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理我

這是周聞深第一次從孫璐洲的嘴裏聽到他用朋友二字去形容他們之間關系。

孫璐洲在小一點的時候會叫他哥哥，大了會介紹他是自己的兄弟，再大點是哥們，是老板，是老婆，是搭檔，可從來沒有用朋友這兩個字眼。

原來被喜歡的人用這種平凡的稱呼形容會是這種感覺，心裏有些麻，但卻也不至于太難受。

後來周聞深手裏的槍沒拿穩，遇上決賽圈最後一隊時，槍沒剛過對方。好在羅亞補槍比較及時，順利吃雞。

退出房間後羅亞跟那個女生加了好友，孫璐洲跟周聞深沒有答應，只說以後有時間再一起。

“還來嗎？”羅亞出聲問着，看着彈幕裏飛過的消息，蹙了蹙眉。

清一水的懷疑周聞深跟孫璐洲之間出了問題，不知道哪裏來的一群人跑到他直播間裏冷嘲熱諷，大致意思要麽是說直男裝gay活該，要不就是笑他們是不是炒不下去了，肯定是他們其實各自有女朋友才會這樣。

周聞深跟孫璐洲看不到這些東西，羅亞也不可能直接跟彈幕杠起來，他伸手封了幾個說得過分的賬號，讓房管幫忙看着。

“潞洲跟聞深關系可好了，不知道的都別別瞎說，他們下次的劇本策劃我也都是看過的，要表白呢。”

羅亞看着那些彈幕有些生氣，一時嘴快的說了出來，這劇情在他們公司裏本來就不是什麽秘密，反正到時候也要播出，算是給周聞深他們一個熱度也好。

孫璐洲聽着羅亞的話沒說什麽，而周聞深也沒有，三人後來又随機打了幾把，戰績都還可以。

只是孫璐洲一直都跟周聞深沒怎麽說話，反而是羅亞夾在他們兩個之間隐約能感覺出來周聞深的情緒并不好，一進入匹配就标點要跳P城。

出了名的剛槍勝地。

孫璐洲在之後的幾把裏，要麽落地成盒，要麽跑毒失敗，彈幕上就更熱鬧了，吵吵嚷嚷的說什麽都有，羅亞看着頭疼，私下裏給周聞深和孫璐洲發了消息過去。

周聞深沒理會他，但孫璐洲看了，可即便是這樣，那人也只回了他一個“知道了。”

孫璐洲還是在給周聞深的面前扔東西，八倍鏡、紅點、槍托、三級頭，可越到後面的游戲裏，周聞深一個都沒撿，甚至在跑毒時也再沒來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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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璐洲看着又一次黑掉的屏幕，沒忍住開了麥：“周聞深……你為什麽不來接我，我又死了。”

周聞深沒開麥也沒說話，羅亞看氣氛實在尴尬接了幾句後，看着自己屏幕上的消息，心裏也不好受。

烏煙瘴氣的彈幕就不提了，他自己夾在周聞深跟孫璐洲之間都有些氣悶。

你們兩個好好的，過來禍害我幹嘛。

又一局游戲結束後，羅亞直接下了播，連最後慣例的彈幕抽獎都沒有做，而反觀孫璐洲那邊他心裏憋得慌，最後的那把，周聞深甚至沒有讓它上車。

他看着周聞深的角色從自己的眼前略過，開着車的人似乎回頭看了他一眼。分明是沒什麽感情的游戲角色，卻讓孫璐洲的心理難受得厲害。

他到底是沒忍住去給周聞深打了電話過去，對面卻沒有接，他打了第二通、第三通，直到第四通電話無人接聽的時候，他的微信響了。

周聞深回了他的消息，但只回了一條，告訴他貓糧在哪。

[周聞深，你理理我。]

他把消息發過去，但還是沒有回複，周聞深像是鐵了心的不想理他，孫璐洲又扔了一條消息過去，像是自說自話的嘀咕了一句[我餓了。]

消息石沉大海，落在耳邊的只有貓叫。孫璐洲心下難受，像是一口氣憋在那裏，他隐約知道自己錯了，卻又不知道錯在哪兒，腦子一根筋，轉不過彎，分明在游戲裏一開始周聞深還會接他、會護着他，可現在兩人的關系卻僵在了這兒。

[理理我。]

他又扔了三個字過去，窩在沙發上難受。

[你跟周總到底是怎麽了？]

羅亞的策劃發消息來問了，方才的直播簡直是一場鬧劇，彈幕的消息都亂了，雖然有可能是對家買的水軍，但別說是他了，就連孫璐洲自己的策劃都沒反應過來。

可孫璐洲沒回消息過去，他不知道回什麽，他窩在沙發裏還是在給周聞深打電話，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他難受，這口氣憋着，像是有人在掐他的喉嚨。

電話被接通了，不知道是第幾次打過去，只是那邊聲音亂糟糟的，接電話的也不是周聞深。

岳擎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問他幹嘛。

孫璐洲聽着他的話愣了下，“周聞深呢？”

“你有什麽事可以先跟我說說，他在喝酒。”岳擎語氣輕佻，瞥了眼一邊周聞深的模樣，小聲問孫璐洲，“你到底又怎麽他了？”

