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這個戰争才結束不久的國家,大量的人還飽受戰争後遺症的痛苦。

曾經的炮轟聲、爆炸和慘叫聲,并沒有随着戰争的結束就消失了,它們殘留在人們的心裏揮之不去。

大量的人們在戰争結束已經将近一年之後的現在,仍然定時都往心理醫生診所跑,在遠在天邊近在耳邊的聲音折磨着他們,無數人還在如影相随的戰争陰影之中掙紮。

仿佛戰争還沒有結束。

一年多以前,橫濱那個巨大的爆炸聲,不知道喚起了多少人的噩夢。

夜半從睡夢中驚醒,這座城市的不少人從窗戶當中看到了那亮如白晝的刺眼光芒,竟然有一瞬間感覺到了解放。

——和平都是夢境,戰争才是現實。

那天有多少人在爆炸中身亡,又有多少人從噩夢中醒來,爬上窗戶跳下來,已經數不清了。

站在廢墟之中重新“和平生活”的人,在那個夜裏又有多少在痛哭流涕。

那場戰争就像是幽靈一樣,住在他們的心裏,闖進他們的夢裏。

太痛苦了,人們自發地組成了一個個互助小組。大部分都只在網絡上傾述,并不涉及到現實中的見面,極大程度上保護了大家的現實生活,假裝所有的痛苦都只是幻覺,現實當中的他們還是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伊藤就是其中的一員。他的問題比普通人還要嚴重一些,曾經為國效力的他有接近兩年的時間都在戰場上度過,每天睡覺都伴随着木倉聲、爆/炸聲,以及同伴受傷的呻/吟,或者思家的新兵哭聲。

這些說不上好聽的聲音幾乎深入他的骨髓。

才不到兩年的時間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他的很多同伴死了,身邊熟悉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居然活了下來。

居然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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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宣布他們可以回家的時候,伊藤哭了出來。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眼淚就不斷地湧出來。

不是欣喜快樂的淚水,而是慚愧又不可置信的淚水。

心頭第一時間湧現出來的是心情完全和高興等積極情緒不沾邊。

他居然活了下來。

為什麽他還活着?

從他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哭過。

曾經在隊伍裏年齡最小的他,現在成為了年齡最大。

多少比他年長的前輩,比他年輕又前途無限的後輩都死了。

平庸又無能的他,居然活了下來。

并沒有出色的戰力,也沒有驚人的意志,單純憑借着戰友的愛護和運氣,活着回到了故鄉橫濱的伊藤,轉職成為了一名警察。

橫濱雖然黑手黨橫行,但他們只負責這裏白天的安寧。白天的橫濱和黑夜的橫濱,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城市。

他偶爾聽見午夜木倉聲的時候還會驚醒,然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打開手機,還能看到互助群裏不斷刷新的留言。

“今天又聽見了木倉的聲音。”

“睡不着。”

“對啊……我這裏是聽到了小孩子在哭。樓下的孩子哭得像小狗嗚咽”

“是流浪的孩子吧”

漆黑的房間裏,只有他的手機屏幕發出慘白慘白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伊藤看了幾條留言之後,又關上了屏幕,平靜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再次度過他無眠的夜晚。

有時候,伊藤覺得他活得像行屍走肉。心裏亂糟糟的,腦袋也亂糟糟的,什麽都思考不了,還經常出現幻覺,像是驚弓之鳥。

周末的時候,伊藤都會去咖啡店裏面。他有一家定期會去熟悉的店,點一杯咖啡,在裏面坐上幾個小時,清空思緒。

什麽都想不了,但是咖啡醇香能讓他好受一點。

……今天是什麽音樂?

閉着眼伊藤聽到舒緩柔和的前奏曲調,感覺到了舒适,而那把童音加進來的時候,是一種震撼。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

他已經有接近兩年沒有哭過了。

“我……”他的喉嚨裏像是被塞了一團棉花。

我這是怎麽了。

他想起了曾經戰場上有一個小後輩,才十幾歲的年齡,笑容裏還帶着稚嫩和青澀,隊伍裏甚至沒有适合他尺碼的軍裝。這個孩子最後,搶過了他準備自己用的手/榴/彈,沖向了敵人的陣營裏面……

他最後喊的是“媽媽——”

媽媽。

伊藤的媽媽也已經離開了好幾年了,是戰争最初就離開的那群人。

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救不了任何人。

“我……”

所以,為什麽我還活着呢?

