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唯一的信任者

“你或許可以考慮一下那個交易。”003924直言道，那團馬賽克依舊紮眼。

白勁一聽，哦這是當說客來了，既然都這樣說了那麽就說明對方也不想再掩飾身份。不過對于003924，他真的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他挑眉道:“憑什麽。”反正死鹹魚不怕啥。

“憑你身不由己。”003924回答他，“雖然現在上級們對你忍耐幾分，好言相勸，還開出那樣好的條件，但是……”

“你以為莫琛只是簡單的管理人嗎？”

“小十三膽子小不與你說，那我便說給你聽。”

003924道:“工作能力不達标或者是對主公司不忠誠私有異心的系統，都歸莫琛管。”

“而它們……哼，會被回收分解，當做下一批系統生産的材料。”

白勁神态無畏，打斷它的話，“so？這跟那個交易有關系嗎？我又不是系統，你說這些也吓不到我。”

003924早料到他會如此，笑出聲來，“是嗎……你雖不是，可你身邊就有一個。”

白勁的表情僵了一下，微微蹙眉。

003924笑得古怪，晏封的形象被破壞了個幹淨，然而那股違和感也壓不住白勁忽地湧上來的疑惑跟不安。

片刻，他終于悟到什麽似的，登時一驚，果然在腦海裏呼喚系統爸爸好幾遍都沒有動靜。

“不必找了。”003924悠然道，“它被召回去了。”

系統雖然嘴巴毒點，時常對他冷嘲熱諷，還常說他傻，但是在暗地裏卻一直向着他，幫着他，這些他都是知道的。還記得系統爸爸對他說過，它是新造出的系統之一，正處在試用期，若不合格就會被回收分解。可是……白勁想道，沒想到這麽快，再者它有哪裏做得不好？

白勁不禁焦急起來，他不熟悉這些人，所以不敢随意信了，捏緊了拳，桌子被他拍得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音，引來店裏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你們！”他有些咬牙切齒，“想威脅我？”

003924做了個手勢安撫他，“別激動，難得有宿主對系統這麽在乎。”說完，它似是陷入回憶，隔了一瞬才繼續道:“我有點羨慕呢。”自從它帶了那麽多宿主，其中大多是地球人，卻是個個都只為自己着想，只求早日完成任務得到自己想要的。綁定結束後大家都好聚好散。

它把從004413那裏收來的芯片拿出來，提醒道:“威脅談不上，只是要看你想不想及時救下小十三了。而且你的時間所剩不多，一旦小十三知而不報的罪名坐實，那麽莫琛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白勁眼神含冰，看着那塊東西。

003924又笑了笑，說:“我保證，這個芯片對那個入侵者造成不了傷害，而只是簡單地讓他剝離這個世界。因為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那麽這個世界可能會面臨崩壞的危險。”它目不轉睛地看着對面，“只要你做了……也虧不了。”

畢竟取消宿主任務個數的先例，可是從未有過呢……它不相信對方會不動心。

003924安靜下來，然而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頓時陷入緊張狀态，空氣所帶的涼意慢慢被心底産生的急躁一絲絲沖散，絲毫不留。

白勁張開五指，胡亂擦去手心裏冒出的汗漬，抿了下嘴唇，他強制性冷靜下來，不能先亂陣腳。他思考着，發現其實003924的話并不能立即相信。

“我什麽都不懂，你說系統被召回去就是被調查去了？我這個系統爸爸經常神出鬼沒你以為我會就這樣信你？”

003924輕嘆道:“你怎麽就不信呢？人類真是狡猾啊。”

白勁嚴肅了臉，他堅定道:“我要見莫琛。”

——

“三個願望我要提前許一個。”

“……可以，說吧。”

“無論系統004413做錯了什麽，你們都不可以銷毀分解它。”

“……”

“不答應的話那也就沒談的必要了。”

“……好，這個要求我可以允你。那麽接下來，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按照小十三的态度，它不可能沒跟你說過芯片的效用，所以，你還怕什麽？”

微型芯片被緊緊捏在手心，他走在街上，步履有些不穩，腦海裏一直重複着不久前的談話，不論是莫琛的，003924的，還是他自己的，都令他的心底慢慢生出一絲愧疚與罪惡感。

本不該這樣，本不必這樣……但是為什麽這個重任就偏偏落在了他的身上呢？

心口上微微地刺痛起來，為他接下來即将做的事而懲罰着他。

——

“不好！我們被發現了！”

“……逃！快逃出去！……不能再回來！！”

“陸裏！走啊！！這裏不能再待下去了！”有人用力将他向外推，攔在他面前。

“坐上飛馳走！不論到哪個星球，你都要想辦法活下去！”

“呵哈哈哈……他們這些人吶費盡心力造出了我們，如今卻又想來毀掉我們！簡直可恨至極，可恨至極！”

