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年歲正好 少年難猜拒親事

江則這半輩子說得上是學富五車,可這為了姑娘開口求親還是頭一次,一肚子的墨水,卻不知道怎麽擺弄好。剛好李無憂也剛散了孩子們,正走進廳中,與他打了個禮。想着先拿無憂來抛個磚,“哎,無慮呀,這無憂在這幫忙也一年有餘了。想想昨日,他好像還是個孩子似的,這麽一看,已經長得快比你高了啊。”

一說自己弟弟,李無慮立刻笑開了一口白牙,淺褐色的皮膚一襯,那牙齒潔白的就好似會發光的珍珠似的。“哈哈,先生過獎了。可不是的嘛,孩子長得快的。一眨眼,這不就十七了,再過三年就及冠了。”

“嗯,不小了啊……這身姿挺拔玉樹臨風的,怕是被不少女孩子惦記着呢吧。”說到自己的得意弟子,江則也免不得驕傲幾分,将自家姑娘的話都忘到了腦後。

“這倒是沒有……也沒人來說媒,我都有些急了……”李無慮憂愁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嘆了口氣,将碟中的糕點塞入口中。

“這……這桂花酥!香甜不膩,入口酥脆,太好吃了!”

“是……是麽?那李大哥你多吃點,我還做了好多,油紙給你包着,帶回去。”江寄汝羞得拿扇子遮了面,自江則身後探出半個身子來,眼睛掃向李無慮的時候,都帶着曾羞意。

“真的嗎?實在是謝謝你了,總是吃江先生家的糕點,我都不好意思了。對了……寄汝今年也有十九了吧?”

後腰被女兒狠狠捏了一把,江則還想着怎麽開口呢,沒想到這李無慮吃着糕點就把話題帶了回來,高興的應着,“是啊……早就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李無慮一聽這話,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李無憂,将手中最後一小塊兒塞進口中,興奮地自矮桌前探出半個身子和對面的江則道,“江先生,你覺得……無憂和寄汝怎麽樣?雖然無憂年歲小些,怕是沒得擔當,但有我在,定不會讓他辜負……”

“哥!”

“李大哥!”

可惜,這話還未說完,就立刻被兩個聲音喊了停,吓得李無慮一臉呆蒙的坐回了座位上。那口剛咽下去的桂花酥卡在喉頭,差點嗆到他。“咳咳……咳咳……好好,我不說了……”

江則趕緊将手邊的茶水遞給李無慮,想着接着機會把話題帶回來,“诶,無憂這還小呢,不急不急。倒是你呀,無慮,老大不小了,一直單着的,怕是也不好。”

咽下茶水,李無慮想着自己年歲的确不小了,這村中而立之年的人怕是早已兒女環膝了。就是面前這位江則先生,也不過比自己大得九年,女兒都與無憂年齡相仿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也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

“無慮呀,你若是不好意思,不如由我幫你操持一番好了。你看看你隔壁那阿鐵娘,還有那村頭王姑娘,村裏多少姑娘惦記着你……”

“爹!”

“先生!”

這回,被吼的是江則了。江則想自己詩書是裝了不少,可惜沒用,這說媒時候啊,容易跑偏!回頭一看,這閨女被他氣得幹脆回了屋。還沒開口說什麽呢,那廂李無憂也作揖告辭了,面色雖與往日無差,但江則也是知道自己怕是也惹得這小子不開心了。

“诶?無憂?無憂!你做什麽去?等等我!無憂!額……不好意思啊,江先生,我先去追那臭小子了,改日再來啊,謝謝您家的糕點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啊!”見無憂走得快,李無慮也顧不得多想,趕緊和江則道了別,追了上去。

也不知無憂在氣什麽,自打從江先生哪兒回來,接連兩天不給他好臉看。将碗筷擺好,喚着李無憂的名字讓他吃飯,這屋子還沒搭上呢,他倒是先不願進屋了。李無慮想着,難道真的是孩子大了,不好管了,該找個媳婦了?

李無憂跨進門內,擡眼就見到李無慮的愁容滿面。未理他,撩了衣袍坐在了他對面,白皙纖長的手捏着漆黑的筷子,将食物夾到口中。

擡眼看了自家弟弟,李無慮心中又是一嘆。無憂面帶女相,眉黛星目,瓊鼻高挺,加上那飽滿的櫻色唇瓣,若是披散着頭發,恐得有人會認錯。這副面向若是擱在他原來的身份上,怕是不少姑娘們争着入宮以求見得一面。可惜,在這無名山村中,長得像個大姑娘,性子又冷,說話又硬,還不給人好臉兒看。不被唾棄都算得好了的,想說個媳婦?怕是和登天一樣難喲。那日見他對江家女兒的态度,估計倆人是不成了。

李無慮這一口夾進嘴裏,就忘了再拿出來,含着筷子滿腦子都是給無憂說媳婦的事情。這景象被李無憂見得,見那淡色唇瓣含着筷子,口中咀嚼時,微微露出些潔白牙齒的模樣,這場面會不會與那一夜一樣?

