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杯咖啡

這樣強勢的、露骨表現出愛|欲的雲岘,幾乎是瞬間點燃了姜迎身體裏的火花,噼裏啪啦地炸了一路。

湧上頭腦的歡愉是彼此共享的,這并不是第一次接吻,卻是頭次這麽激烈而纏綿,像是下一秒所有的欲|望就會傾巢而出,腳下是雲端,身後是汪洋,眼中只剩下放在心尖上的對方。

雲岘貼着姜迎的唇瓣,偶爾輕咬一下,等姜迎覺得疼,下意識想要推開他的時候就松開,然後卷着她的舌,溫柔地入侵和征伐。

在姜迎即将喘不過氣的時候,雲岘終于撤兵休戰。

嘴上殘留的口紅蹭在了他的唇角上,暈開的淡紅色讓姜迎簡直沒眼看。

雲岘擡手用拇指替姜迎擦了一下水光漉漉的嘴,又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問:“怎麽黏黏的?”

姜迎紅着臉撇開視線,從包裏找到餐巾紙抽出一張遞給他:“我塗了唇釉。”

雲岘接過紙,攤開對折又對折,擦着手上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她的唾液和那黏乎乎的唇釉。

姜迎又抽出一張替他把唇角擦了擦,還不忘趁機抱怨一句:“你怎麽老是喜歡搞突襲?”

雲岘捏了一下她的臉蛋,也不解釋自己剛剛是為哪個瞬間動情,只說:“情難自禁。”

他又往前邁了半步,把姜迎逼得更緊,低聲問:“今天化妝了?”

“嚴格意義上是昨天化的。”

雲岘又問:“脖子好像也塗了?”

“當然,不然會有色差的。是不是帶妝時間太久,......”

卡粉了。

沒等姜迎把話說完,雲岘拉開了一點她的衣領,她今天穿了一件寬松的T恤,這樣一來大半邊肩膀都裸露在外。

雲岘撫了撫她左肩的紋身,然後低下頭,用牙咬住她的肩帶往旁邊挪了挪。

姜迎一瞬間幾乎忘記了呼吸,一顆心提在半空搖搖晃晃。

雲岘用牙齒輕輕碾|磨|啃|咬她肩上的一塊皮膚,力道逐漸加重,疼痛感和他頭發摩挲的癢混雜在一起,讓姜迎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那副衿貴斯文的金絲眼鏡還端正地架在他的鼻梁上,可眼角眉梢又是那麽放浪和動情。

渾身都在發麻發酥,姜迎擡手撫上他的臉。

雲岘抓住她的手移到自己的腰上,讓她攬住。細密的吻繼續落下,帶着些許的痛。

等到最後,紅玫瑰旁又盛開了一朵,雲岘親了親那處紅腫的地方,替她把衣領重新拉好。

彼此都帶了點意猶未盡的缱绻,姜迎敏感地察覺到雲岘的反常,等平複好呼吸和心跳,她問:“到底怎麽了?”

雲岘抱着她更緊了些,在搪塞敷衍和實話實說之中猶豫了兩秒,選擇了後者:“本來不想你跟着我過來遭罪。”

姜迎摸了摸他的後背:“嗯。”

“不想讓你看到我的家庭。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坦誠給你,只有這個不行。我可以和你偶爾聊起,但要去直面它,連我有時候都不願意,更別說帶着你。”

雲岘停頓了幾秒,像是在思考應該從何說起。

“我母親是因為懷了我才放棄讀研和我爸結婚的,所以她後來經常說,要是沒生我,估計她的人生就不會是這副樣子的了。雲岍兩歲的時候他們離了婚,在撫養權上争執了很久。她一個人帶着我和弟弟,很辛苦,所以從小到大一切我都順着她。但是慢慢的,我覺得她的存在就像枷鎖。我沒有喜歡不喜歡做的事情,只有應不應該。工作累,回到家應付她我更累。”

雲岘輕輕嘆了一聲氣:“有的時候真不知道我們倆到底是誰欠了誰。”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嗯,你生日。怎麽了?”

