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這事不太對勁
張氏産子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賈府,賈母欣喜地站起身,直問:“可有何奇異之處?”
這話卻是有緣故的。二房家的嫡次子寶玉,出生時便銜下了一塊五彩晶瑩的玉來。一時傳的沸沸揚揚,衆人皆道是新奇異事。賈母因此對那寶玉更高看一分,時時挂在嘴上,直說自己的寶玉是有大造化的。
而這次這孩子出生時,雖引來滿地紅光滿室異香,張氏卻不是賈母那等狂妄之人,深知此事恐會引起皇家猜忌,幹脆吩咐房中衆人,一律不許提起。好在當時房中的,都是張氏心腹之人,衆人皆将此事藏于心中,此刻見問,便只道沒有。
賈母頓時失望,坐在那座上,熱情已是冷卻了一大半。只揮揮手吩咐道:“既如此,命人好生照顧着。”便再沒有後話了。
倒是大老爺回府後欣喜不已,賞了府中的下人所有人一個月的月錢。
而與此同時,房中原本靜靜卧着的嬰孩忽然睜開了漆黑如墨的雙眼,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時瞬間瞪大了眼眸。
這、這些都是什麽鬼?!
空中密密麻麻擠擠攘攘的,都是一行行閃過去的字。有的還帶着雲彩飄着輕煙,有的則閃着七彩的光芒,更有甚者字下浮了一朵碩大的青蓮……大朵大朵的祥雲充斥眼前,卻是若隐若現的,并不影響他的視線。
嬰孩的臉有點僵。
……一定是我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太對。
于是他果斷又把眼睛閉上了。
再睜開——還是一模一樣的滿屏浮動。
嬰孩徹底僵在了那裏,如同木雕泥塑的一般,半晌後,不由得癟癟嘴,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奶媽被吓了一跳,忙來抱他:“哎呦呦,小祖宗,你這是怎麽了?可別哭,讓太太聽到了,該擾了她休息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便解了衣襟,徑直去喂這孩子。嬰孩忙着盯着她,看到她毫無所覺地穿過那些字,心下頓時有了些猜測。再反應過來時,一只乳尖已經被塞進了嘴裏,登時覺得大為羞恥,忙的掙紮起來。
雖然他現在是孩童之身,可好歹也是生活過十幾年的人了,再回去吃奶,令人頗有些羞慚慚的。
那奶娘還以為他第一次吃奶,不知如何下口,便示意着他大口吮吸:“乖乖,就像這樣,吸幾口。”
嬰孩頓時閉了眼,卻怎麽也抵擋不過渴望吃食的本能,幹脆像鴕鳥一樣把頭低了下去,強行安慰到:我什麽也不知道,這只是一個夢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待奶娘喂飽他奶,又将他放到床鋪上時,嬰孩這才睜大眼,開始研究這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文字。
【終于可以了,我們天庭的網絡看着也蠻不錯的!】
【本座的水鏡,也終于有了些許用武之地,實在令本座心潮澎湃難以自禁。】
【老身剛練出來的仙丹,可有哪位仙友需要啊?前排兜售中——】
【本宮有蟠桃,三千年才得一結果。想來那仙丹,還是老君自己留着吧。】
【織啊織啊織雲彩,一天到晚織雲彩……嗚嗚,我的牛郎,離我們再見還有九十三日,每一日對我來說都是如此的煎熬,恍若三秋般漫長,究竟是誰如此狠心,竟生生拆散了我們這對有情人——】
【咳咳,默默提醒樓上一句,王母也在這兒看着呢。】
……
孩童木呆呆的,腦內開始進行信息的重組。
提取關鍵詞如下:仙丹、網絡、水鏡、蟠桃、王母。
……他果然,還是睡過去算了。
