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贏川面無表情地把手機往皮凳上一扔,彎下腰,繼續脫剛才只脫了一半的褲子。

身後的齊天用手指戳兩下他的腰窩,笑道:“好小子,果然是我們家川兒,從不讓哥失望。”

贏川拿過一條黑色騎行褲利落地往腳上套,褲子提到腰間,轉過身開始系腰帶,挑着眉說:“失望什麽?”

“沒有啊,”齊天把他的上衣遞過去,“是不失望,瞧你剛才說話多帶勁,我以前給老板打工的時候真是沒尊嚴,随叫随到。”

贏川接過衣服迅速套在身上,撈起手機揣兜,然後抓起兩個頭盔,其中一個遞給老五,唇角稍微勾起弧度:“齊大聖,你經常上網沖浪,難道沒聽說過?”

“聽說什麽?”齊天滿臉困惑,不忘插一句,“欸,別叫那個外號..”

贏川半真半假地說:“零零後整頓職場。”

說完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比夏季綻放的玫瑰還要豔,但沒有一絲蕩意。

齊天愣神幾秒,随即放聲大笑。

倆□□頭碰拳頭,勾肩搭背的走出更衣室。

--

十月中旬這階段,北京的天空飄着碎玻璃片似的雲,熱的像蒸籠。

午後更熱,邵煜銘從商務車下來,離開空調的他立馬皺起眉頭。

跟在身邊的司機詢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麽。

他擺擺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便朝那個方向走去。

他跟好朋友約在金港汽車公園的側門見面,半個月前就約好了,趕在周六看比賽。

同為大忙人的兩個人意外的都沒爽約。

“蔡大律師,約你不容易。”邵煜銘開玩笑的打招呼,看着越走越近的好友,心情舒暢不少。

迎着他走來的男人年輕俊美,散發着自然的優雅氣質,高挑的個子沒比邵煜銘矮多少,身上穿着一套顯出活力的白色棒球服。

蔡辰柯也回敬一句玩笑話:“如果沒記錯,我跟您這位董事長前天晚上還坐在一起喝茶,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理。”

“哈哈哈..”邵煜銘笑着去攬他的肩膀,兩人往賽車場的入口走,邊走邊聊。

“煜銘,你自己一個人嗎?”蔡辰柯左右看看,沒見到熟人。

“對啊,”邵煜銘語氣随意,“看比賽而已,你還想要我搞多大陣仗。”

蔡辰柯道:”你不是說要把綿羊助理帶出來讓我認識嗎?”

綿羊助理...應該叫不會拐彎的綿羊助理。

邵煜銘在心裏默默吐槽,面上一派輕松自然:“小朋友體質不行,請病假了,你要是想看,去公司。”

蔡辰柯笑了笑:“聽說他是秦總介紹的人,你這麽賣股東面子,願意把剛出茅廬的小孩放在身邊當助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對長輩這麽有情有義呢。”

“嗐,碰巧而已,”邵煜銘突然有點心煩意亂,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之前的助理跟栗晖鬧的有點不愉快,讓我辭了。”

聞言,蔡辰柯表示可惜地搖頭:“你這個堂弟,早晚有一天會給你惹麻煩。”

“什麽叫早晚有一天,”邵煜銘忍不住冷哼,“他現在給我惹得麻煩還少嗎?”

蔡辰柯用文雅含蓄的語調說:“好在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這個哥哥,煜銘,說實在的,你能壓住他,就管着點。”

邵煜銘側目看着好友的面容,知道對方是想起前段時間的案子,為了幫邵栗晖平事,蔡辰柯沒少幫忙。

“其實栗晖不壞,就是太蠢了,”邵煜銘失望地嘆息,“他的腦子裏除了吃喝就是女人,再沒有其他的,你看他每次犯事兒都是被人算計,他還傻啦吧唧的跟人家稱兄道弟,傻子堆裏的優等生,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蔡辰柯沒怎麽留面子的直言不諱:“煜銘,你應該清楚,蠢和色這兩樣比單純的壞還要致命。”

“我明白,”邵煜銘眼神暗下來,“再惹事,我打斷他的腿。”