“遇見你是我那天唯一發生的好事。所以雲岘,謝謝這個世界上有你存在。”

還沒等雲岘說什麽,樓裏響起腳步聲,姜迎立即推開他往後退了一步,催他說:“快走快走。”

走出樓道,雲岘看見她白色的T恤後背蹭到牆灰髒了一塊,心虛地摸了一下鼻尖,脫下自己的薄運動外套罩在她身上。

姜迎不明所以:“我不冷啊?”

雲岘指了指背後:“衣服髒了。”

聞言姜迎睜大了眼睛,一邊扭着身子察看衣服一邊嘴裏嘟囔:“你說說你,挑的什麽好地方。”

雲岘只能賠笑,推着姜迎往外走:“我給你洗我給你洗。”

等到他倆從超市回來,發現雲岍還煎了兩個雞蛋留給他們。

忙了一天,午飯也沒來得及吃,姜迎聞到面湯香揉了揉肚子,早就餓得受不住了。

雲岘看姜迎面沒吃幾口,雞蛋卻三兩下解決完了,問她:“還要不要雞蛋?”

姜迎搖搖頭:“不用了,夠了......要不你的給我咬一口?”

雲岘笑了笑,把不曾動過的整個煎蛋都夾到她碗裏:“給你留着的。”

在小事上雲岘總是留着一份細心,記着別人的喜好。兄長的角色扮演得久了,又習慣性地讓着別人。

但姜迎看到雲岘這樣其實心裏并不好受,尤其是在今天近距離接觸他的家庭之後。

她希望雲岘也做個被寵着的小孩,不要永遠這麽懂事這麽招人心疼。

雲岘看姜迎一直在發呆,笑着捏了下她的耳垂:“想什麽呢?快吃面。”

說好一口就是一口,姜迎咬下一小塊煎蛋,美滋滋地咀嚼着,把剩下的還給雲岘:“寶貝弟弟給你煎的,你可不得嘗嘗?小岍這蛋煎得比我好多了。”

雲岘說:“他也就會這個。”

姜迎又從自己碗裏夾了兩片鹵牛肉給他,摸了摸他的頭發:“今天我們寶貝哥哥也辛苦了,多吃點肉肉喲。”

雲岘懵了一下,擡手用食指和中指輕輕彈了一下姜迎的額頭,笑着道:“哄小朋友呢?”

姜迎搖搖頭:“哄男朋友。”

吃完飯,雲岘收拾桌子,姜迎在客廳裏随便逛逛。

幾乎每個家庭都會有一面榮譽牆,貼着孩子從小到大的獎狀。但凡有人來做客,那面牆總要像個旅游景點一樣被打卡。

姜迎家裏也有,張數不多,最高的獎項也只是班級三好學生。

此刻面對整整一櫃子的證書和獎狀,她才算知道什麽叫學霸的成長史。

她随意拿出幾張看了看,全國數學競賽二等獎、物理競賽一等獎、晨星杯征文二等獎......上面兩層都是雲岘的,底下的留給弟弟雲岍。從小到大,幾乎每門課目都有。此外市級三好學生、優秀班幹部也滿滿的一沓,按照年份排好序。

姜迎忍不住感嘆一句:“太恐怖了吧。”

她轉頭面向正在餐廳擦桌子的男人,由衷表示:“你們家的基因太強大了。”

雲岘往那櫃子不鹹不淡地瞟了一眼:“也有挺多湊數的,幼兒園折紙比賽第一名也被我媽擱進去了。”

姜迎小心翼翼地把手裏的證書放回原位,趁雲岘看不見偷偷雙手合十拜了拜。

“姜迎。”

聽見雲岘在廚房喊她,姜迎趕緊過去。

雲岘甩了甩手上的水,挑了一顆櫻桃喂給姜迎,把盤子遞給她:“把櫻桃給雲岍端過去吧,再問問他要喝水還是喝飲料。”

