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這一場戰争叫法有很多,迄今為止都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明。知情者緘默不語，不知情者難以窺視到其中一角真相。

就在這個晚上,無論是王權者、異能者、契約者都無法置身事外，普通人的世界和他們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似乎變成了兩個維度之外的存在。

即便是身處其中的人，也不一定能說清楚那天到底經歷過什麽。

只能說是一直潛伏在底下的暗流突然湧現，才讓毫無準備的人措手不及罷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争,地點發生在神奈川縣內,由第一王權者白銀之王的浮空艇爆炸為開端。

那天傍晚的晚霞呈現出一種瑰麗的粉紅色,橫濱面對的海綿上波光粼粼，像是鋪了一層粉色的碎鑽，美得不可思議。

一艘外表平平無奇的浮空艇在天空中慢悠悠地飄蕩着，突如其來的一聲巨大的爆炸開啓了夜晚的世界。

不少在橫濱海濱游玩的游客都看到了這一幕，甚至被很多人用手機拍了下來上傳到網上。

好事者興奮不已。

柚木和織田作趕過去的時候，黃金之王的氏族兔子秋野的通訊打了過來，意思很明确,非時院出現了內鬼,白銀之王的事情請柚木安排。

紅發的少年挑了挑眉,心裏第一個蹦出來的名字叫做禦槌高志。

能夠讓黃金之王都顧不上白銀之王的事情,那就是極端嚴重的事件了。

看來禦柱塔裏面确實存在着什麽,至關重要又無法移動的東西，必須由黃金之王親自坐鎮其中鎮壓的。

比地獄門還重要的。

比白銀之王更重要的。

——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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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木眯了眯眼，準備回去之後查查黃金之王和白銀之王合作的那個所謂的實驗。

織田作問：“怎麽了？”

“沒什麽。”老爺子翻車了。

但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就算白銀之王也好，黃金之王也好,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情報員而已。

擁有“不變”屬性的白銀之王，別說是爆炸的浮空艇了，就算是核彈都炸不死他。

簡直就是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防禦的男人。

只不過看在地獄門和黃金之王的份上，柚木也不會放着他不管。

他心裏還惦記着那個王權者連鎖效應的堕劍問題。

傍晚時分過去，太陽一點一點堕入了海洋之中，粼粼的波濤都逐漸變得平靜，只能聽到海浪擊打岸邊的聲音，等到太陽最後一點光輝都消失在了天與海的交界處，意味着黑夜降臨的真正降臨。

日本有一種說法，傍晚，是逢魔時刻。

白天與黑夜交界的時間，魑魅魍魉會從各個角落之中湧現出來，人類一不小心就會被拖進另一個世界，被分食殆盡。

這個說法用來描述今天晚上就很貼切了。

柚木和織田作趕路的時候，飄來了一絲絲白霧。

橫濱的傍晚很少出現霧氣的時候，等柚木發現不對，他身邊的農奴先生已經消失了。

白霧彌漫的場景總讓人感覺到了一絲似曾相似。

這個世界的套路總是那麽換湯不換藥。

柚木站在路邊掃了一眼周圍，正常應該在下班時刻匆匆忙忙的普通人都消失在了這條街道上，只剩下三兩個還搞不清楚情況的人。

掃了一眼，發現都是異能者。

可以。

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跟浮空艇的位置相距不遠，柚木索性就自己走了過去。

他可愛的葎草小精靈們已經找到了昏迷的白銀之王。

和柚木所預料的一樣，銀色長發的德國人毫發無傷，除了那身漂亮的禮服弄髒了一些，沒有其他任何問題。

第七王權者正在向他靠近，就看柚木和他誰能夠先趕到現場。

來了——

少年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和平的日子久了之後，那種驚心動魄、分秒之間決一勝負的日子，就會令人分外懷念。

啊，我這麽一個可愛的情報員，怎麽能夠上前線呢。

港口黑手黨、武裝偵探社、異能特務科、非時院、Scepter4……那麽多組織，在情報到位的情況下居然還搞不掂，想幹嘛，想吃桃嗎。

要柚木處理，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白霧湧起的時候，不少感覺靈敏的人都感覺到了不安。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事情不對。

