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杯咖啡

在氣氛變得尴尬之前,姜迎一不做二不休捧起桌上的盒子就往門口走,語速極快地留下一句:“我累了我先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雲岘目送她到門口,笑着低了低頭。

這一天确實夠豐富多彩的。

雲岘洗漱後躺在床上,還沒有太強烈的困意,今天也不想服用助眠的藥物,他覺得有些無所事事。

想起姜迎前兩天和他說起的畫手身份,雲岘點開不常用的微博搜索她的名字。

直接搜姜迎自然是找不到的,雲岘想了想,重新輸入“落日橙”。

顯示列表裏有幾個重名的,但是找到她不難。

雲岘點開這個簡介為“想畫什麽就畫什麽”的微博用戶,一條一條往下翻看。

大多數都是轉發,偶有幾條原創就是發布自己的作品。

這種同人圈子的東西雲岘并不精通,站在一個外行人的角度,帶上一層男友濾鏡,他只覺得姜迎畫得很好。線條流暢,比例恰當,人物精致,色彩和諧,一看就知道美術功底很紮實。

雲岘一邊看畫一邊讀底下的評論,清一色的誇獎。他看着,心底莫名生出幾分驕傲之感,就跟看着自家女兒在幼兒園拿了小紅花的心情一般。

偶爾有幾條僅粉絲可見,配圖一張表情包,文案是“你們懂得”。

懂什麽?這是什麽暗語嗎?

雲岘不解地皺着眉,點開評論區。

好家夥。

【啊啊啊啊太太我的幾|把為你起立!】

【謝謝勞斯,我射|爆】

【我先爽為敬】

【本色批聞訊趕來】

【一看三保一我就知道橙勞斯又搞好東西了】

雲岘:???

不就一只柴犬的表情包嗎?

看到右下角顯示“長圖”字樣,雲岘重新點開圖片,往下劃了兩下。

他一直滑到底,終于在三張一模一樣的表情包後,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從畫面上看圖片是倒着的,雲岘便把手機轉了半圈。

等看清圖上的內容,他手一抖,小黑方塊脫落,啪一聲狠狠砸在鼻梁骨上。

雲岘疼得低呼一聲,把手機從臉上撿起來,揉了揉受傷處。

緩了一口氣,他再次看着手機上的畫面,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神tm的三保一。

——

第二天早上九點,雲岘和姜迎準備返程。

姜迎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間,雲岘已經在樓梯口等她。

“怎麽今天沒戴眼鏡?”

還沒等雲岘回答,姜迎察覺到他臉上的異樣,着急地問:“你鼻子怎麽了?”

雲岘撫了一下淤青處:“沒事,被手機砸了一下。”

姜迎踮腳湊上去察看他的傷勢,鼻梁骨上青了一塊,有些腫,她輕輕呼了一口氣:“你幹什麽了,砸成這樣?”

雲岘摸了摸鼻子,撇開視線。正好這時候電梯到了,他牽起姜迎的手踏進電梯:“沒什麽,就一不小心沒拿穩。”

早上天氣晴,過了九點陽光便有些刺眼,雲岘指了指副駕駛前的收納箱,對姜迎說:“姜迎,幫我拿一下墨鏡。”

“哦,好。”打開箱子,裏面并沒有太多物品,一個黑色的眼鏡盒,一個文件袋,還有一瓶藥。

那藥瓶看上去像某種保健品,姜迎瞥到上面的字,随口問道:“你在吃褪黑素啊?”

雲岘愣了一下,回答道:“嗯,我有點失眠。”

姜迎把墨鏡從盒子裏取出遞給雲岘:“是因為壓力大嗎?”

“以前吧,現在好多了。”

“我搞畢設那會兒睡不着覺也吃,第二天早上起來會頭昏,你會嗎?”

雲岘搖了搖頭:“我還好。”

不想這個話題繼續下去,雲岘撿了句話問:“我看你很多平臺的ID都是落日橙,有什麽寓意嗎?”