居然還活到了戰争結束。

幹淨清澈的童音,柔和舒緩的曲調,喚起了伊藤許許多多的回憶。

那些他願意面對的,不願意面對的,像是電影一樣紛沓而至。

店裏的歌曲仍在繼續。

這一首的旋律比上一首要更加快速,跳躍的音符之間,還是那個孩子的聲音在,悠長地歌唱。

明明是童音,沒有凸顯兒童那種天真不懂事的特質,而是帶了另一種……溫柔體貼的安撫。

伊藤已經顧不上其他了,他視線模糊,眼淚停不下來,不少滴進了咖啡裏,止都止不住。

啊,咖啡完全不能喝了。

事實上,咖啡店裏不止伊藤一個失常,咖啡店裏十桌有八桌的客人都在流淚,剩下的兩桌客人表情空白,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店裏幫忙的女孩子看着那些客人不敢去打擾,她抱着托盤跑到後廚問她店長的爺爺,“今天的客人都好奇怪。”

頭發花白的爺爺,皺紋裏都是歲月的痕跡,眼裏帶着笑容,摸了摸孫女的頭,“是好事哦。”

整個家經歷過戰争之後,就剩下還不懂事的孫女和他,面對着小孫女不太理解的模樣,店長爺爺拍了拍她的後背,“先去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再下來收拾。”

“好~”

中也柚木選擇音樂開始的原因很簡單,他從這座城市上面看到木葉曾經的傷痕。

就算戰争結束了,傷痕還是會永遠留在人的生命裏。

自從千手柱間死後,和平的木葉一下子就陷入了戰火連天的境地,兩線甚至三線作戰都不是少有的事,村裏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剩下活着的人,特別是活到戰争結束的人都陷入了一種愧疚和迷茫當中。

當時柚木的小夥伴千手的一個孩子就是,千手家在戰争當中往往作為先鋒出動,死傷比任何一個木葉家族都要嚴重。一個鐘鳴鼎食、木葉第一大豪族,最後活下來的人兩個巴掌數得過來。

千手之後,緊随其後的就是漩渦家族。

他們幾乎都成為了遺孤。

但是柚木還有玖辛奈,他答應了玖辛奈一定要活着回去。

作為一個整體存在,小夥伴狀态不佳會影響整個小隊的,柚木就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最後結合現代聽過的音樂,開始哼給每天都睡不着的千手小夥伴聽,後來三人小隊裏的另一個人也跑過來,接着就連帶隊的上忍都會湊過來。

發展到後來,柚木的嗓音扛不住了,就削了一支短笛,像模像樣地吹起來。條件很簡陋,架不住這一群沒有聽過音樂的樂盲們。

在那個時代,音樂都是奢侈品。樂器都是只有大名的宅邸裏面才存在的東西。

只要在大本營裏面,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柚木都會開小型演奏會。

通過這群現成的樣本,柚木知道了戰争對人的傷害,也掌握了怎麽用音樂盡量給他們舒緩這種痛。

長期不間斷的痛苦會讓人盲目。

你以為自己已經好了,其實那是身體長期忍耐之下給你的錯覺。

這個國家現在的人就是出于戰後麻木的狀态。表面裝得好像大家都完全沒問題,眼裏的光芒卻漸漸消失不見。

病痛最可怕的就是到了這一步,人已經和痛苦共存。

換句話說,人永遠就活在了痛苦之中,而不自知。

從這天起,“中原由木子”的名字就随着她發行的曲子飛遍了全國,甚至飛出了國外,成為不少人的睡前音樂,還有心理醫生診所的必備品。

這段時間裏面,羊有多了三個孩子,其中一個才一歲多一點,不怎麽會走路,倒是模樣相當獨特,瞳孔中一邊有着星星印記一邊有着“O”型印記,頭發還是個天然的陰陽頭,一半黑色一半白色。

他是被直接扔到了羊的門口,帶着一張寫着“夢野久作”紙條。

柚木從葎草當中看到了當時的景象,渾身是傷痕的憔悴女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抱着個一歲的孩子都走得十分費勁,一看就命不久矣的模樣。

她流着淚放下孩子的時候,差點一頭栽下。

後來還是蹒跚着走掉了。

柚木一見這個孩子,就知道他也是天生的異能者,還是不太能自控的那種。

雖然不知道他的異能力是什麽,但柚木果斷地給他下了封印,暫時交給了雛美她們照顧。

現在的柚木想要封印荒霸吐爸爸還是癡人說夢,對于一個才一歲多的小孩就沒什麽問題。

從來沒有封印過異能的柚木,樂觀地表示:就當做是練習了。

小夢野可能也有所感覺,每次見到柚木都會笑,偶爾吹一個口水泡對着柚木笑的時候,自己反而會被自己的口水泡吓到。

頭發也軟軟的。

軟軟的夢野久作成為了柚木在羊根據地裏的第二條尾巴。

第一條當然是九尾啦。

因為九尾太顯眼了,柚木出去的時候很少放他出來。

只會在想起來的時候讓他跟着中也尼出去溜達溜達,剩下的時間九尾就會跟着柚木在根據地。

這個暴躁羞澀的九尾大爺每次出現,都會成為孩子們追捧的對象。

都多長時間了,每次被孩子們偷襲摸尾巴的時候,九尾大爺還是會跳起來,一蹦三尺高。

後來中也柚木發現,有九尾在前面充當那根驢子前的蘿蔔,羊的孩子們會非常樂意玩游擊戰和躲避戰,他就每次回到羊的根據地都把九尾放出來。

如果九尾表現得好,就會得到柚木愛的摸摸。

孩子們也能趁機蹭蹭,偷摸一把。

這個時候的九尾大爺,就是好心情的假裝什麽都沒發現,好像柚木憑空長多了三四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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