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猛然驚醒, 淩晨三點四十。
真絲床單被汗水洇濕,她粗喘着?氣拖着?稍顯疲憊的身?體起身?。
她竟然又一次夢見樓澤玉。
還?在?夢中?和他?做。
多麽離譜。
手背試探臉頰溫度,自己也被這滾燙驚到。
搬到這裏之前, 她竟從未察覺自己如此欲念深重。
稍稍緩了緩呼吸,她喝完了床頭放置的一整杯涼水才起身?去?了浴室。
刻意?調低水溫, 涼意?襲身?,試圖澆滅心頭驟起的火。
她的卧室和樓澤玉的卧室呈九十度角相連,浴室鏡後就是樓澤玉的床。
花了大價錢裝修的房子隔音很好,可?樓澤玉徹夜未眠, 他?還?是聽到了那極輕微的水聲。
知道她醒着?, 他?翻出手機給她發了消息。
【yu:倒杯水進來。】
安語看到消息的時候愣了愣,這麽晚了, 樓澤玉竟然還?沒有睡。
洗澡的時候頭發突然散下?來, 發梢到現在?還?在?滴水, 不想讓樓澤玉等,她直接開門去?了廚房。
端着?水走向樓澤玉卧室的時候她又有些猶豫, 剛才的夢境太過離譜,她甚至沒有真正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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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覺這兩次離奇的夢境都是因為和他?住在?一起,但又沒有真心把他?當成哥哥。
如果她繼續放任自己, 也許事情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她很清楚,和他?,好像必須得保持距離。
靠在?牆邊緩了緩, 确認自己的臉頰不再發燙之後她才敲了敲門。
樓澤玉聲音很輕, 聽來讓人舒心。
她打開門, 摸着?牆邊走過去?把水放在?他?床頭轉身?就想走。
還?沒出得了門就聽樓澤玉喊:“站住。”
“怎麽了?”安語站在?門口, 并沒有打算走回?去?。
“過來。”
她扒在?牆邊,只露着?一只眼睛去?看他?。
“還?要拿什麽東西?嗎?”
樓澤玉坐在?床上偏頭看着?她, 眼下?落着?長睫的陰影,眼神的變化也剛好被隐藏。
“你躲什麽?”他?沉聲問。
不确定是不是被他?兇了一下?,但她眼神略有心虛。
“我哪裏躲了?我是怕打擾你休息。”
樓澤玉不依不饒:“那你站過來,我現在?不休息。”
安語縮回?去?,悶聲說:“現在?太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你早點睡。”
“我讓你站過來。”
樓澤玉語氣裏藏着?不滿,她有些驚訝,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
不想繼續僵持惹他?生氣,哪怕有些不情願,她還?是慢吞吞邁着?步子走到了他?床前。
察覺樓澤玉視線落在?了自己後腰,她無意?識伸手摸了一下?。
潮濕一片。
她開口解釋:“剛才洗澡弄濕了,我回?去?吹吹。”
邁步想走又被他?拉住手腕,一回?身?,樓澤玉雙眉微蹙,眸中?不滿更甚。
她沒敢說話惹他?生氣,只好乖巧站在?原地等着?他?開口。
他?沒說話,只是起身?拉着?她往浴室裏走。
她被按在?浴室凳子上,樓澤玉一把撈起她的長發,取過挂在?牆上的吹風機為她吹起頭發來。
鏡子裏的男人一臉認真,小心梳理她發絲的時候又擔心太過用力扯痛了她,手上每一個動作?都顯得緩慢又細致。
低頭時,額前劉海遮住他?的眼睛,蓬松的頭發稍顯淩亂,讓人想要伸手好好揉一揉。
安語不自覺擡手按着?胸口,砰砰直跳的心髒加速全身?血液循環,好不容易用涼水沖下?去?的火好像又隐隐複燃。
肩膀落下?來長發,吹風機的熱風吹向了她腰間。
稍顯敏感的腰窩處有熱意?突如其來,她的身?子忍不住輕顫,樓澤玉的手就在?這瞬間握住了她的細腰。
夢中?的場景驟然在?腦海重現,她突然站起來,轉身?愣愣看着?樓澤玉,面色微紅,語氣緊張。
“好了好了,吹幹了,我先走了。”
她匆匆忙忙的樣子像只被驚擾的小兔子,樓澤玉在?她轉身?瞬間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又被拉住,她欲哭無淚。
她轉身?搖搖樓澤玉的手臂,刻意?用嬌柔的聲音叫他?:“哥哥,好哥哥,放我回?去?睡覺好不好?”