腦間這樣想着,身子自然做出了誠實的回答。感覺到自己下身的狀況,李無憂皺了眉,随意将飯扒入口中,便放下筷子躺回床上去了。

這一舉動倒是讓李無慮愣了一下,平日裏無憂最愛幹淨的,每次吃完一定會自己洗好自己的碗筷,今日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心中這樣擔心,也不管李無憂是不是在跟他冷戰,忙坐到床邊,将手伸向了背對着他的李無憂的額頭。感覺有些熱,不過應該不是生病了,但心裏還是惦記着,轉身拿過一旁的蒲扇給他扇了扇,“無憂,哪裏不舒服嗎?”

等了半晌,沒聽到回複,李無慮又想着給無憂找媳婦的事情,便又小心開口問了句,“無憂,你不想找媳婦嗎?”

感到無憂的身子似乎是動了一下,李無慮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想的,再次試探着開口。“要不要哥哥給你找個媳婦?”

這一次,無憂回過身來,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沒什麽冷意,只是有些許疑問,遲疑了一會兒,無憂終于開口了,“你是想娶妻嗎?”

這倒是把李無慮給問住了,常人的娶妻生子,似乎距離他遠了一些。他身負數百人命,心又早随着那個人消逝,如果真的娶妻,恐怕會耽誤了人家。本想開口說不想的,但又想到李無憂這樣問,是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孤苦無人照顧,所以不想先成親?不如說個謊,讓他放心?這樣想着,李無慮點了點頭,希望無憂能夠自由一點,他不想這個孩子的人生被束縛住,不論是被仇恨還是皇位。

聽得答案,李無憂的眼神反而冷了下來,明明還是和剛才一般,臉上沒有表情,但不知為何,李無慮就是知道,無憂又生氣了。見他又背過身去,估計是在生悶氣了。

“無憂?無憂?你怎麽了?怎麽又生氣了?”李無慮開始懷疑,這孩子會不會把自己氣死啊,打小就愛生悶氣,從來不說理由,如果沒解氣,就會一直氣着,固執得他不知道怎麽管教好。反正他本來就不會管孩子,只得慣着他。不過無憂這算是不錯了,被李無慮這樣慣着,除了愛生生悶氣以外,倒是從未做過些過火的事情,為人處世也都很有教養,這實在是讓李無慮覺得欣慰。

“唉……怎麽又生氣了呢?氣壞了身子怎麽好?你生氣的原因不能告訴我嗎?我猜不到的。”撫了撫無憂的頭發,順滑漆黑的,似無暇的錦緞。

又嘆了口氣,李無慮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便打算先起身将碗筷洗了去。卻哪想手臂被一把攥住,那力氣大的,都讓他有些疑惑這是不是他的弟弟李無憂。“怎麽了?無憂……你?”

李無慮話音剛落,人便被拉回了床上,沒枕到枕頭上,磕在了床板上,疼的他眯起了眼睛。再睜開眼的時候,整個視線中都是撐在他身上的無憂的臉龐,那張白皙細膩的彷如個女子的面龐。床邊燭燈昏黃,卻剛好能映在無憂的臉側,一面明亮,一面陰影。那黑漆漆亮晶晶的眸子,就那樣定定的看着自己,好似在同他訴說一件深埋心底的事。

只可惜,李無慮看不懂李無憂眼底的故事。“無憂……你怎麽……”

想問出口的話,梗在了喉頭,腿間感覺到的炙熱,似乎已經明白的向他說明了一切。一想起前幾日的那個夜晚,李無慮覺得老臉都沒地方擱,別說再來一次,就是再想一次,他恐怕都得交代在這兒。所以,李無慮選擇了無視,眼睛瞥向一旁的燭火,清風飄了進來,那火光明明滅滅的閃動着。

“那晚。”

李無憂一開口,就把李無慮吓了個半死,眼睛又猛地盯回他,感覺着自己的心跳一點一點加快,眼睛看着他的唇,希望能找到些讓自己心安的東西。可惜,那唇緊閉着,就好像根本沒有張開過,一切都仿佛是李無慮的幻覺。

如果真的是幻覺,那倒是好。李無慮這樣想着,剛放松下來,視線還沒來得及自那唇瓣上轉走,就見那櫻色唇瓣張開了,說出的話,宛如修羅惡鬼,讓他想退避三舍。

“我沒睡。”

這兩句連起來——那晚,我沒睡。

那晚,是哪一晚?李無慮根本不想猜,但問題是根本不用猜就能知道了。

李無慮覺得自己的腦袋混亂一團,此時此刻,李無憂突然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是想再讓他同那晚一般,幫他解決嗎?雖說李無憂正直情欲旺盛的時候,但是這種事情應該開口同大哥說嗎?還是他已經等不及屋子建好後再自渎了?還是他現在想自己弄?還是……他想讓自己幫忙?

不行不行,那天的事情,絕對不能有第二次。李無慮下着決心,幹脆眼睛一閉,一副水火不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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