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年複一年,沈陵從一開始的啓蒙班,讀到了最後的科考班,這三年裏頭,身邊的人也是來來回回,有讀個兩年書便不讀了的,也有師兄們已經去考科舉了,雖未中但也不留在私塾裏了,只是會偶爾回來同張秀才探讨問題。

齊子俊張伯禮同他一樣,一直讀到現在,三年下來,有同窗加入,也有同窗離去,最後留下科考的也就那麽幾個。

還有個師兄叫吳端,性情疏朗大方,和齊子俊頗聊得來,可能是家境相當,性格相近,臭味自然也相投。

這三年裏頭,他把四書五經都學完了,不能說融會貫通,但還算通曉。如今張秀才主要教他們策論和詩賦。如今流行寫賦,賦寫得好,頗受考官喜愛。

沈陵原以為自己寫詩賦會很難,後來他學了之後,發現其實也并沒有,寫詩肯定是寫得出的,就是出不出彩的問題,不過這東西就和作文一樣,得肚子裏頭有墨水,多看多積累,沈陵就不信寫不好。

“楊掌櫃,這《論語》我又抄完了一本,您給看一看。”沈陵打去年起就可以抄書了,這家書肆離他家近,楊掌櫃時常會光顧他家的鋪子,平日裏他買些紙張都會給個好價。

楊掌櫃笑吟吟地開始掏錢了,沈陵道:“您先檢驗檢驗。”

楊掌櫃把錢數好了,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陵哥兒,我還能不信你。這給我抄書的讀書人裏頭,你雖年紀最小,可寫得最細致,好些人挑書都愛挑你寫的。”

沈陵把這五十文錢收進荷包裏頭,去年他抄一本論語還只有四十文,因為買他抄本的人多了,楊掌櫃給他漲了錢。

“謝謝楊掌櫃,我得隔些日子再抄書了。”

楊掌櫃擺着手:“沒得事,還是你功課要緊。我家這小子,要有你一半省心,我做夢都能笑醒。”

沈陵笑了笑,挑了幾句讨人喜歡的好話說一說,看楊掌櫃有客人了,便到一旁書架上找書看,拿書前,先蹭了蹭手心,不叫髒東西蹭上去,店裏的小夥計也不盯他,都認得他,知他不會壞了書本。

書架上擺出來的書都是抄本,印刷本貴,只有有人問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給人看。

別看他抄書只賺五十文,這書賣出去得賣個一貫錢,印刷本更貴,如今的印刷本已經比以往便宜了,得益于前面的穿越者前輩“發明”了活字印刷術,印刷成本已經降低了很多,但貧寒人家還是買不起,這便有了他們的抄本。

抄本大多數由他們這樣的讀書人所寫,字得寫得好,買書的人可以自己挑選。沈陵一般只寫四書五經,雖沒有三字經千字文買的人多,但也還不錯,抄這些書正好方便他溫習,抄書的時候也能回憶一下知識點。

他翻了翻楊掌櫃這兒新上的書,說實話若不是為了寫詩賦,他最不願看的就是詩集,看看便想瞌睡,他雖會寫詩,卻是刻意寫的,不似那些一有感觸便能揮灑吟唱的。如今為了科考,當真是拿出了當年寫作文的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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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翻了幾本詩集,索然無味,他不愛那些無病呻吟的詩集,如今的詩集都是自費出版的,也就是說不管你寫得好不好,只要你想出版,有錢就行。大部分是朝中官員為了提升自己的名譽聲望出的,大部分都是文集詩集,沈陵就看到了好幾本。

不過以他後世的了解,這其中大部分都會折戟沉沙。

“鐵娃,就知道你在這兒,咱要回去了!”大郎在書肆門口揚聲說道。

沈陵聽到這個名字一囧,看了看周圍的客人,似是有隐隐帶笑,沈陵忙把書合上放回原位,快步走出去,雖說誰沒個拿不出手的小名,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沈陵老臉一紅。

走到門口,大郎咧着牙笑得一臉燦爛,要接他的書箱。

沈陵道:“大哥,我自己拿。大哥以後在外頭不要叫我小名了。”

大郎笑着說:“我給忘了,陵哥兒,咱快上車。”

大郎的身量已經是個大人了,也老成了很多,去年沈全四處托關系,給他找了個師傅,讓他跟着人學做賬,去大戶人家見識了一番,眼界也開闊了。

一輛牛車正停在這路口,這是他們家去年買的牛,農忙的時候耕地,不忙的時候按個車廂接送人。如今家裏頭勞動力少,前年耕種的時候可就把沈老頭給累倒了,恰好碰上有人家的牛懷了崽,趕緊搶先訂了只小母牛,打小養起,今年可以幹些重活了。

有了牛車他們來回就方便多了,到牛車邊,趕車的是沈老頭,見着小孫子,高興地眼睛都眯起來了:“鐵娃啊,又去看書了?”