蔡辰柯見他把話聽進去了,心裏為他高興。

說話間,兩人來到事先訂好的獨立觀看臺,管理中心的經理熱情打招呼,為他們提供了冰飲和水果,忙完就退下了。

頭上是遮陽棚,嘴裏喝着冰檸檬水,時不時還能刮來一陣秋風。

邵煜銘沒那麽熱了,戴上墨鏡,舒舒服服地倚靠在椅子上等比賽。

蔡辰柯坐在他對面,幫他往杯子裏添水放冰塊。

這時候,觀衆席傳來一片嘈雜聲。

倆人朝賽道看去,見到一排摩托車車隊斜着停在賽道起點。

蔡辰柯提醒道:“煜銘,來了。”

邵煜銘将墊在頸後的手拿下來,轉而抱臂,透過茶色的墨鏡直視賽場。

“今天屬于什麽比賽。”他問。

蔡辰柯說:“算是表演賽吧,小比試,這種比賽一般都是玩玩花樣,比如壓彎技巧,觀賞性還行。”

邵煜銘聽了之後點點頭。

與此同時,崎岖多彎的賽道上傳來一聲槍響,比賽正式開始。

相對于賽車,邵煜銘對賽摩更感興趣。槍響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覺的直起腰版,面孔容光煥發,活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賽道上傳出此起彼伏的“嗡嗡”聲響,十幾輛摩托車如閃電般飛奔而過。後排的觀衆席更加熱鬧,大家頂着毒辣的日光歡呼雀躍,這種比賽能夠輕易刺激到人們向往自由的熱血精神,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跑在最前頭的那輛摩托車,必須得承認,它太紮眼了,在一衆帥摩裏脫穎而出。

它有一身紫黑色光滑的皮膚,在陽光的折射下顯得更加鮮豔高貴,身形曲線邊緣有着獨特的尖銳和細節,車把低挂與車身完美對稱。它不僅外形炫酷,聲浪也相當悅耳,所到之處,餘音在空中回蕩。

它的主人與它配合的天衣無縫,整個人伏在它身上,壓低背部,身子前傾,被黑色頭盔擋住的雙眼裏藏着深深的執着和火焰般的放縱。

最難得的是,它的主人毫不吝啬地帶領它跑完一圈又一圈的賽程,讓它發揮出屬于自己的魅力,那些叫好的歡呼與掌聲,是屬于它和主人的。

第一輪比賽結束,那些賽摩手紛紛退場。

有幾位賽摩手抱團地走在一起,來到觀衆席下面背陰涼的角落裏,摘下頭盔,擦擦汗,然後有說有笑的邊抽煙邊聊天。

從邵煜銘的位置,一轉頭就能看見他們。

那幾個人用紙殼扇風,聽不到說些什麽,但看那神采奕奕的表情,應該在讨論剛才的比賽。

邵煜銘盯着瞧幾眼,沒看見讓自己感興趣的那位,不過可以确定他們是一個車隊的。

蔡辰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開口道:“就是他們。”

“我知道,”邵煜銘喝口水,輕描淡寫的口吻,“辰柯,我上次讓你了解,怎麽樣了?”

蔡辰柯道:“東北來的一幫孤兒。”

“東北哪兒的?”

“哈爾濱。”

邵煜銘指了指蔡辰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你老鄉啊。”

“是啊,”蔡辰柯笑着點頭,“我稍稍打聽了一下,他們是從哈市兒童福利院出來,領頭的叫蕭捷,帶着他的幾個哥們十幾歲就來北京闖蕩,現在在潘家園有兩家修理店,你要是那邊有熟人,一打聽都知道,他們經常參加一些小比賽。”

“實力怎麽樣?”邵煜銘頗為認真地問。

蔡辰柯道:“怎麽說呢,挺牛的,可惜資源有限,賽摩的熱度又比不上賽車,少了慧眼識英雄的贊助人。”

邵煜銘聞言笑道:“你這是暗示我呢?”