小夢野原本還在甜甜蜜蜜地等待晚飯的到來，白霧飄進他的家裏時，小孩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墊着腳從櫃子裏拿出一包牛肉幹。

整棟小別墅裏面，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把懷裏的泰迪熊放在桌子上，找了個靠背讓它靠着坐好，自己則坐在泰迪熊對面。

“今天……沒有晚飯了呢。好不容易才說今天吃壽喜鍋的。”小夢野對着小熊不滿地抱怨道。

等他把牛肉幹吃幹淨了之後，又去洗了手，才走出了家門口。

家門口正有一個巨大的泰迪熊等着他，那雙黑黝黝的眼睛裏泛着紅色不祥的光芒，頭頂一顆紅色的寶石，熠熠生輝。

“果然柚木尼說的才是對的。比起其他花裏胡哨的幻術、異能，只有體術才是最根本的東西。”

他那個被腌了的鳳梨罐頭師傅，還喋喋不休跟他灌輸幻術才是最根本的。

呵。

關在罐子裏的鳳梨。

眼裏盛裝着星星和月亮的孩子，腿邁開紮出一個馬，一手背在腰後，一手手心朝上做出了一個“讓”的姿勢。

這是千手家體術的起手式。

小孩身上的氣息也開始發生了一絲絲微妙的變化，他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來咯。”

和夢野久作相似境地的還有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

當時中島敦還在店裏看店，白發的少年拿着抹布擦拭門口的玻璃，傍晚的橫濱原本還人來人往，下班的人匆匆而過，忽然一眨眼，非異能者似乎從這個世界上剔除了一樣，街道都空曠了不少。

剩下的都是失去了異能的異能者們。

發現了一絲不對的中島敦快速朝着武裝偵探社走去，在樓下遇到芥川的時候，白霧籠罩之下能見度已經非常地低了，黑夜正式到來，整個橫濱進入了異空間一樣。

猛獸的低吼就格外明顯。

“這是怎麽回事？”

白霧之中走出來一只白虎，目帶紅光，額頭上有一顆漂亮的寶石，低吼着威脅中島敦，張開的嘴巴裏還能看出它鋒利的獠牙。

敦敦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自己的白虎，苦惱之中又帶着一點新奇。

芥川面對的則是人形的異能，宛如穿着盔甲的人類，身上的布料是拼接出來的成品，中島敦還能隐約分辨出來哪一件是芥川最喜歡的衣服。

咦？

中島敦小小聲的問道：“那塊，黑色的那塊不是你的內褲嗎？”

敦敦的手指指向了腰部左側的一小塊黑色帶着白色圖案的布料。

！！！

芥川惡聲惡氣地回答：“那是我的外套好嗎！”

“明明就是內褲，上面還有小狼頭的圖案。”中島敦直言不畏。

雛美姐姐幫家裏的小孩們買的內褲，誰不知道誰啊。

中島敦自己有同款小虎頭的。

芥川：“……”

“沒想到哦……”芥川居然對自己那麽狠。

中島敦和芥川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咬耳朵，除了他們之外，在其他地方的偵探社成員也在面臨着自己異能找上門的境地，不過和兩個少年輕松的狀态不太相同，相對比較依靠異能的他們，注定是一場苦戰了。

介介臉都紅了，氣的。

“閉嘴，人虎！”

現在芥川每次說不過他的時候，就會叫他人虎。

中島敦自動加載了“芥川龍之介翻譯過濾器”，光明正大地捂着嘴巴開始笑。

他們所面對的異能們可不管這兩個人在做什麽，白虎一個沖刺，一抓抓上來的時候，中島敦已經矮避開了。

他抓着老虎的爪子，頭狠狠地頂向老虎的腹部，足下用力以腰為軸心，沖上來的白虎，一拉一推之間，白虎的力道就被卸去，轉身就被摔遠了。

芥川那一邊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和他的羅生門幾度交手，芥川試圖擊向他關節薄弱的地方，一手打下去手掌都紅了對方也沒有一點錯位的樣子。