沈陵把書箱放牛車上,大郎推他一把,腳一蹬,給上去了,對着爺爺,卻不好說不給喊小名,道:“爺爺,怎麽不早點和我說,我好提前候着。”

沈老頭可就高興孫子上進愛看書,擺着手:“這有什麽的,你讀書重要。快坐進去,外頭冷。”

沈陵撩了簾子往裏頭鑽,裏頭放了一個炭盆,暖洋洋的,一看就知道是沈老頭提前準備好的,沈老頭每回來接他的時候就不接其他人了,給他茶水點心都會備上,沈陵想到這些心裏頭就暖融融的。

他鑽進去,大郎随後進來,沈全已經在裏頭烘手了,這次回家主要是家裏頭起了幾間屋子,明兒個擺新酒,方氏她們已經回家相幫了,這酒席的事情還得是女人來。

這幾間屋子為得就是給大郎娶媳婦才蓋的,孩子一個個大了,原先那幾間屋子不夠住了。便是三房常年在城裏,給他們的房間還是得留着,不管在城裏頭有沒有家業,可有了錢還是得把鄉下的祖宅給收拾好,這就是根。

大郎去年定下了一個姑娘,今年走完所有的禮,不出意外明年就該成親了。這成親總得有正經的屋子,今年家裏頭就開始起新房,再建個幾間房,不然馬上二郎也要成親了,以後孩子只會更多。

所以這幾年買牛、蓋房子又要給大郎定親,進來的銀子又都花了出去,大郎定親商定的聘禮是二十兩銀子,這在鄉下可是大數目,這般願意蓋因他娶的是他那賬房先生的侄女,沾了親,那賬房先生教他也更賣力了。

那姑娘是城裏的,家裏頭倒也不嫌棄他家在城裏沒得宅子,一是大郎自個兒争氣,日後做了賬房,少不了前途。二是沈家有那鋪子日子定不會差,而且沈家是有那意願在城裏頭買宅子的。

沈陵坐炭盆前烤手,沈全問道:“可有和你夫子告好假?”

“告了,爹,您要不出去頂一頂爺爺?”沈陵說道,沈老頭這般歲數了還不得閑,如今天兒冷,地裏沒什麽活,他便趕着牛車接人城裏頭和鄉下來回,早上去,來鋪子裏給他們幫忙,下午接了人回去。

沈陵如今攢着錢,他想着給他做個皮手套,也不知夠不夠裁一塊毛皮子,若不成不如先叫三妞做一副棉的。

外頭的沈老頭已經聽得了,揚聲道:“不用他,你爹這不行,我趕着就成。”

大郎憋笑着說道:“鐵娃,你不曉得,上回三叔趕牛差點到趕溝溝裏去,可苦了咱家的牛,爺爺是再也不肯讓三叔趕了。”

沈陵聞言側目而望,沈全尴尬地咳了幾聲,掩飾道:“這牛同我生疏些。”

沈陵也免不了笑了,可不生疏嗎,都得闖溝裏去了。也是因沈全這些年未下地做過活,日日在茶樓裏頭做那大掌櫃,清閑時能坐着,如今富貴肚也出來了。

還是大郎出去替了沈老頭趕了一會兒,他們到村裏的時候剛好趕上晚飯,家家戶戶炊煙袅袅,牛開始慢慢走進去,沈老頭免不了要出去和人唠嗑了,自打家裏頭買了牛車又蓋了新房,沈家在村裏頭也算是數一數二了。

“沈伯,從城裏頭回來吶!”

“是啊,明天喬遷酒,接我家阿全大郎鐵娃回來。”

大郎也出來同大家招呼,他自小在村裏頭大的,人都認識,沈陵回來少,村裏人都認不全,外頭那板子上也擠不下,便安安分分坐車裏頭。

好一會兒車才到自家門口,大郎牽着牛去旁邊的牛棚,給它喂點吃的。

沈老頭搓了搓手,一臉滿足地看着旁邊新落成的屋子,沈全和沈陵上次回來還是上梁的時候,如今已經建好了,這回建得青磚大瓦房,梁挑得高,地上都鋪了青磚,比旁邊這幾間十幾年前可不氣派多了。

沈全看着也感慨,面上也帶了笑,道:“爹,等過幾年家裏有閑錢了,把這舊得也重新建成青磚房,讓您也住得舒坦。”