蔡辰柯攤開手:“拜托,是你先找我打聽的。”

“我猜那個人就是蕭捷吧。”邵煜銘突然用下巴朝一個方向點了點。

蔡辰柯回過頭,看見抽煙聊天的幾個賽摩手中又加入一個人,這人一來,那幾個人手裏的煙就都掐滅了,而且看面相和年齡也能猜出是他們的老大。

“眼力不錯,就是他。”蔡辰柯收回視線說,“他的幾個兄弟技術都可以,還有一個人..”

邵煜銘眼眸亮起來,已經猜到他說的是誰。

“近兩年的後起之秀,很厲害,只是不經常出現。”蔡辰柯委婉地觀察邵煜銘的表情。

邵煜銘聳起眉毛:“玩神秘?”

“不太清楚,”蔡辰柯笑着搖頭,“不過他确實最厲害,又是最低調的。”

“叫什麽?”

“不知道。”

“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說他最低調。”

話聊到這裏,兩人相視一笑。

邵煜銘變得正經起來,思量着問:“到底什麽情況。”

“這個人被蕭捷保護的很好,只參加比賽,不摻和別的,”蔡辰柯不緊不慢地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背景查不到,至今也沒聽說有誰見過他的臉,蕭捷對外稱他小七,有趣的是,我看到不少人在網上叫他七公主。”

邵煜銘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七公主...他怎麽樣?”

“你說呢?你為誰來的忘記了?”蔡辰柯有意調侃,“他就是你在視頻裏看中的天賦賽摩手,你今天不就是奔着他來的嗎?”

邵煜銘死不承認:“也別這麽說,我是奔着車隊來的,我可是愛才之人。”

接下來的兩輪比賽沒什麽意思,蕭捷的車隊沒上場。

邵煜銘好半天都沒看見‘意中人’,心裏莫名的有點發急。無論從哪方面講,神秘特性總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随意丢給蔡辰柯一個上廁所的借口,便站起身去往管理中心,打算去那兒碰碰運氣。

他的運氣一向很好,沒等走到那邊,竟然在側門偶遇到讓他心心念念的小紫,還有它所向披靡的主人。

‘意中人’就在眼前,邵煜銘的心跳亂了一拍。

小紫的主人穩穩當當地坐在它身上,還是那套比賽穿的騎行服,黑色頭盔沒有摘,漆黑的擋風鏡片像黑洞般有魔力,抓住人的眼球不放。

邵煜銘深深地看兩眼,慢慢露出招牌式笑容。

小紫的主人毫無反應,拿起手套的時候順便旋轉車鑰匙,看樣子是要離開。

邵煜銘難得見到視頻裏的真人,怎麽可能輕易放過搭讪的機會,他往前走兩步,想近距離看看,然而還是一片漆黑,只能憑感覺去猜測對方此時的表情,不知道從哪得來的結論,他總覺得黑色鏡片下的眼睛是陰郁而審慎的,這讓他加深了想結交的欲望。他有禮地開口:“你好,剛剛看了你的比賽,你叫什麽名字?”

小紫主人小幅度地歪了一下腦袋,保持沉默是金的狀态,慢條斯理地戴好手套,然後兩手攥住摩托車的車柄,按了點火按鈕。

邵煜銘不氣餒地繼續搭話:“怎麽不說話?我知道你的車隊,在潘家園那邊對嗎?”

小紫高冷的主人依舊一言不發,身體微微前傾。

下一秒,空中陡然響起一陣聲浪,單憑聲音就能讓人饞哭,很多男人對這種聲音都沒有抵抗力。

心情好的邵煜銘也不例外,然而不等他有反應的時間,小紫高冷的主人已經松開油門手柄,像陣風一樣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雖然沒碰到他,但他還是出于本能地往後趔趄兩步。

他訝異地目送飛遠的摩托車,眼裏蓄起駭人炭火的寒意。這是今天第二次,他被人無視且拒絕。從小備受追捧的他,無法忍受別人用目空一切的态度對他。

等到那輛摩托車的影子徹底消失,他眼裏的怒火才漸漸平息,過了一會兒,他不僅不生氣了,甚至生出一股別樣興奮的情緒,發出贊許的笑聲:“不錯,有個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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