶一般剔透，那其中往往只會單純折射着這個世界的景色，可是這個時候，他的瞳孔中只映照出了金發王者的身影。

“還有，人魚肉有着長生不老的作用，當然不是随便一條人魚都可以的，不過那個愛麗兒公主可是純正的王族，并且對您抱有愛慕之心，精靈族也傳言……”

“好了，可以了。梅林，你知道我的選擇的。”

“是的是的，所以啊，我才會對你的騎士們說，已經沒有救您的辦法了。”

“你說的是實話麽？梅林，告訴我，你到底對莫德雷德說了什麽，她并不是一個莽撞的孩子，不應該在這個是時候……”

“亞瑟，或許你能夠看透人心，但是你不懂人心啊。”

梅林望着略顯得焦躁的王，幽幽嘆了口氣，這種情況本來就是他可以養成的，可真發現自家王對于某方面可以說是一無所知的時候，又忍不住憂心，難道他的教育方針有錯誤？

“梅林！”

亞瑟面色一變，他可以接受他人的任何指責——除了這個，畢竟原來的阿爾托利亞不懂人心而釀成的悲劇太過讓人印象深刻，他自诩雖然不算情商特別高，但也不至于低到慘不忍睹吧？

那麽……

為什麽梅林會這麽評價？難道他忽略了什麽嗎？還是說，大不列颠還是會走向滅亡的命運？！

這種可怕的後果讓他一陣頭暈目眩，甚至産生了比對死亡更加刻骨的恐懼。

如果不能逃離那個毀滅的命運，那個死循環，那麽他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亞瑟……亞瑟？你沒事吧？”

梅林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又仿佛就在耳邊回響，等到亞瑟從一片空茫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已經被梅林幾乎半摟在了懷中，口中的鐵鏽味提醒着他剛剛他心緒波動之下甚至用吐血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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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梅林。”

“什麽？”

“Anything。”

亞瑟第一次用着強硬的口吻，對着自己亦師亦友的老師下達了命令，因為他想起來，梅林是真正擁有者預言的力量，梅林能夠從一開始就看到結局。

“告訴我一切，梅林，以王的名義，這是命令。”

“……抱歉。”

“梅林！”

“抱歉亞瑟，吾王，從您拔出石中劍開始，本來既定的命運就被扭曲了啊，我并沒有辦法看到您和這個國家的未來。”

“那麽回答我，小莫他到底……”

“關于這一點我是不會告訴您的，王。”

不是‘不能’，而是‘不會’嗎？

亞瑟沉默地和梅林對持良久，知道對方沒有松口的意思，轉身離開，就算梅林不說，他也不過是要更麻煩一點得到答案罷了。

“梅林，這是大不列颠，是我的國家，只要我想，沒有無法知道的事情。”

“是的，吾王。”

梅林難得恭敬地躬身，勾起了溫柔的笑靥：“然而我并不想告訴您，如果一定執着需要追尋答案的話，恐怕您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亞瑟對此不可置否，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想多少的辦法，梅林只能說是一個意外，大不列颠有能力，也有可能拒絕他命令的只有那麽兩個了，一個摩根一個梅林，其他人……呵呵。

“梅林，你只需要安排好那些非人類存在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不需要多指手畫腳了。”

王難得地斥責了自己的大賢者和老師，邁着堅定的步伐離開了梅林的屋子，實際上，雖然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地果決而沉穩，他內心卻知道自己的動搖以及虛弱，可是，除了他自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吧？

望着王遠去的背影，一想笑的沒心沒肺的梅林難得收斂起了笑容，深沉地看着王的背影，放空的目光仿佛要看透遙遠的未來。

“亞瑟，你确實不懂人心啊——愛是一種毒，無論是愛情之愛，忠誠之愛，友情之愛，親情之愛……”

“你不會明白，當這些被發酵到極點的時候，渴望它的人們多麽瘋狂，又多麽不顧一切的付出去挽留。”

“但願之後你不要怨恨我啊，亞瑟……”