沈老頭心裏頭美滋滋,享了兒子一片心意,嘴裏頭卻道:“我一老頭子住什麽無所謂,還是得先在城裏頭給孩子們買個宅子,大郎以後在城裏頭做賬房,二郎眼瞧着也要娶媳婦了。”

三個人一道進去,女人們準備明天的菜,肉買了一大盆,殺了四只雞,都是明日要用的。

屋子裏有織布機咯吱咯吱的聲音,家裏頭買了個織布機,大伯母二伯母不進城的日子就在家裏織布,不管是賣也好自家穿也罷,都能省下一筆錢,如今二妞三妞正在織布。

那織布機需要手腳并用,腳上踩,手上的梭子還得跟上,如今兩人了一道弄,便快了些。

沈陵摸了摸口袋裏的絹花,到她們身旁,兩個人俱停了下來。

三妞笑着說:“鐵娃,怎麽了?”

沈陵從袖子裏掏出兩朵絹花:“二姐三姐,我買了兩朵絹花,是我抄書掙得錢。”

家裏的女人忙,他的衣服鞋子都是二妞三妞做的,古代的女孩子最快活的日子可能就是閨中的時候,相比男丁,她們在家中沒什麽地位,待出了嫁,也不知得熬多少年才能出頭。沈陵時常會給她們買些時下女孩子喜愛的東西,期望能為她們這閨中時光增添幾分光彩。

二妞三妞看着那漂亮的絹花,都抿着嘴兒笑,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那些話也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鐵娃還是會經常買些小物件給她們,對這個弟弟,二妞三妞都是滿心的疼愛。

二妞柔聲道:“鐵娃,二姐給你錢好不好,你這錢都是用來買紙墨的,別給我們買這些了。”

沈陵笑着說:“花不了我多少錢,二姐三姐,你們快拿着。”

這花買都買了,姐妹兩各拿一個,都歡喜地欣賞了起來,這外頭做的絹花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就是比自己做得更別致一些。

自打沈陵抄書賺了點錢,就給家裏人都買了個遍,也是提高家庭凝聚力,雖每回都說他亂花錢,但都還是高高興興地用上了。對于他經常給兩個姐姐買東西,一開始方氏和崔氏是說過他的,沈陵一直給她們講對女孩子好的好處。

這些年他給家裏頭出得主意多了,他搬出書裏說的,家裏頭都會信個幾分,後來事兒成了,他在家裏頭也有了話語權。他說二妞三妞養得好,會門手藝,以後能嫁進城裏頭,還能幫襯家裏。

自此二妞就不用下地幹活了,三妞跟着他們在城裏本就不用,家裏買了個織布機,二妞也學上了織布,三妞如今跟着隔壁布莊的繡娘學着刺繡。

對此二伯母一直很感激他,二伯母雖不善言辭,但給他做了好幾雙鞋子。

兩個人歡喜過後,又開始織布了,沈陵看她們織了一會兒,就換了一下工作,他對織布機有些好奇,道:“二姐,讓我來織一會兒吧。”

二妞三妞聞言忙說他:“鐵娃,你怎麽能做這樣的活,你快去讀書吧,我們自個兒來就成。”

沈陵蹲下來看那織布機下面的構造,道:“我就是好奇這是怎麽做的。”

三妞拍了拍他,好笑地說:“鐵娃真是對什麽都好奇,這織布機都是女人用的,你這手是用來寫字的。”

沈陵可沒這些講究,蹲近了些,道:“二姐三姐,你們織讓我瞧瞧這是怎麽動的。”

兩個人沒得法子,只得依他,兩個人繼續織布,沈陵便是一目了然,腳下動的是豎着的線,然後這梭子得橫着穿過去,這慢便慢在梭子得用手工。

“鐵娃,你幹啥呢!盯着這織布機看啥呢?”沈二說道。

二妞笑着說:“鐵娃又好奇了,非要看這織布機怎麽動的。”

全家都知道沈陵就是個萬事通,事事都好奇,人小家裏頭大大小小的事他比誰都上心,大家都笑了,紛紛打趣他,沈陵含笑着不以為意。

吃飯的時候沈陵腦海裏還是那紡織機的動圖,他都快忘了自己當初學的可是動力學,如果讓那個梭子也變成一個裝置可以主動穿過去呢……

他滿腦子的圖紙,囫囵地吃了飯,趕緊下了桌,大家也以為他是要去讀書。

他鑽進自己的屋子,拿了張紙出來,先把這紡織機的原理圖給畫出來,這種機器一眼就能看破,這古代他只有木頭可以用,這便是最麻煩的地方,若是能有橡膠、鋼鐵,可不就容易多了。

天黑得早,不得不早點收拾起來,睡夢裏他滿腦子都是機械的動圖,咕嚕咕嚕地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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