姜迎想了一下,回答道:“我小時候改過名字,原本叫姜暮橙的,因為我爸說我是在傍晚出生的,那天的落日是橘色的,很漂亮。”

雲岘點點頭:“很好聽的名字,那為什麽又改了?”

“六七歲的時候吧,有次去水庫游泳,我趁着我爸不注意游遠了,差點被淹死。要是我爸當時沒回過神來找我,估計不知道被沖到哪裏去了。”姜迎捂着自己的左肩,“這兒有條很長的疤,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現在被我用紋身蓋着了。”

雲岘聽完後皺着眉,忍不住教訓姜迎:“小時候怎麽這麽皮?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姜迎扁了扁嘴:“你就別罵我了,我那個時候被全家輪流訓過了。後來我奶奶找了村裏一個算命的,說我名字和什麽犯沖,多災多難,吓得趕緊給我改了一個。”

“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姜迎有些惋惜地說:“不過我還挺喜歡暮橙這個名字的,後來就用落日橙貫穿我所有平臺的昵稱了。”

說着,姜迎終于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你怎麽知道我所有ID都是落日橙的,你不是只有我一個微信嗎”

雲岘啞口無言,只能老實交代:“我看了你的微博。”

姜迎猛地捂住嘴不讓自己的髒話飙出口。

“你看到什麽了?”

“你的畫啊,畫的不錯。”

“沒關注我吧,沒點開看吧?”

雲岘沉默以對。

姜迎心如死灰。

雲岘瞟了姜迎一眼:“對不起啊,我是不是不該去找你的微博?”

姜迎搖搖頭,既然是個公開平臺,誰都能看見,那沒道理限制自己的男朋友不能看。

她小聲說:“我就是怕你看了覺得我......”

雲岘偏還火上澆油:“你在我面前真不用管人設,早塌了。”

姜迎皺着臉嘤了一聲,側過身去把頭歪在靠墊上:“別說了,我要補覺。”

逃避這件事情上她算是爐火純青。

雲岘從車後座拿了一件外套蓋在她身上,調了調空調吹風口,又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睡吧,到了叫你。”

從上海回溪城的路還是那一條,卻又有什麽不一樣了。

把姜迎送到家的時候,兩人揮手告別,姜迎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踮起腳在雲岘臉頰上親了一口,說:“明天見。”

雲岘順勢把她摟在懷裏抱了抱:“明天見。”

總算是趁着春天結束前,進入了戀愛副本模式。

——

夏天要到了,雲岘打算給咖啡館裏換一批新綠植,花店送了好幾盆過來,蘇丞負責搬花,趙新柔在一邊指揮。

兩人正在讨論這盆龜背竹是放在門口還是吧臺,雲岘看他倆争得沒完沒了,發話道:“擺門口吧。”

“看吧,得聽我的。”趙新柔拆開一束玫瑰,修剪枝葉後插進花瓶裏。

蘇丞一向是吵不過她的,看她兩根手指捏着花枝小心翼翼的樣子,接過她手裏的剪刀:“我來吧。”

雲岘端着一杯美式看他倆一會酸一會甜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打趣道:“蘇丞倒是挺會心疼人的,以後不知道哪家小姑娘有福了。”

蘇丞看着趙新柔沒說話,趙新柔收拾桌子上的包裝袋,權當自己沒聽到。

過了會,趙新柔想起件事,問雲岘道:“對了老板,姜迎姐是不是好兩天沒來了?”

蘇丞還記着上次雲岘冷着臉把他從後廚叫出來的樣子,和姜迎談完回來後臉色也不好看。

別是沒戲了吧?