大概知道對方就算是人形也沒有人類的弱點，芥川龍之介就一腳将它踢遠了。

真是……

疼死了！

什麽東西那麽硬！

拉開的距離之後，兩個人擺正了動作做出了一個類似的起手式，一看就知道是同一個師傅底下出來的學生。

“啧。”芥川不滿道。

中島敦還帶着一點躍躍欲試：“你左我右？”

“成交。”

偏向力量型的中島敦和偏向技巧型的芥川龍之介，比起他們自己，可能青梅竹馬長大，一直作為陪練的對方，要更加熟悉自己的異能力。

對比兩個興奮起來的少年，剛剛還在趕路，轉眼就站在陌生街上的織田作之助才是他們之中最懵的一個。

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子彈上膛的聲音就率先傳過來，織田作下意識的一個翻滾，剛剛他站着的位置就出現了一排彈孔。

一個穿着長風衣的“影子”就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從輪廓上判斷，再看頭發的長度、熟悉的風衣，織田作确定那就是自家的老大爺，而不是其他什麽東西了。

前任殺-手先生嘆了口氣，拔出了好久不曾用過的搭檔，一手拉開保險栓。子彈在槍-膛裏面的聲音竟然令人感覺到了一點懷念。

這段日子過得有些太和平，仍然沒有吹散男人身上的硝煙味道。

它們只是更深更沉地積聚在他的心裏。

擡眸的時候渾身的氣勢凜然，不見半點慵懶，宛如開封的寶劍，自是銳不可擋的鋒利。

他長腿一邁，對面站着的異能也同時動了起來。

…………

……

柚木比第七王權者要快一步。

夜晚的海風吹起了他的長發，帶來了一絲絲海水的鹹味。

生活在港口城市這麽些年，柚木也習慣了風裏帶着一點點海鹽味道的日子。

新的世界，新的人生，在這一刻又似乎和從前沒有多少差別了。

雙鬓染霜的中年男人站到了柚木面前。

他見到這個才十四歲的少年似乎也沒有多少驚訝，“我就說，這一路上肯定有人在活動，就沒想到會是你這麽小的孩子。”

以他的年齡，叫柚木一聲孩子并不算占便宜。

柚木的腳邊就是躺着的白銀之王，銀色的長發宛如綢緞散了一地，屬于第一王權者的巨劍因為第七王權者的到來顯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

屬于第七王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孤獨地懸浮在空中。

同樣顯現出來的還有遠處一柄紅色和藍色的巨劍。

三柄巨劍将寧靜的黑夜徹底打破，原本毫無波瀾的水面被它們徹底捅破，預兆着這個夜晚的不平靜。

男人擡頭看了眼它們，冷笑了一聲：“那邊也開始了呢。”

“沒關系。”少年身姿挺拔，紅色的長發束成一束高馬尾，像一簇燃燒旺盛的火焰，整個人爽利又直挺。

不需要達摩克利斯之劍，他自己就是巨劍的化身。“我的任務只是你而已。”

評估着對方的實力，最弱的王權者搞不好有最高的個人實力，柚木就把九喇嘛放了出來在白銀之王身邊，加上葎草的存在，保證沒有人能夠在他們戰鬥的時候偷到桃子。

氣勢一放，本來就不平靜的水面上又泛起了新的波瀾。

長發飄揚，狂放又不羁，張揚又熱烈。

明明不是王權者，此時此刻的氣息卻半點不輸對面的王權者大人。

第七王權者挑了挑眉，“哦？”他看見柚木擺出一套标準千手流體術起手式的時候，就知道今天不能善了了。

“我這算不算是欺負小孩？”

柚木張揚笑開，“我還不是在欺負老人！”

“哈哈哈，”中年人大笑，“給你一個忠告，跟王權者為敵可不是什麽聰明的做法。”

話音剛落，兩個人就同時動了起來——！

第七王權者身材比柚木高大，靈活度半分不輸柚木，拳頭虎虎生威，直拳被柚木偏頭躲開，拳風帶起，幾縷紅發就飄揚落下。

柚木根本就沒有格擋，他偏頭錯開，長拳一擊，一擊不中回手成掌，在對方回防的時候擊中他的關節，同時膝蓋一頂，被對方的手掌攔了下來，柚木立刻回撤，腳如毒蛇出洞，踏向對方膝蓋。

