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沒有蚊子

沒有蚊子

吃飽喝足，羅薇薇和凡曾銘在小帳篷裏坐了一個小時，完美地成為了好朋友——忘年之交的那種。

只不過羅薇薇在被凡老爺子送到秦家門口的時候，羅薇薇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不能走正門，只能翻窗進去。

羅薇薇翻窗進去的時候，凡老爺子還拄着拐杖在她腳下托了一把，好讓她順利翻窗。

站在窗邊，羅薇薇尴尬地兩頰紅通通，壓着嗓子擺擺手說：“凡爺爺，你快走吧！”

“诶。”凡曾銘點頭，把髒衣服遞給她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轉身慢悠悠走了。

…

凡曾銘回到家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他擔心自己進門會吵到樓上已經睡着的凡一航，所以就連鑰匙對上孔後轉動的聲音都很小心。

平常他當然不會有這種擔憂，但今天，孫子的病似乎發作了，可他又不敢提起，怕凡一航也不能接受自己心理上有疾病的事實。

然而凡曾銘一開門就跟正對着門口玄關處坐着的凡一航對上了視線。

“…”

“回來了？”凡一航先開口，因為一直在喝熱水，他的臉頰已經恢複了血色，但那張臉看起來還是冷冰冰的，跟可愛的小薇薇還是沒法比。

凡曾銘在心裏吐槽了一番自己的孫子，“咳咳”清了清嗓子，點頭：“對。你怎麽還沒睡？”

他一邊問一邊彎腰換鞋，也沒期待能得到凡一航的回答，一般他問出這種問題，凡一航都是回一句“嗯”，但今天似乎不一樣，凡一航不但走過來幫他把傘放好，還正正經經地對他說：“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凡曾銘：“…”

他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就連有一次不凡集團遇到了點問題，相關政府部門找他約談的時候他都沒這麽緊張過。

但他怎麽說也是一條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老狐貍了，面上沒有透出分毫的緊張，進去之後還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熱水，慢悠悠喝了一口才問：“什麽事？”

“關于我的病…”

凡曾銘聽着凡一航的話，慢慢收緊了捧着茶杯的手。

凡一航繼續說：“來這裏之前，我已經斷了所有的藥。但我覺得，現在可能…需要開始重新吃。”

他是一個非常理智且理性的人，理性到他在幾個小時之前想就那麽死在那裏，現在卻還能對自己的狀态做出判斷，并且提出自己需要恢複服藥。

凡曾銘的眼眶有點熱又有點酸。

“好，可以，你自己的狀況，你自己最清楚。明天我帶你回去，一起問問醫生藥物需不需要做一些變化，總不能按照之前的藥單瞎買。”

凡一航點頭“嗯”了一聲：“還有…今天晚上，我可能需要半片安眠藥。”

“我一會拿給你。”

“好。”

對話簡短又快速地結束了。

凡曾銘起身後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口：“如果狀況實在不好，就再休學一年。”

按照凡一航的跳級，他現在應該在讀大學了，就因為這個事休學了一年，并且念了第二遍高一。

休學和留級都是凡曾銘提出來的，凡一航沒有任何異議，但這次，凡一航搖頭拒絕：“不用。”

這個答案，幾乎是不經思考就從嘴裏蹦出來的，同時腦子裏還閃過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無比閃耀的光。

凡一航被自己腦子裏閃過的畫面吓了一跳，然後快速跟凡曾銘結束了對話，起身上樓了。

凡曾銘望着孫子倉促上樓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個時間蚊子其實還不太多，尤其他愛幹淨，就算後院一堆花草果蔬，也不招蚊子。所以孫子替小薇薇打的那只蚊子…？

凡曾銘不再深想了，也許真有蚊子呢？

所以凡曾銘在把半片安眠藥送過去的時候，還附贈了一盤還沒拆盒的蚊香。

他把蚊香遞過去的時候，眼尖地看到自家孫子的耳朵紅了起來。

哦？看來是沒有蚊子的。

凡一航紅着耳朵正正經經地把東西接過去，面無表情地說：“我買了明天九點的車票，如果我七點半還沒下樓就來叫我。”

例行公事般的話極具凡一航的說話風格，卻又不太像。

在認識羅薇薇之前，他的話可比現在要少多了，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而現在，他說話的句子越來越長，越來越多…

凡曾銘：“知道了，半夜有事的話就打我電話。”

“嗯。”

然後是門關上的聲音。

凡一航靠着門站了一會，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燈，他的腦子裏閃過很多畫面，有開心的有不開心的，但最後，他用理智及時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然後一仰頭，把安眠藥幹吞了下去。

不多時，他就因為藥物作用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漫長的一夜，終于結束了。

…

這個夜裏，羅薇薇做了好多夢，都是關于雨夜操場的，導致她時不時就被吓醒，一個晚上都沒有怎麽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就自己醒了過來，喉嚨又幹又疼，連幹咽的動作都沒法做。

爬起床喝了一杯水後，她意識到自己感冒了。

在操場淋了那麽一會雨，凡一航都發燒了，她不感冒才怪，應該在睡前就先吃一片感冒藥的。

正胡思亂想着，秦千芊從房間裏走出來，詫異地看着她：“你…通宵了嗎？”

如果不是通宵，羅薇薇絕不可能在這個點、在早上六點半，出現在客廳裏。

秦千芊對羅薇薇的定義很準确，羅薇薇的人生準則就是活得開心，人要開心，就得先睡飽了，周末不睡到大中午簡直是浪費時光。

“沒通宵，尿憋醒了。”羅薇薇丢下這麽一句，又倒了一杯水，然後轉身回房間，準備睡個回籠覺。

秦千芊朝她背影喊：“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出門帶我一起。”

“知道了。”羅薇薇啞着嗓子，頭也開始痛了，覺得渾身都不舒服。

她回房間把那杯冷水喝了，然後目光落在書桌上那個藍色的袋子上，裏面裝着她昨晚穿的衣服，髒兮兮的完全沒法看，而床邊還扔着凡一航借給她的那套校服。

昨晚的記憶一下子回籠。

羅薇薇把門反鎖上，然後把那袋髒衣服藏到了衣櫃裏，又把那套校服用袋子裝了起來，也藏到了櫃子裏。

等家裏沒人的時候，她再把衣服洗一洗好了。

這麽想着，她又躺回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