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同樣是雷雨的夜，天空因為閃電時而明亮如白晝，片刻後又陷入黑沉，豆大的雨砸下來，仿佛要把天地血洗。

黑色的賓利車內，少年低沉着一雙眉眼，臉上表情寡淡。

“航航，我們不是故意忘了你生日的，都是最近太忙了，不然怎麽也不會在你生日前一天出差。”眉眼精致，看不出歲月痕跡的女人嘴角擒着一抹抱歉的笑。

坐在副駕駛的中年男人皺起眉：“他又不是三歲孩子了，生日還不能自己過嗎？”

“你還說呢…”女人沉下臉：“我們都幾年沒有陪兒子過生日了？孩子都這麽大了，你有一次去參加家長會嗎？”

男人扯了扯西裝領帶，似乎是有點煩躁，但好歹憋住了脾氣沒說話。

在他看來，男孩子就是要自立，又不是女孩子，而且現在的年輕人不是都更喜歡跟朋友一起過生日嗎？這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妻子刻意道歉，反而弄得他不對了。

看男人不說話了，女人別過眼，視線再次落到自己兒子身上。

“航航，你不會怪爸媽吧？我們都是為了你。”

為了你為了你，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他聽過無數次，早已經麻木了。

“無所謂。”他淡淡地說。

無所謂，兒子老是說無所謂，但無所謂怎麽會大半夜的還非得送他們到機場？兒子就是口是心非，從小就這樣，表面看起來性子寡淡，實際上卻是個很熱忱的孩子，随她。

女人嘆了一口氣，叮囑司機：“老徐，你開慢點，雨天路滑。”

話剛說完，迎面有強烈的光照進來，一臉大貨車撞破欄杆，從另一個車道上發瘋似的朝他們沖過來。

凡一航甚至來不及反應，車子就被撞飛。

吱——

轟——

人臨死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

當原本妝容精致的母親滿頭是血地抱着自己，護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腦海裏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對不起…”

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不是無所謂，是很在意。

他多想希望爸媽能不那麽忙，能有空陪他過個生日，哪怕只有一天。

“兒子你一定要…活下去…”

母親早已經陷入昏迷，副駕駛那邊傳來父親快要接不上氣的聲音。

凡一航淚流滿面：“爸…”

“活…活着。爸爸…對不起你。”

額角的血滴進了眼睛裏，凡一航奔潰地大喊：“爸！！！”

——轟隆隆。

仿佛在耳畔響起的雷聲滾滾。

“目睹”這一切的凡一航赤紅着一雙眼睛，發瘋似的沖進車裏，可是他的“身體”卻直接穿過了已經扭曲變形的車子。

面對這一切，他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做不了。

他身上摸了一下臉頰，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已經分不清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完全陷進這個仿佛糾纏他的噩夢裏。

面前的公路突然開始塌陷，沒等他做出反應，車子已經掉進了那個塌陷的萬丈深淵裏。

“不——”他沖過去，腳邊的地面也開始塌陷，他不得不後退，可退了幾步之後，他的腳步定住了。

與其要再次經歷這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和無盡的後悔自責，還不如随他們一起“塌陷”吧…

凡一航停住腳步，眼珠子看着地面的裂縫朝自己的腳尖蔓延。

他閉上眼睛，心底沒有半分恐懼，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解脫。

爸、媽，我來了。

…

“凡一航！救命啊！！！”

熟悉的聲音伴随着雷聲，聽起來并不那麽真切，但他無比确定，那是他“奇怪”的同桌羅薇薇。

總是那麽開心，熾熱地好像一顆小太陽般的羅薇薇。

但是，從剛才的聲音裏，他聽不出任何的開心，她好像…在喊救命？

“凡一航！！！”羅薇薇死命地扯着嗓子，聲音甚至穿過了沉悶的雷聲，可凡一航還是一動不動，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流浪漢狐疑地朝羅薇薇喊叫的方向看過去，看到水泥管旁蹲着的那個人時吓了一跳。

怎麽會有人…

羅薇薇喊不動凡一航只好自救。

她趁着流浪漢在扭頭打量蹲在地上的凡一航，幾步沖上前，一記重拳揮過去——

“啪”，她的手腕被流浪漢扣住。

“打了老子一次，還想有第二次？”

羅薇薇的腦袋一片空白，只閃過三個字：完蛋了。

流浪漢看着羅薇薇一臉菜色，得意地哼笑起來：“這一次，你別想…啊！！”

羅薇薇只感覺被抓住的手腕一松，流浪漢“啊”了一聲，應聲而倒，在原地濺出一大片水花，羅薇薇躲閃不及，連臉上都沾了泥漬。

但她顧不上這些，目光愣愣地看着眼前這個剛才還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現在已經能用一記手刀把人劈暈的凡一航。

眼前的凡一航讓她感到很陌生，他明明是在看着自己，眼神卻是沒什麽焦距，好像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凡一航？”羅薇薇遲疑着喊了一聲，尋思着這家夥是不是淋雨淋傻掉了。

凡一航沒應聲，眼神近乎冷漠地看着她。

羅薇薇錯愕地眨眨眼：“你怎麽了？”

“航航！航航！！！”

操場的圍欄外面響起凡曾銘的喊聲，羅薇薇連忙揮手回應：“凡爺爺！我們在這裏！！”

與此同時，地上暈過去的流浪漢動了動：“你們…”

羅薇薇吓得一腳踢過去，好不容易醒過來的流浪漢再次昏過去。

凡曾銘撐着把傘跑進來，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凡一航跟那人打架了，畢竟他是看到過那封“戰書”的，只是忘記看署名。

“你你…”凡曾銘氣得發抖，擡起手就要往凡一航臉上招呼。

羅薇薇連忙擋在凡一航面前：“凡爺爺！不怪他！是這個人要…要傷害我，他就把他打暈了。”

凡曾銘懵了下：“什麽？”

“報警。”羅薇薇理智地說：“我們得報警！這個人是個壞人！”

她不想把事情鬧大，不然傳出去太丢人了，而且她不想讓秦路遠和阮玉娟知道自己半夜還溜出來，可是放任這樣的人在附近游蕩，萬一別的女生運氣不好碰上了呢？

總之，不能留下這個隐患，必須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