王權者身形微動，就躲開了柚木這一擊，同時長腳回轉，試圖牽制拉扯柚木的重心。

雙方在一個瞬間就交換了好幾次攻防。

“哈。”中年人大笑，“我縱橫戰場半輩子，居然遇到你才覺得爽快！”

不是什麽格鬥、武術那種好看的東西，就是殺人者的戰鬥！

招招殺招，不留後手。

話音剛落，中年人手上動作不停，靠着身高拼着受傷也要打，手掌如刀劈向柚木，他光憑自己躲避不及，硬生生靠着葎草回扯，同時一腳踹在了他的腰腹上，被一道隐形的結界彈開。

少年藍色的眸子粼光微動。

雙方拉開距離的時候，柚木的手臂已經多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鮮紅的血争先恐後地流出來，染紅了少年的衣袖。

而中年人則毫發無傷。

他直起身來冷笑了一聲，笑容裏的諷刺倒不是沖着柚木來的，“你看，這就是王權者啊。”

不會受傷，無法被王權者和自己氏族以外的人殺死的王權者。

其他一切的戰鬥都只是過家家。

沒有了疼痛和鮮血，所有的戰鬥都毫無意義。

即便是這樣，少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站定看着對方，下一個瞬間再次沖刺上前。

和同樣擅長體術的人對打起來，就是和平時虐菜不一樣！

柚木難得放開手腳，第一反應竟然是痛快。

什麽王權者、什麽異能者，這些都逐漸被統統抛置于腦後。

近戰當中依靠的就是本能，所有的雜念抛在身後，才可能最後活下來。

生死一瞬！

手指、手掌、胳臂、腰腹、大腿……從腳指頭到頭發尖，所有一切能運用的，在這一刻都能作為武器使用。

結界？

葎草立刻潛入他的手臂縫合他的傷口。被壓制在體內的查克拉迅速修複，在他們再次交手的一瞬間，傷口已經縫合好了。

旋渦人的一輩子，就是和結界打交道的！

既然這樣不行……

那就換一種方法！

拳風劃過他的耳朵，立刻就有一條血線噴湧出來，柚木重心一轉，擡腿踢向了對方的腰腹，“給！我！開——！”

巨大的沖擊力，即便是第七王權者也翻了幾個滾，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才停了下來。

中年人不可思議地捂住了他的腰側……

因為清楚王權者的特性，剛才他才沒有特意回擋。

“哈哈哈……”第七王權者重新站起來，“今天我們就在這裏決一勝負吧！”

決你麻麻的！勝！負！

柚木一個肘擊，感覺到了王權者的結界力量保護，但在他的硬性沖擊之下還是擊中了對方的臉頰，就是力道被削弱了許多，不過是打偏了頭。

同時中年人的右腿擡起，猛然一擊——

即便柚木立刻回防，仍然被打出了五米距離。

少年的嘴角留下一絲血，他擡手右手拭去，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血的味道。

久違了。

對方顯然也不好過，一口血水吐了出來。

但比起柚木的傷勢，對方仍然占優勢。

然而——

那！又！怎！麽！樣！

柚木很早就知道，有些事情，光靠練習是不夠的。

所有的技藝，無論怎麽訓練都是不夠的，付出再多的努力練習都是不夠的，只有在這一刻！

此時！

此刻！

此時！

此地！

這一次被擊中了，受傷了，流血了，疼痛了，身體才能記住，記住這種速度并在下一秒提速，記住這一種招式并在下一次學會躲避。

知道怎麽用力怎麽回擊，才有活下來的可能！

曾經在戰場活躍的柚木這一刻才感覺他逐漸在和他的身體同調，身體曾經跟不上的動作現在才開始同步，下一秒才有超越的可能性——

越打，此世名為中也柚木的少年，眼睛就越亮。

那雙藍色的眼睛，仿佛代替了這漆黑夜空裏隐藏在烏雲背後的星星，亮得驚人。

作者有話要說：柚木：哦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