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兩個人一直在菲茨傑拉德家待到了晚飯結束。

沒穿過訓練服和任務服以外衣服的江漣,在這個下午換了自己數不清的數不清的衣服。

江漣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相關知識,整個下午就像是人偶一樣,她首次開始對女性的生活産生了某種程度的懷疑,默不作聲換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還得到了在場圍觀人士贊揚。

然而并不開心。

還覺得更加疲憊。

但小姐姐依舊什麽都沒說。

柚木吃完午餐之後就懶得在跟資本家打太極了,比跟農場小夥子飙演技還累人。

弗朗西斯真的是……當老板可以,當朋友就免了。

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啊。

沒有感情就好談錢了。

面對老板們,中也柚木的态度明确。

什麽恩情、友情、欣賞、惺惺相惜之類的,請換算成等量的金錢謝謝。

感情要有,點到即止。

出了那道門,就算拿起刀劍拼殺,下手的瞬間都不會有絲毫猶豫的那種程度就完全足夠了。

柚木這麽多年來就是秉持着這種職業道德,在木葉高層眼皮子底下生存下來的。即便環境轉換了現代,這種職業操守依舊深受地下居民的歡迎。

人類本質上的劣根性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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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的時候希望雙方和平友好,沖突的時候又想要談感情化解。卑劣的人利用感情作為刀尖刺入曾經的朋友心頭,讓心髒的血液首先觸碰到的就是感情的那把苦澀的刀。

所以柚木不會和老板玩感情游戲。

金錢游戲不好玩嗎?不快樂嗎?

甩了大老板的中也柚木加入了老板愛女愛芙拉的換裝游戲裏面。面面俱到的菲茨傑拉德夫人照顧了兩位女生,自然不會漏掉中也柚木的部分。

有了柚木從中調和,四個“孩子”之間完全不會尴尬。

不得不說真的是人靠衣裝,就算是露西,換上了好看的裙子之後,都成從“平平無奇”上升到“羞澀可愛”的程度,更別提EIN那種精致人偶了。

所以晚飯之後,兩個人回酒店之前,還簽下了兩張快遞單。

愛芙拉是“送東西送到朋友家有什麽問題”的想法,而弗朗西斯還真沒見過送禮物還要快遞包郵的騷操作。

至于地址?當然是寫港口黑手黨大廈,收件人填中也柚木,電話填一次性電話號碼給中也尼。

這個白天還過得挺有意思的,起碼每個人都有那麽一點收獲。

而織田作之助和吾妻玲二則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白天。

織田作是那種只要跟他講話了,他就必定會有回應的類型,把“回應是不是發起人想要的那種回應”這個問題放在一邊的話,這種類型的人只要有心就可以和他成為朋友。

然而吾妻玲二這個處于“全世界的人都很危險”的終極PTSD心态,選擇獨自在房間裏待着。

嘗試過敲門沒有回應的織田作,就獨自出門逛了一圈。

除了沒錢這個小問題之外,織田作對于這種異國他鄉還是很有好奇心的。

織田作還認識到了一個美國少年。

白發的少年坐在了公園的長凳上,這種顏值稍微差一點馬上就會變成中二非主流的發色在他身上倒是恰到好處,流露出那種略帶神經質又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氣質和他本人非常匹配。

白發還一身白衣白褲的小少年,是首先過來和織田作搭話的。

兩個人之間原本還隔着兩張長椅。

對方靠近的時候,織田作還沒覺得什麽,當他想要搭話的時候,才驚覺不妙。

畢竟織田作算是半個失學青年,并不會英語。如果非常較真說明的話,就是到了“hello”和“hi”分不清有什麽區別的地步。

幸好在織田作猶豫不決的時刻,對方首先用純正的日語打招呼:“下午好。”

“下午好。”織田作松了一口氣。

“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的樣子?”白發的少年坐在了他身旁的位置,以一種不會太親密的距離和他搭話。

織田作坦率地說:“我不會講英語。”

白發的少年愣了愣,然後哈哈大笑了出來,笑到眼淚都出來了的地步。

織田不知道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但是他并沒有覺得冒犯。

他本身沒有宣稱過相關的想法,但本人确确實實是一個可以接受所有差異性的人,包括但不限于笑點不同、職業不同、理想不同。同時也是當雙方有沖突時,只要沒有踩到他的底線就會主動避讓的男子。

就算是面對這個莫名其妙大笑的、連朋友都稱不上的年輕人,織田作都不會生氣。

性格好到這種程度的人,居然淪落到了要成為殺-手才能生活下去。

因為看出了對方的不同才故意過來搭話的少年,笑聲還持續了好一會兒。高昂的笑聲驚動了公園裏潔白的鴿群。這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面三百六十六天都在接待游客的潔白小精靈,并沒有馬上飛走。

反而像是看到了什麽同類或者奇葩之類的,側着腦袋“咕咕”地觀察着這兩個人。

在觀察了一陣子,确認這兩個人既沒有喂鴿子的意圖,也沒有鴿飼料之後,鴿子們就咕咕地向有飼料的游客們奔去。

等到少年平靜下來之後,織田作才問道:“有什麽好笑的嗎?”

這個問話裏面沒有責備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好奇。

少年側頭想了想,回答說:“沒有。”

織田作點了點頭,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個答案。

少年看到了他的反應,反而更興致高昂,“我叫白蘭·傑索,我們交個朋友?”

