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離開紅旗小學，陳曦花了一毛錢在大隊租借了一輛自行車。

騎車來到縣城，花了大約一個半小時，這時已經将近上午十點了。

陳曦氣喘籲籲地跑到供銷社買肉，生怕自己來得太晚肉已經賣沒了，好在她今天比較幸運，前面只有零星幾個人在排隊，順利地買到二斤肉，才花了一塊兩毛錢。

“真便宜啊！”陳曦內心不禁瘋狂感嘆。

接着陳曦又買了五斤大米五斤白面，不是陳曦不想多買，而是考慮到自己的小身板根本拿不動太多東西，何況她還要買油買糖買調料等等。

改善全家人的飲食質量勢在必行，當陳曦大包小裹的離開供銷社後，又騎着車子轉到了黑市。

剛轉過街角，陳曦就看見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手裏拎着一個大籮筐，筐上蒙着藏藍色的破舊粗布，粗布下面似乎有活物在動，還隐約聽見“咕咕”的母雞叫聲。

“難道是母雞？”

陳曦心中一喜，現在家裏只有兩只下蛋的老母雞，如果能再填一兩只，全家人就能有更多的雞蛋補充營養。

“您是來賣東西的嗎？”陳曦推着車子走上前，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啊！”男人小聲道：“兩只家養的母雞，每只都有小六斤重，天天下蛋呢！要不是家裏老娘等着錢救命，我還舍不得賣呢！大妹子如果要買，我也不要票，六塊錢一只你就拿走。”

陳曦想了想，現在豬肉才六毛一斤，他這母雞一斤卻要賣到一塊多将近一塊一的價錢，不算便宜，但考慮到這是能下蛋的活雞，還是在不要票的黑市，價錢貴點兒也不是不能接受，陳曦果斷掏出12塊錢買下了這兩只母雞，也算解了對方的燃眉之急。

男人見陳曦沒有讨價還價，自然非常感激，熱心地幫陳曦把籮筐綁在自行車後座上，才道着謝匆匆離去。

陳曦在黑市又轉了一圈，買了兩斤蘋果，雖然賣相極差，但卻是整個黑市僅有的水果，好在價錢不貴，才花了一毛五還不要票。

離開黑市，陳曦看了看時間，發現時間也不早了，就開始往村裏趕，來的時候輕裝簡從，只用了一個半小時，回去的時候滿載而歸，卻花了近兩個小時，陳曦緊趕慢趕也沒能趕在中午做飯之前到家。

農忙時一般中午12點下工，下午1點又要繼續上工，吃飯和休息的時間十分有限，陳曦到家的時候秦家的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陳曦走進家門的時候，秦母正端着一盆紅薯飯正從廚房出來，看到她汗流浃背大包小裹的樣子，既心疼人，又心疼錢。

“你這孩子，怎麽一聲不吭地跑去縣城了，買這麽多東西，這得花多少錢啊！哎呦喂！我的心呦！山子，還不出來接一下你媳婦兒，我把粥先端進去，你們倆也趕緊的。”

“來啦！”秦蕭走出來正要接過陳曦手裏的東西，陳曦卻避開了，“門外車子上還有，你去拿那些。”

秦蕭看着車子上挂的大米白面，還有一個籮筐兩只母雞，不禁皺緊眉頭，他知道陳曦回了趟城之後，手裏應該多了不少餘錢，但她的錢怎麽能都填進他們秦家人的肚皮呢!

所謂人窮志短，秦蕭的自信心瞬間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頓頓大米白面，要蛋有蛋，要肉有肉，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日子啊！陳曦竟做了他一直想做卻還沒有做不到的事。

他沒有矯情到要拒絕陳曦的一番好意，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正是需要補身體的時候，他自己吃好吃壞倒是無所謂，但如果為了自己的面子讓一家老小吃糠咽菜，他自問做不出來。

他無法虛僞地在口頭上感激陳曦，只能牢牢記住她的好，然後默默發誓，以後一定要加倍努力賺錢，一輩子寵她愛她，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秦蕭拎着東西進門的時候已經很好地調整完自己的情緒，但陳曦還是敏感地發現了他的異常，似乎非常了解他的所思所想，陳曦故意湊到他跟前，拽着他的袖子小聲道：

“老公，你是不是在怪我自作主張？總之我不管，這些天我在城裏已經吃慣了細糧，再也不想吃粗糧了，我這是因為拿不動，不然還想買更多呢！反正我的錢還夠花，你要是不想看着我把私房錢都花光了，就得多賺錢給我花，否則我就帶着全家吃窮我自己。”

秦蕭看着她理直氣壯地的樣子，氣樂了，明明是怕他面子上過不去，跑來開解他，卻做出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還有這麽一手。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竟被她瞞了這麽多年。

秦蕭暗自咬牙，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好哇！我等着看看你是怎麽吃窮自己的。”