——到底，什麽時候放不下了呢？

月色的王宮比白日裏平添了幾分陰冷，正如同他主人那被陰雲籠罩的內心般，彌漫着不易察覺又确實存在的緊張氣氛。

他之前一路詢問過去，普通的騎士們根本不知道莫德雷德的去向，只大概知道她出了遠門，卻不知道具體的方向，這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尤其是，每次撫摸上自身系着的，放着莫德雷德金發的護身符時，他就不由得有些恍惚，直感告訴他，小莫有危險，或許正承受着難以想象的苦痛。

亞瑟懷着沉重的心情拖着疲累的身體準備去找自己的副手，他從來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透漏自己的軟弱和仿徨，更不會暴露自己的衰弱，或許也正因此，哪怕衆人都知道王的身體出了問題，卻還是下意識地沒有想到去安排保姆護工之類的，倒是方便了不少。

“吾王？”

“高文，今夜果然是你巡邏啊。”亞瑟微微一笑，整個王宮的布防都在他的腦海中，自然不會找錯人，“我想知道小莫的去向。”

“這個……”高文遲疑了下，随即搖頭道，“我們只知道莫德雷德說找到了救您的方法，需要離開一段時間，并不知道詳情。”

“擡起頭來，高文。”亞瑟聲音并不高，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強硬，“注視着我的眼睛，然後告訴我，你的答案。”

“王，我……”

高文一向只會挂着爽朗笑容的面容此刻僵硬住了，堅信自己是為了王好才做了隐瞞，畢竟他沒有說謊，只是隐藏了部分事實罷了，然而他還是無法理直氣壯地對王說出任何謊言。

“吾王，高文，你們也來欣賞這美麗的月色嗎？”蘭斯洛特不知什麽時候從陰影中走出，如水的月光流淌在他的面上，帶來了幾分陰柔的美感，他的聲音中透着某種不贊同的意味，“王，鑒于您現在的身體，您應該躺在床上休息才是，還有高文，如此懈怠巡衛任務可不是你的風格。”

“你說的很對，蘭斯洛特。”高文舒了口氣，像是找到了個絕好的借口，“非常抱歉吾王，我還必須去巡城，就讓蘭斯洛特護送您回去吧，在下先行告退。”

亞瑟沒有阻攔，他從來不會為私情打破規則，更不會去影響騎士們履行自己的職責，走了一個不是還剩下了一個嗎？誰都不會相信此刻蘭斯洛特的出現會那麽巧合。

“既然你選擇了支開高文自己留下，是想好對我說什麽了麽？蘭斯洛特。”

王的口吻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篤定，他的目光掃過蘭斯洛特堅毅的臉龐，微微閃爍起來，心下嘆了口氣，淡淡開口。

“知道我第一次下定決心招攬你為我的騎士是什麽時候嗎？”

“？”

正等着王的質問，并且做好閉口不言到底的蘭斯洛特愣了愣，沒想到王竟然是回憶起了過去。

“不是那次亂戰的時候你的拔刀相助，也不是因為你利落地身手和強大的正義感。”

亞瑟的目光落到有些茫然的蘭斯洛特身上，仿佛看到了當初那個青年手忙腳亂爬樹的情景，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在那之前，我們曾經在森林中擦肩而過，我正好見到你接住了從蒼翠巨木上無意墜落的雛鳥，把它們小心翼翼地送了回去——說真的，一個高大的騎士和稚嫩的小東西的組合有點微妙，不過卻讓我确信了，這個陌生的騎士一定有一顆溫柔的心，所以我才決定，在辦完事之後一定要把他拉入自己的騎士團。”

“……”

“死亡對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我一向是把他當做了另一端旅途的開始，這是所有人都無法避免的終結，我或許會為此遺憾，但絕不會怨恨或者逃避——更不會用犧牲他人的歪門邪道茍延殘喘，那是對他人不公平，也是對他人的殘忍，無論是誰。”

亞瑟的眼神犀利，他還懷疑莫德雷德可能會被摩根慫恿利用去了什麽危險的地方作死，是去盜取精靈族的聖物？還是去抓人魚族的王族放血？去傻了獨角獸？！……太多的可能讓他無法斷定小莫的去向，因此才不得不逼問自己的騎士，哪怕是用強制性的命令也在所不惜。