櫻桃酸酸甜甜,雲岘已經把核去了,吃起來一整顆果肉,別提有多爽。

“好嘞。”姜迎接過盤子,忍不住又想拿一顆。

雲岘拍開她的手:“給你留了一盤呢,別偷吃高三生的。”

姜迎嘻嘻笑了下,把櫻桃給雲岍端過去了。

門沒關緊,姜迎走到門口往裏看了一眼,發現雲岍正坐在椅子上發呆。

她輕輕敲了敲門,男孩才回過神向她看去。

姜迎把果盤放在桌上:“你哥買了櫻桃,嘗嘗,很甜的。”

雲岍禮貌地向她道謝:“謝謝姐姐。”

姜迎又問:“那個,你渴不渴,想喝水還是飲料?”

“沒事,我不渴。”

姜迎點點頭:“行,那你看書吧。”

她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折身回來,對着雲岍說:“我小時候有一次騎車摔了,左胳膊差點脫臼,身上好幾處擦傷。我哭着回家找我媽,你猜她做了什麽?”

雲岍愣愣地搖了搖頭:“安慰你了?”

“她把我打了一頓,一邊罵我一邊帶我去醫院。”

這下雲岍是徹底怔住了。

姜迎彎起眉眼笑着說:“很奇怪吧?她後來和我說,她當時吓懵了,擔心地要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一急就想打我一頓。”

“有的時候父母只是不知道正确的表達方式。罵你也許不是真的怪你,但愛你是不需要懷疑的。”

姜迎不知道此刻的雲岍能聽進去多少,她笑了笑,留下一句“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做你的事吧”便輕輕合上門出去了。

夏芝是八點的時候回來的,懷裏抱着一沓厚厚的試卷,依舊保持着她為人師表的端莊得體。

她自動略過沙發上的雲岘問姜迎:“晚飯吃了什麽?”

“牛肉面。”

夏芝瞪了雲岘一眼:“也不知道帶人家去吃點好的。”

姜迎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是我說想吃面的,我說想吃的。”

夏芝立馬笑着拉過姜迎的手:“以前來過北京嗎?”

姜迎乖巧回答:“前兩年和朋友來玩過,不過就呆了三天。”

夏芝說:“北京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以後讓雲岘多帶你去玩。反正他也是個閑人了。”

雲岘張了張嘴,似乎是想争辯咖啡店老板可不是閑人,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繼續看着他的球賽。

看到夏芝往雲岍的房間走,雲岘這才急了,立馬坐起要阻止她:“我已經說過他了,你別再影響他心情。”

夏芝轉身,抖了抖手裏的文件夾:“今天晚上小測的卷子,我拿給你寶貝弟弟還不行了?合着在你們兄弟倆心裏我就是什麽惡人?”

一看氣氛不對姜迎心都提了起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夾在中間不知道要怎麽辦。

好在大家都累了一天,實在沒什麽力氣再給彼此不痛快。

夏芝似乎真的只是去送卷子,很快就從房間裏出來。

姜迎知道他們母子倆有話要說,借口要去洗澡回了雲岘的房間。

等客廳裏又只剩下母子兩個,雲岘和夏芝才意識到他們真的沒有好好坐下來聊過什麽話,在這麽平常的瞬間,雙方竟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開頭,生疏地像陌生人。

體育頻道的解說員激動地揮舞手臂,決勝時刻,球飛舞在半空,全場人的視線聚焦在那一點上。

雲岘這才發現這一場他早看過直播,伸長手臂夠到遙控器,想換個臺。

“是不是老在心裏覺得我不懂你?”夏芝坐在單人沙發上,輕聲開口。

雲岘按鍵的動作一頓。

“你穿多大碼的鞋,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是什麽脾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你清楚嗎?”雲岘的語氣平靜而肯定,“我喜歡什麽,我會因為什麽開心,因為什麽不開心。你真的清楚嗎?”