“你叫我什麽?”
樓澤玉緊盯着?她那雙藏着?小心思的大眼睛,像是要從她眼睛裏探得她最近躲躲藏藏的真正用意?。
“哥哥。”她乖順回?應。
樓澤玉與她四目相對,許是吹過熱風,浴室裏有些悶熱,安語覺得呼吸稍顯吃力。
她擡眼望着?他?,粗喘着?氣小心翼翼問:“不可?以叫你哥哥嗎?”
樓澤玉的腳步突然逼近,她被吓到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撞上洗漱臺,樓澤玉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雙手撐在?樓澤玉胸前,試圖阻擋他?繼續接近。
“你,你想做什麽?”
清晨玫瑰沾濕露水,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輕易折斷花枝。
安語被逼坐上洗漱臺,樓澤玉摁住她的大腿不讓她逃,指尖滑過她精巧的下?巴,語氣暧昧:“你在?躲什麽?”
細碎的劉海掃在?她眉間,樓澤玉幾?乎和她鼻尖相觸,貼近瞬間,她差點忘記呼吸。
清眸閃動着?惶恐,她匆忙別?開臉提醒:“你是我哥哥,樓澤玉。”
少女聲音輕顫,抖落了花瓣上搖搖欲墜的露珠,墨綠色的真絲堆疊在?胸前,跟随她急促的呼吸聲上下?起伏。
樓澤玉垂眸,啞聲問:“到底是哥哥還?是樓澤玉?”
理智出逃,她順口回?答:“樓澤玉。”
氣息交融,他?應承:“很好,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名字。”
再往後退,她就要倒在?洗漱臺上,可?身?前的人似乎刻意?為難,眼看腰部?就要支撐不住,她只好在?倒下?之前急急忙忙抱住樓澤玉的脖頸。
“樓澤玉!”
威吓中?透着?無奈,朦胧一雙眼楚楚可?憐。
“嗯?”
樓澤玉偏頭,等着?她下?一句話。
安語咬唇,輕微痛感拉回?她的理智,深沉呼吸間,她平靜道:“樓澤玉,你...你找個女朋友吧。”
“你說什麽?”
眸光驟然降溫,簡短四個字裏有別?樣情緒在?隐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了這句話,但她此時腦海裏回?響的,是那天樓奕君反複和她強調的話。
“記住你自己的身?份。”
樓澤玉退開,她也因此緩了呼吸。
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偏着?頭解釋:“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以考慮結婚生子了,在?這之前,你該好好找個女朋友。”
“出去?。”
擡眼瞬間,樓澤玉恰好轉身?,也許沒有看見他?冰冷的眼眸是今晚最值得慶幸的事。
她從洗漱臺緩緩滑下?,想要說句晚安,也生生忍住了。
她做不到毫無負擔和他?接近。
如果單戀沒有結果,不如一刀切斷她所有念想。
就像五年前那個夏夜。
彼時的樓澤玉還?沒有和高映寒确定關系,但她已經提前察覺到了樓澤玉态度的變化。
那天是她十八歲的生日,期待已久的成人禮,她終于可?以站在?樓澤玉面前驕傲地說:“我成年了。”
晚上林琦思在?南越江邊訂了一家餐廳,那個吹着?微風的露臺擺滿了白玫瑰,城市燈火驅逐星光,林琦思幫她把星光別?在?了發間。
那是一只精巧的鑽石發卡,是林阿姨送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她和樓奕君的關系雖說沒有和林琦思那般親近,但她在?樓家這麽多年也是打心眼兒裏尊敬這位長輩,那天她也收到了樓奕君的生日禮物,一塊價值不菲的鑲鑽手表。
偏偏樓澤玉姍姍來遲,直到生日宴的主菜上桌他?才匆匆趕到。
林琦思語氣略有責怪,指責他?不把妹妹放在?心上,他?卻無奈說:“公司事情太多,耽誤了。”
林琦思催促他?把禮物拿出來,他?卻一臉抱歉看着?安語說:“對不起,最近太忙了,沒時間準備,過段時間給你補上。”
是出于多年的教養和對樓澤玉的偏愛她才沒有生氣,但那個時候已經有個聲音在?心底告訴她,樓澤玉和以前不一樣了。
生日宴結束回?到家裏,她一直對樓澤玉沒有給她準備禮物耿耿于懷。
她的房間和樓澤玉的房間相連,小陽臺走出去?就能看見隔壁的燈光。
十一點,他?還?沒有睡。
她早在?生日宴之前就給自己買了一份成人禮,一雙高跟鞋。
她不想自己的成人禮就這麽平平淡淡過去?,所以捧着?自己的高跟鞋敲響了樓澤玉的房門。
裏面的人好像是思索良久,直到第二次敲門他?才說:“進來。”
他?坐在?窗前對着?電腦屏幕發呆,似乎是在?為工作?的事情煩心。
她像往常一樣親昵湊近他?身?邊,剛剛靠近,樓澤玉卻從原來的位置起了身?,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推開了窗戶透氣。
她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很開心沖着?他?說:“澤玉哥,我給自己買了一雙高跟鞋,你看看好看嗎?”