“……”孫璐洲答不上來，他想跟周聞深說說話，哪怕是廢話他自己自說自話都好，“他不理我。”

“那你跟我說說他為什麽要理你？”岳擎嘆了口氣，他覺得孫璐洲有些拎不清，“孫璐洲，我雖然跟你關系一般，但也算是你跟你還有聞深一起長大的。”

“他那個人死心眼喜歡你這麽多年，你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你還讓他跟你當朋友那樣相處，你那是難為他，也是讓他不好受，你知道嗎？”

孫璐洲沉默了，可他不知道怎麽辦。

他只是覺得自己難受，難受周聞深離開時看自己的眼神，難受在游戲裏周聞深不理他，也難受現在，周聞深不接他的電話。

“或者我反過來問你，你喜歡聞深嗎？”岳擎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內心的那一點情緒像是被戳破了些，“你喜歡他嗎？”

岳擎又重複了一遍，只是回應他的還是孫璐洲的沉默，直到過了半晌，他開了口，他問了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什麽是喜歡？”

岳擎有幾分無奈，他告訴他：“你不想讓他傷心，想讓他高興，想黏着他，不想讓他跟別人走的太近，想讓他眼裏心裏只有你，說白了就是有點自私，或者說，你想跟他親嘴、做愛。”

孫璐洲聽着岳擎對于喜歡的定義沒說話，他暗自躊躇，又暗自思考，到最後也只跟岳擎說了一句：“我想跟周聞深說話。”

岳擎聞言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把手機給了周聞深。

周聞深心裏也不舒服，他退出游戲後，就來找岳擎了，手機從他出門到現在都沒停過。他不知道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孫璐洲，他舍不得跟那人說重話，也不想跟他吵，這樣的冷暴力反而其實最合适。

畢竟孫璐洲的性子，那人知道自己喜歡他這麽多年後，肯定會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理會自己，讓他來主動幾乎不可能，可這次周聞深沒看明白，也沒看透徹。

他看見岳擎的臉色，到底還是接了電話，對面的人叫他。

“有什麽事？”周聞深問他。

孫璐洲驟然一下聽見他的聲音，居然有些不适應，他憋了半晌不知道說什麽，又叫了他一聲。

“怎麽了？”周聞深好脾氣的回他。

“……你為什麽不救我。”孫璐洲問他，心裏難受的緊，“你最後一局的時候，都不讓我上車。”

周聞深聽着他的話，看着酒杯裏的酒想笑，問他：“我憑什麽救你？”

這話孫璐洲不好接，只反問他：“可我們……不還是，朋友嗎？”

“是啊，我們是朋友，但也只能是朋友。”周聞深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局游戲裏，這話聽孫璐洲說過一遍已經免疫了，這回已經能夠平靜接受了這個身份。

“可我……”周聞深說到這裏停了下，“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周聞深聽着他的話笑他，“那你想跟我做什麽？你又不喜歡我，又不想跟我做朋友，你在游戲裏可不是這麽說的。”

孫璐洲聽着他的話啞然，他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問他：“那我當時，我能說什麽？我說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我都……知道你喜歡我了，我怎麽可能還那麽說。”

周聞深聽見他的話後，沉默了，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裏是希望孫璐洲跟以前一樣對他，還是離他遠遠的比較好。

他想不清楚，就像是有根東西拉扯着他，分明他想離孫璐洲更遠，卻又舍不得。

就像在他在游戲裏開車離開孫璐洲的那個時候，他也是難受的，難受自己放棄了他喜歡了這麽些年的人，難受于孫璐洲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自己，也難受于他今後不過是一個朋友的身份，卻還可能喜歡孫璐洲很久很久。

而那份喜歡就像一只失足落入泥潭裏的羊羔，羸弱的四肢，猛然的紮進了泥潭裏，他拽不了，也走不出。

“孫璐洲，你對我，有一點點喜歡嗎？”

周聞深問了他，他總歸還是沒忍住，這兩個字眼像是在折磨他，他以前沒問過，離開前沒問過，甚至在跟孫璐洲搭戲的時候也從來沒有這般臺詞。

可現在他問了，帶着自己的那一點私心，看着手機屏幕裏，将近三十多個未接來電問了。

他想孫璐洲給自己一個答複，一個死期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能讓他斷了那份念想，又或者是能夠茍延殘喘一陣，讓他不至于這麽難受。

孫璐洲聽着周聞深的話，腦子裏不自覺的閃過周聞深的樣子，什麽樣的樣子都有，無奈的、寵溺的、淡然的，又或者是像今天離開前那般哀愁的。

他似乎喜歡周聞深的所有樣子，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如果習慣是喜歡，那他應該喜歡周聞深吧？如果想讓他高興也是喜歡，那他也應該是喜歡他的，如果說不想讓周聞深跟別人接觸，不想讓他離開自己，是喜歡的話，那他也是應該是喜歡的。

可這份喜歡有多少，孫璐洲不知道，但他還是回答了周聞深的話，因為他在那人的問題裏聽到了難過和憂愁。

他不想讓周聞深難過，于是他告訴他。

“可能有一點吧……一點點，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