“額……”陳曦語塞，愣住，劇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呀！她那個對她有求必應、寵愛有加的十佳老公竟然沒有安慰她，反而突然變得如此欠揍。

陳曦皺着眉，萬分不解。

她大概打死也想不到，重活一世，因為她的人設崩塌，竟然激發出秦蕭隐藏的腹黑屬性。

看着陳曦一臉呆愣的樣子，秦蕭只覺得可愛的不得了，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邁開大長腿風一般地走進屋裏。

一頓午飯，時間雖短卻不平靜，陳曦幾乎被秦母數落到麻木，暗中踢了秦蕭好幾腳，秦蕭才恍然大悟般地仗義解圍，秦母的槍口這才轉向秦蕭。

“山子你也是，怎麽也不好好管管你媳婦兒。”

“錢哪能這麽花啊！”

“……”

秦母翻來覆去也繞不過去這麽幾句話，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上工，陳曦才長籲了一口氣，轉念又想到即将抵達縣城的大批物資，陳曦不禁一陣頭疼。

“看來我一個敗家的名聲是逃不掉了。”

下午陳曦先是把買回來米面油和調料歸置好，然後喂了一下新買來的兩只雞，之後洗了蘋果，先拿給秦父一個，秦父卻覺得蘋果金貴，一開始死活也不吃，是陳曦好說歹說，告訴他買了很多如果不吃會爛掉，秦父才勉強吃下，陳曦不禁覺得無比心累，都怪這個該死的年代，真是窮啊！

輪到寧寧，事情進展地就無比順暢，當陳曦拿着削好皮切成小塊的蘋果遞給寧寧的時候，寧寧毫不猶豫就吃了一塊，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寧寧開心地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的小表情，簡直可愛極了。

陳曦看得心都要化了，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寧寧吃了半個蘋果，才制止道：“好啦！寧寧，我們已經吃了夠多啦！晚飯後媽媽再你吃，好不好？”

寧寧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舍地看着碗裏剩下的蘋果，但還是乖巧地回答了“好”。

接下來的時間，寧寧就一直圍着陳曦轉，母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陳曦也悠哉悠哉地做着家務，時間過得飛快，就在陳曦洗完衣服晾好沒多久，下工的人都紛紛回來了，首先進門的是秦母和小姑子秦瑤。

秦母洗完手擦了一把臉後就進屋去照顧秦父，小姑子秦瑤則直接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陳曦便悄悄跟着溜進了廚房。

“瑤瑤，我上午切回來的兩斤肉，放在案板邊兒上了，你看看做個紅燒肉怎麽樣，這邊還有糖和各種調料，我也不知道買得全不全？”

不論前世今生，陳曦都注定了是個廚房殺手，所以做菜這種事她只能拜托給小姑子了。

“全，怎麽不全，嫂子簡直都要把供銷社搬回家了，但這肉太多了，都做嗎？”

多？兩斤肉一家子吃，陳曦還覺得少呢！但是想想中午婆婆的數落，愣是沒敢都做。

“做一斤吧！剩下一斤肉咱們剁成餡，明天包包子，怎麽樣？你看，白面我都買回來了，诶！瑤瑤，你別這麽看着我呀！你可不能學咱媽一樣數落我啊！”陳曦瞪着眼睛佯裝生氣。

“哎呦！我哪敢數落嫂子你呀！我哥知道了還不得揍死我，我就是覺着，嫂子從城裏回來變得不太一樣了。”

陳曦不禁覺得有趣，笑道：“你這小丫頭，還真機靈，那你覺得嫂子是現在好呢？還是以前好？”

“嫂子什麽樣都好，嫂子什麽樣我也都喜歡，就跟我哥一樣，嘻嘻！”

“瑤瑤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嫂子以後獎勵你頓頓都吃白面，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的飯還是粗細糧混着來吧！不然我怕媽一下子接受不了，又要數落我了。”

“嫂子你就放心吧！交給我，你趕緊回屋去吧！”

“別呀！別推我，我留這給你打個下手也行啊！”

“可不用了，嫂子，廚房哪是你能呆的地方啊！你還是趕緊回去歇着吧！”

陳曦想了想曾經小姑子教自己做飯時的情景，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她還是不要留下來添亂了為好。

被小姑子半推半就地被趕出了廚房，也不再提幫忙打下手的事兒了。

出了廚房，陳曦滿屋子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秦蕭的身影，她忽然意識到。

秦蕭或許是去了山腳下的牛棚吧！

牛棚雖說是村裏養牛的地方，但也特指裏面住的盡是些牛鬼蛇神，村裏人避之不及的一個地方，秦蕭卻時而光顧。

陳曦一直都知道秦蕭跟牛棚裏的人偷偷來往，只不過，以前她不關心，也從來沒有問過，自然不知道秦蕭去做什麽。

時至今日，陳曦倒是有些好奇了。

但是今天陳曦卻猜錯了，因為秦蕭此時已經拎着一個烏漆麻黑的破布口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