她把那雙白色的高跟鞋放在?地板上,撐着?他?的書桌踩了上去?。
十八歲的她已經是170的身?高,為了讓他?看到自己穿上高跟鞋的樣子,她甚至沒有換下?生日宴上穿的那條白紗裙。
她今晚化了精致的妝,及腰長發微微卷曲,不過是帆布鞋和高跟鞋的變化,同一個人卻擁有了兩種不同的氣韻。
第一次穿高跟鞋有些不穩,她歪歪扭扭走到樓澤玉跟前兒,意?外發現自己跟他?說話不必再仰着?頭。
“好看嗎?澤玉哥?”
和她眼神裏閃爍着?的期待截然相反,樓澤玉的眼眸可?以說得上是黯淡。
“好看。”他?平靜回?應。
已經察覺到他?的疏離,她還?是不死?心,又重新撿起笑容,試圖像小時候撒嬌讨好那樣問他?要禮物。
“你還?沒有給我禮物呢,快到十二點了,生日就要過完了,你真的不打算表示一下?嗎?”
樓澤玉轉身?看向窗外,淡漠地問:“你想要什麽?”
她輕聲回?答:“我想要的你現在?就能給。”
記憶中?的夏夜難得涼爽,窗戶推開的時候,林阿姨分?外喜歡的那片蕾絲窗紗随晚風肆意?搖擺。
樓澤玉在?風中?緩緩轉身?,眸如寒月,聲如松風。
“你說。”
她上前,故意?裝作?站不穩要向他?倒去?,他?扶住她手臂的時候依舊保持着?刻意?的疏離。
她乖巧站定,和他?始終保持一步的距離。
“再有不久我就要走了。”
他?淡淡應一聲:“嗯。”
“你可?以閉上眼睛嗎?”
“什麽?”
她小聲重複:“閉上眼睛。”
心裏生了一股倔強,不達目的不罷休。
已經做好了被他?拒絕的準備,樓澤玉卻在?這樣的僵持裏敗下?陣來。
他?閉着?眼睛,任由晚風拂動額前柔軟的發,窗外月色正濃,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花園裏的昙花不知什麽時候悄然綻放,溫柔夜風裏,有幽香浮動。
她被狂亂的心跳驅動着?接近,蔥白手指輕輕拽着?他?的襯衫袖子,那雙唇是少女的執念,哄騙還?是掠奪都可?以,是用盡手段都想得到的甜蜜。
她踮起腳尖,朝着?自己心中?的執念一點點接近,勝利果實就在?眼前,一張口就可?以嘗到他?的味道,她卻因為太緊張趔趄一步,驚擾了高貴的神鳥。
他?被樓澤玉無情推開,再上前,與他?之間隔着?一雙不願退讓的手臂。
“出去?。”
那是她這麽多年裏聽過的最冰冷的兩個字。
她不依不饒想要上前抱他?,再一次換來他?冷冰冰一句:“出去?,現在?。”
睡蓮池裏,一尾小魚猛然擺尾,驚起的水花砸破水面滿月,空留漣漪層層。
池邊的昙花不知什麽時候收攏了撩人的花瓣,那縷幽香也一并被封閉。
情緒升到頂點反而是平靜,她不羞,也不惱,更沒有纏着?他?。
她沉默着?,在?夜風中?與他?對視,倔強如她,絕口不提強求之詞。
那是她出國前最後一次和樓澤玉獨處,那雙淡漠的眼睛也成為她多少年夢魇的源頭。
今晚說了那番話,她心裏反倒覺得輕松了很多,暧昧,不該再存在?于她和樓澤玉之間。
有些情緒,也注定該一個人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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