“織田作之助。”織田作看了眼少年白皙修長的手,輕輕地握了上去。

白蘭·傑索心情愉快地開啓另一個話題:“織田君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普通人呢。”

這種開口就招炮的人,也就只有白蘭傑索這樣的人才才能說出口了。

就好像在說“你快點朝着我的臉正面來一拳”的意思。

從作死的這個意義上來講,白蘭·傑索也不是普通人,放在非常人當中,他也是最頂尖的那一批作死異能者。

真的是心裏有鬼的人恐怕這一刻就會暴起反擊了。

白蘭就是拼着受傷也想要試探織田作“特別”程度的這種作死。

但白蘭·傑索确确實實是個普通人。

就是還在美國讀書的真普通人。

除了他自己以外,別人并沒有感覺到他身上有一點違和的地方。

白蘭·傑索就是個聰明的普通人而已。

非要糾結這一點的話只能這樣講,目前來說,還是。

如果他身上還有那麽一點點值得別人探究的地方,那就是他有一個不同尋常的老爸。作為私生子的白蘭,每個月都能收到來自他黑手黨老爸打過來的錢,完完全全足夠他一個人過上相當富裕的生活。

但是這點錢,完全配不上白蘭作死的心。

織田作相當平靜地就接受了對方的評價,“稍微有一點點特別?就是所有人都能到達的程度。”

“你怎麽會這樣想,”白蘭的表情有着美國人特有的誇張,對他來說可能剛剛好,對含蓄的日本人來講就有點過度了。“織田君相當特別呢。”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謝謝誇張。”

他的反應又讓白蘭笑起來。

殺-手先生想了想,誠懇地回應道:“傑索君也是相當特別的人。”

白蘭擺擺手,“叫我白蘭就好了。傑索如果加上君,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那,白蘭君也是相當特別的人。”

聽起來像是相當敷衍的相互恭維,然而對話的雙方都是真心實意的。

就是這種真心實意還是透着一股敷衍味道的對話,才是令人奇怪的地方。

白蘭心情愉悅地接受了織田作的評價,“那我特別在哪裏?”

“比如會在這種地方究根結底的特別。”織田作說這話的時候,也是真心的。沒有一點點敷衍的意思。“還有頭發顏色。”

白蘭揪了一縷自己的頭發,然後興致程度似乎降低了一點:“未老先衰的白發?”

織田作搖搖頭,“是白色之中還會帶一點紫。”

“有嗎?”

“你自己的話,是看不到的吧。”只有頭發聚集的發尾才有那麽一點點夢幻一樣的紫色,不是人工能夠暈染出來的顏色,“是相當漂亮的顏色。”

白蘭傳統的丹鳳眼瞬間撐大,好像聽到了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即便是在就學環境相當輕松的美國,他那頭白發依舊帶來了麻煩。那種低級別的背後議論、排擠就不說了,校園-霸-淩他也遇到過。

雖然最後的結果并非傳統的整個學校的人一起霸-淩他,恰恰相反的,是他一個人霸-淩了整個學校……

就算只是個普通人,也別想小看白蘭·傑索的搞事能力。

說到底,特別的發色只是一個開端,或者說是一個借口而已,看不慣一個人的理由千千萬萬,聽到這種真誠的贊美倒是很少。

果然織田作之助就是很特別。

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子民,但是走在陽光之下也毫不畏懼的特別的人。

“謝謝誇獎,織田君的頭發顏色也很漂亮。”白蘭由衷地贊美道:“一看就會想起紅酒的顏色。”

結果織田作下一句說的是:“未成年人別想着喝酒了。”

白蘭再一次吃驚了,“原來織田君是這樣守規矩的人嗎?”

“守規矩有什麽問題嗎?”織田作之助反問。

“不,”白蘭笑了,“完全沒有問題。”

作為存在的本身就是在違法的人,守規矩?好像在做什麽黑色諷刺一樣。

白蘭本身是相當肆意的人,基本上沒什麽規矩意識。不過深知自己是一個怪物和表現出自己是怪物是兩回事,就算違-規,白蘭也會把一切的事情放在暗地裏。

他那個遠在意大利的老爸還會偶爾将視線放在他身上,還想在美國自由玩耍,就不能太随便。

現在還不可以太随便。

兩個人整個下午就在聊一些沒營養的事情,非常有默契地繞過了所有的身份問題,告別的時候,除了名字依舊對對方一無所知。

白蘭和織田作兩個人都覺得,到這一步就剛剛好。

如果未來有機會的話,肯定還會再見的。

弗朗西斯的動作很快,根據柚木的要求第二天就送來的船票。

柚木讓弗朗西斯給吾妻玲二訂了一個豪華單間,就是那種“就算進去的時候不是中原由木子的死忠粉,出來的時候就會是”的堪稱傳-銷級別的獨處單間。這種單間,不是由木子的死忠粉根本就不會願意付那麽一大筆錢。

柚木一直覺得這種豪華郵輪房間的價格簡直就是坑錢,但是願意跳這個坑的冤大頭居然還不少,由木子這個身份已經退圈差不多有一年之後,依舊是有前赴後繼跳坑的凱子。

每個季度這個的營業者都會給柚木的賬號打一大筆錢。

柚木覺得傳-銷,但有時候這種傳-銷對某種特殊人群來說還是很有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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