……混亂，屠殺，逃竄，哭喊，滿目瘡痍。

有誰在自己的土地上殺掉他的同胞……哭嚎怒吼混成一片，只因他們日益的強大，不知不覺間已經威脅到了另一族群的存在……

“糟糕！是空間風暴！快撞上了！”

“快看！那裏有顆星球！聽着，我們轉化形态跳艙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陸裏……呼，走吧，不用管我們……你才是最後的希望……”

耳裏漸漸沒了其他聲音，同伴逐一閉上了眼睛，身體發出點點白光，最後化為虛無消散于天地之間。

狼狽逃離存活的，只剩下他一個……

視野在陷入黑暗之前，虛弱的他不經意間發現了一種奇異的力量，好奇引誘他的接近，繼而不自覺就被吸引進去，結果便是流浪于異時空……汲取能源，填補幾乎耗盡的身體。

陸裏抿了下唇，聽見樓道裏傳來聲音，他提前走過去開了門。

白勁正在掏鑰匙的動作頓了頓，房間裏的燈光比走廊的刺眼，他眯了下眼睛，面上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看見這個人，陸裏方才冰涼的心略微熱了起來，他眯眼笑了一下，側身讓開。

白勁擡腳跨進去，關上門，“不對，你怎麽有我這裏的鑰匙？”

“門口那裏的磚頭下面不是藏着一把備用的，所以我就進來了。”他說道，表情隐隐有些小得意。

白勁頓時反應過來，啊，現在這個人就跟雷達似的吧，厲害了。

他掃了一眼對方光潔的額頭，哪還有什麽撞傷的痕跡？很好，夠強大。

“你要在這兒住？”他問。

對方點頭回答他，“當然，我怎麽可能舍得跟你分開一秒鐘。”

“……”去你大爺的，白勁斜睨了一眼，不說話。

他移步走過去坐在了床邊，對方也跟着過來坐下，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說道:“我叫陸裏。”

“來自彗昂星。”

心裏藏着事情，忽地聽見對方響起的聲音，白勁愣了下神，轉動視線，發現陸裏正認真地看着他。

“陸裏？”重複。

“嗯。”應道，眉眼含笑。

白勁了解地點頭，前連後想起來，瞬間想通對方為什麽又願意自報家門了，果然……是系統不在的緣故。

陸裏貌似沒想到白勁會是這個奄奄的反應，不動聲色斂下湧上的沖動，輕聲說:“你之前不是說自己有很多疑問？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你可以來問我，只要我知道的，絕不隐瞞，因為……這是我能給你的信任。”

随着話語的落下，有着夏涼川面貌的人驟然變成了另一副陌生的面孔……

白勁微微睜大了眼，不知是震驚對方說出的那句信任，還是對方突然變化的模樣。陸裏慢慢靠近他，手指悄悄攀上他的，驚了驚，最後被握緊。

是以十指相扣的姿勢。

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以前經歷過的，霸道冷酷的晏封，邪魅灑脫的洛世初，自卑孤寂的楚念……一幕幕的畫面都漸漸重合到眼前的五官分明，臉如镌刻般帥氣的男人身上。

陸裏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心跳随着越靠越近的動作而極速跳動着。像是要暴露他的緊張和悸動，耳根處不受控制的紅色跟面上升騰起的熱浪令他不禁整個身體都發了軟。

要要要命！！！QAQ

只不過一瞬，白勁發熱的腦袋就在對方輕輕笑了一聲之後重新冷卻下來。而那股氣息撤去，退開距離的陸裏看着他窘迫的反應，又輕輕笑了笑。

“你流鼻血了。”

“……”這話好耳熟啊，系統肯定對他說過。

“天熱，上火。”感覺試了面子的白勁迅速恢複冷漠臉，媽的敵方太強，我方堡壘已被攻陷。

這一晚他們什麽都沒做，雖然很渴望，但是心靈上的溝通比身體上的更加重要。兩個人聊了很多很多，從身份到星球，從種族到文化。只是不能一下囊括所有，最後漸漸睡去。

那雙眼睛沉時漆黑如夜，亮時燦若星辰，如今閉上了，卻又安靜得不像話。

白勁瞪着眼，像是要把天花板戳出孔一樣，片刻後慢慢側頭，身邊的人已經陷入睡夢中，沒有察覺。

很累吧，經歷了那樣殘酷的事。

千百人獨留你一個，卻要無奈輾轉于天地間，如今……就連剛剛被你給予信任的我，也要迫于無奈而做下不得不做的事……

之前還怨你們都不信我，竟連提都不願與我提。

系統也是，明明即将發生那麽大的事，卻一聲不響地就離開。

他暗自嘆了口氣，果然這世事難兩全——

……

“早。”一大早，床上的男人就表情溫和地笑着，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快來垂憐我呀的氣息。

“……”白勁克制住自己的麒麟臂，迅速下床去洗漱。

陸裏撐着下巴，思緒慢慢飄遠……這個世界的能源已經填補完了他所需的全部，所以現在，應該離開了。

只是，白勁呢？他還需要繼續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