“告訴我，小莫在哪裏。”

“……不，對不起，吾王……”

蘭斯洛特的面上顯露出一瞬間的掙紮，不過他立即就被他壓抑下去，緊緊抿着嘴唇不發一言，他不願意欺騙王，但是，他卻是想救王的，因此，他只能保持沉默——這一刻，對于王的仰慕壓下了他心中的騎士精神，又或者他欺騙着自己，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對王盡忠吧？

“就在城堡中。”

“！”

“小貝？！”

“住口！你想——”

“我遵從王的意願。”

打斷了蘭斯洛特的絕望的低吼，貝狄威爾緩緩走了出來，他的身後站着的是剩餘的騎士們，高文，凱，傑蘭特，加雷斯，加拉哈德，加赫裏斯，鮑斯，蘭馬洛克，珀西瓦爾，特裏斯坦……這些其實主幹們都被王所仰仗着，平時輕易不會離開自己的崗位，此刻卻都聚集在了這裏。

“畢竟是和王的生命息息相關的大事啊！王曾說過，我們是一個整體，因此我們都有做出自己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貝狄威爾還帶着稚嫩的臉龐上是清晰可見的堅定，他的眼中飽含着憂傷，卻又蘊含着對王永遠的支持。

“吾王，我支持您的決定，而大家的想法也和我一樣，所以我們站出來了。”貝狄威爾清亮的嗓音中帶上了沙啞之色，“一向敏銳如您竟然都沒有發現我們并不遮掩的舉動，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然而……”

“等等！高文，貝狄威爾，還有大家，為什麽——”蘭斯洛特咬牙，心中湧起了一種無能為力的憤怒，“為什麽，明明我們……”

“雖然我們心動于您的長存，但我等更不願違背您的意志。”高文苦笑着站了出來，帶頭跪下，“莫德雷德她在摩根大人處，就在這個城堡的地下室，她以能夠拯救您為由成功地說服了我們隐瞞您事實，甚至布下了她前往不老不死泉的線索。”

聽到高文的話，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蘭斯洛特無力地跪倒在地，他，還是得眼睜睜地看着王走向末路嗎？！

“如果可以，我們自然願意以生命來交換王。”貝狄威爾艱難地露出了個笑容，“然而，王您不願意不是嗎？”

“你說的很對，小貝，我很欣慰。”亞瑟終于露出了今晚上第一個不帶任何陰霾的笑容，眼神柔和，用手摸了摸貝狄威爾的腦袋，“謝謝你的坦白，我确實是燈下黑了，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或許，是他潛意識中還是希望這次不是摩根做的什麽黑手，所以下意識地排除了這個可能吧！不管如何，他必須去阻止這種荒謬的舉動……

眼見着王毫不留情轉身的背影，沒有施舍給自己一個眼神，蘭斯洛特知道這一次王是真的震怒了，然而讓他痛苦的不是王的疏遠，而是這一去，摩根的設想肯定無法實現，那麽王也就……

“明明，你們……莫德雷德和我、我們的心情都是相同的啊！”

跪在地上喃喃自語蘭斯洛特，轉頭地看着目露悲傷的衆人，語氣中飽含着難以掩飾的痛苦和不解。

“小莫也是自願為王犧牲的啊！我們的心情不是一樣的嗎？！對于王而言，我們既然可以随時獻出自己的性命，那麽——”

“夠了！蘭斯洛特！”高文看不下去好友的醜态，憐憫地看着幾近陷入瘋狂，臉龐幾乎扭曲的蘭斯洛特，“我們的心情或許相似，但不可能相同。”

“別忘了，我們是王的騎士，王的意志才是第一位的。像你這樣因為自己的私欲而違背王意願的……已經不能稱之為王的騎士了。”

“你，已經出格了，蘭斯洛特。”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小劇場：

高文：你出格了，蘭斯洛特。

小蘭：啊？我出閣了？我怎麽不知道？我要嫁給誰？

王：……原來小蘭你……竟然做好了出嫁的準備嗎？

小蘭：QAQ王你聽我解釋

P.S.出閣是民間對女子出嫁、成婚的一個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