他轉過身看向夏芝:“我不知道雲岍會不會這麽想,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只是你的學生。”

頓了頓他又說:“甚至不如你的學生。”

不知道是哪句話戳中了夏芝,她擰着眉提高聲音反問:“你說什麽呢?我做的哪件事不是為你倆好?我對哪個學生有對你倆那麽操心?為了生你倆我受了多大罪你不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這些年你在我們倆面前說的還少嗎?你犧牲了什麽,你失去了什麽,你為這個家付出了什麽,你說得不累我聽得都累了。”

雲岘盡量克制住心中的情緒,壓着嗓子說:“你覺得我辭職是胡鬧,你覺得今天雲岍逃學是胡鬧,但你知不知道。”

他猛然停下,移開視線,眼底凝着一層霧:“待在這個家裏,有多他媽壓抑。”

夏芝捂着心口喘了好兩下,被堵得什麽話都說不出。

她看着雲岘,隔得很近卻又覺得遙遠。

她想起雲岘剛學走路的時候,她站在原地松開手,小家夥搖搖晃晃往前邁了幾步就要回頭找她,再搖搖晃晃地撲進她的懷裏。

小的時候這麽黏着她,怎麽越長大就越想逃離父母逃離家庭?

夏芝不想和雲岘吵,他難得回家一趟,她不想再像上次一樣不歡而散,雲岘連過年也不回來。

罷了罷了,夏芝想,她總說雲程帆是個不及格的父親,現在看來自己的得分也并不漂亮。

客廳裏沉默了好久,等電影頻道的晚間劇場即将開始,夏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問雲岘:“明天什麽時候走?”

語氣稀松如平常,仿佛剛剛的劍拔弩張沒有發生過。

雲岘啞着聲音答:“早上八點。”

“早點睡吧,你和小姜也累了。”說完她便抱着那沓試卷回了自己房間。

姜迎躲在門後偷聽了好一會,終于等到夏芝回了房間她才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

見她出來了,雲岘問:“怎麽了?”

“沒,就告訴你我洗好了,你去洗吧。”說着她就打了一個哈欠。

雲岘摘下眼鏡揉了揉眼睛,眼裏泛着紅血絲:“你困了就先睡吧。”

姜迎點點頭,回了房間。

雲岘的床單是深藍色,卧室裏除了一張黑色辦公桌和一面衣櫃以外再沒有別的什麽家具。姜迎躺在被窩裏,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進了浴室,櫃子一開一合,在意識即将空白的前一瞬她猛地想起手機還在客廳的包裏,而她忘記了要定個鬧鐘。

只能強撐着意志爬起來,她半眯着眼,看見雲岘正把一床被子鋪在沙發上。

“你睡這兒嗎?”姜迎問。

“嗯,雲岍那小床也擠不下我倆,他明天還要早起上學。”

“那這沙發也很擠啊。”

“沒事,就一晚上。你快去睡吧。”

姜迎摸了摸後脖子,心裏掙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讓自己辛苦一天的男朋友受委屈:“別睡沙發了吧。那個,你進來的時候記得關燈啊。”

說完她就拿了自己的包踩着拖鞋快步走回房間,特地沒有關門。

她身後,雲岘抱着被子琢磨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他叉着腰無奈地笑了笑,把那床被子重新疊好,關了客廳的燈走回卧室。

開關啪嗒一聲,屋裏陷入漆黑。

被子被掀開一角,感受到身邊有人躺下,姜迎轉過身子摟住雲岘的腰埋進他的懷裏。

雲岘抱着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她枕得更舒服一些。

“如果你睡不着的話,我可以陪你說說話。”姜迎的聲音帶着倦意,比平時的語氣更加軟些。

“還記得你上個生日許的願望嗎?”

也許是太困了,也許是真的忘記了,姜迎想了想,發現自己并不記得:“我許了什麽?”

“你說以前許的願望沒有什麽實現的,所以就希望今天晚上失眠的人都睡個好覺吧。”雲岘在姜迎的額頭落下一吻,“你的願望靈驗了,那一天,我睡得很好。”

入睡之前,姜迎迷迷糊糊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那以後我把所有的願望都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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