雲岘從面前兩位的眼神裏讀出了擔憂,他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前臺:“她這兩天工作忙,這會兒估計要下班了。”

還剩一朵粉色荔枝沒剪,雲岘抽了張平時用來墊蛋糕的薄紙,随意地把花包了一圈,又拿了段絲帶纏好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小趙,幫我打包一塊紅絲絨。”

“哦,好。”趙新柔手腳麻利地從玻璃罩裏取出一塊紅絲絨,是蘇丞今天做的新款,銷量不錯,這會兒就剩最後一塊了。

雲岘接過打包好的蛋糕,對兩人說:“這塊記我賬上,要是晚上沒什麽客人,今天就早點回家吧。”

蘇丞看他要走,問道:“欸,老板你去哪兒啊?”

雲岘舉了舉手裏的玫瑰和蛋糕:“接女朋友下班。”

時間掐的正好,他剛到樓下就看見姜迎走了出來。

今天沒開車,他就站在已亮起昏黃光芒的路燈下。

姜迎遠遠看見他,揮了揮手,笑着跑了過來。

雲岘張開手臂穩穩接住她,問:“餓不餓?”

“餓死我了。”姜迎整個人挂在他身上,“改了一天的方案,總算是給過了。”

雲岘把下巴擱在姜迎的頭頂,鼻尖萦繞着清甜的柑橘香:“你們老板怎麽回事,都加了一個禮拜的班了。”

“還好了,今天下班就挺早的。主要是更新和線下活動全湊一起了,過陣子我還得去上海出差。”

雲岘松開姜迎,把手裏的東西遞過去:“辛苦了,走吧,先帶你去吃東西。”

大抵這就是愛人的奇妙能力,治愈生活裏所有的疲憊和不開心。

姜迎一手接過花和蛋糕,一手牽住雲岘:“我想吃生煎包。”

“行,生煎包。”

這家店是老字號,姜迎小時候就常來吃,店裏翻修了兩次,面積也是從前的兩倍。

姜迎和雲岘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兩碗紅豆粥和一籠生煎包。

等候的期間,雲岘說起下個月的安排:“下個月初我得回北京一趟,估計也得過段時間再回來。”

姜迎問:“有什麽事嗎?”

“我弟弟高考了,想了想還是得回去,正好等考完了帶他放松放松。”

姜迎點了點頭:“他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要不要來溪城玩啊?”

雲岘看着她,只笑不語。

姜迎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上海啊杭州啊都挺好玩的......你們可以考慮一下嘛。”

雲岘應下她明顯夾帶私貨的話:“行,我知道了,我會問他的。”

提起家裏的高三生弟弟,吃飯時的話題就自然圍繞着他展開。

雲岘的弟弟叫雲岍,今年剛滿十八。

聽雲岘的描述,無論是外形還是性格,雲岍完全是他的縮小版。

所以姜迎對這個弟弟簡直好奇死了。

“畢竟是我帶着長大的,長兄如父嘛,像我也挺正常的。”雲岘解釋道。

“你帶大的?你父母工作很忙嗎?”

“算是一個原因吧,再加上他們很早就離婚了,我和弟弟都跟着我媽。”雲岘說這些的時候,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姜迎卻有些尴尬,咬着生煎包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聊下去。

雲岘讀懂她的心思:“想問什麽就問,我是你男朋友,你應該多了解一點。”

姜迎小心翼翼地張口:“那,你父親呢?我是覺得,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獨自撫養兩個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

雲岘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思考要怎麽說。

“我父親是做地質學的,常年在外考察,去過很多地方。生我的時候在湖北,生我弟的時候在陝西,一年見到他的次數也很少,有的時候在家沒待兩天又要走了。”雲岘的語氣平和,好像就只是在介紹他的家庭,“我母親是高中語文老師,他倆剛認識的時候,一個是愛好文學的女青年,一個是心懷山河的旅行家,很難不被對方吸引吧。”

姜迎放下筷子,認真地聽他講述:“那後來呢,後來為什麽又分開了?”

雲岘笑了笑,只說了兩個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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