因着賈母說大肆慶祝怕會折了孩子福壽,因此,洗三也只是在賈府中小擺了一桌,府中親眷聚了一聚,無甚可敘。過了幾日,張氏的精神日漸恢複。這日斜倚在塌頭聽着柳意與她附耳說些什麽,眸光猛地便是一冷。半晌後,卻揮揮手,道:“既如此,這迎春卻是個乖巧懂事的。有那樣一個生母,豈不帶壞了她。我眼下唯生兩子,竟無一女,不如帶過來。”
柳意低聲道:“是。”
原來這張氏有兩個頗為看重的小丫鬟,一喚花紅一喚柳意,都是生的花朵一樣輕巧的女孩兒。年歲雖只有十二三,卻已經歷練的頗知世事,每日跟随着本出自名門世家的張氏耳濡目染,腹內也頗有幾本書,識得幾個字。張氏一向将她們看做自己人,凡事都不避諱她們。花紅已去了剛出生的次子身邊照顧,張氏眼下便擎了柳意的手笑道:“你卻是個好的,今後若是琏兒有造化,能得你長長遠遠的服侍他,也是件好事。但若你心裏有別的打算,也只管說出來與我聽,我自會替你做主。”
那柳意卻是自幼經張氏教導的,她原本無家人,在拐子手中受盡了委屈,這才被張氏買來的。張氏寬厚,她的眼裏心裏自然都只有這一個主子,全無二意。聞言也不曾羞慚,只應道:“奴婢全憑太太吩咐,太太需要奴婢去做什麽,奴婢便去做什麽。”
張氏感嘆了一聲,撫了撫她美玉般的手,心下更多了幾分喜愛。
柳意皺皺眉,又想起另外一事:“太太,這哥兒起名之事……”
張氏的嘴角頓時挂上了一抹冷笑,冷冷道:“打量着我們都不知道呢。真真是取了個好名字,賈玹,玹者,質堅也,僅次于玉爾。這不是明擺着說寶玉勝過這孩子嗎?只是我的那個糊塗爺,還一心以為人家是好意,颠颠的跑過來和我說。豈知那些人,都是睜着眼要看他笑話的呢!”
正說到此,便看見賈赦興沖沖進房了。門前的丫鬟打起簾子,大老爺便直直入了房門,笑道:“可算有了,剛剛岳父給了個好字,為琅。我看甚好,你意如何?”
張氏将賈琅兩個字反反複複在嘴中咀嚼一番,這才展顏一笑:“果然是個好字。”随即便對柳意道,“既如此,你去往老太太那處說一聲,就說老爺定下來了。快去。”
柳意應了聲,便出去了。
賈赦往床頭一坐,随口道:“柳意這丫頭,生的越來越好了。”
張氏的心裏登時升起了十二分的戒備,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兩個行事頗有章法且乖巧聽話的丫頭,可不是給賈赦預備着的。因而笑道:“只是年紀尚小,不然,我便将她給了琏兒了。”
賈赦聽說已經定給賈琏了,便不再挂念,又想起自己那剛剛出世的寶貝兒子來,伸着手便開始要兒子。“兒子呢,兒子呢?奶媽怎麽還沒抱來?可喂過奶了?”
奶媽忙将襁褓抱了來,裏面的小人兒肌膚瑩潤,眉目如畫,乖乖巧巧一言不吭,看起來便讓人萬分喜愛。
賈赦反複逗弄着他,見他眼睛一眨一眨,那睫毛如同蝶翅般濃密,不由得自得道:“我這種果然生得好,随了老子,比那二房的寶玉還要好看。若是讓二弟看了,怕會羨慕的不得了呢。”
張氏抿嘴笑,深知賈赦因為不得賈母喜愛,一向事事都喜歡與賈政較勁。老婆要比,小妾要比,就連生下來的兒子也要比,勢必要把對方比下去不可。
而在賈赦的懷裏,新鮮出爐的賈琅小同學,正專心致志看着滿屏的呵呵噠。
【本宮都聽到了什麽,随了老子……本宮只笑笑不說話】
【若是真随了,那位怕是會哭的吧?】
【我們道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媳婦若是生的像他,在這九重天還有何顏面可言?】
【嗚嗚,牛郎,你我何日才能再相見——每一分每一秒的相思都是如此的難熬,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強烈建議陛下把織女的網斷了,這裏可不是在演狗血言情劇!】
賈琅無語。你們真當這是在看電視呢,還狗血言情劇,要不要我演一出情深深雨蒙蒙給你們看啊!
況且,他這便宜老爹也沒有他們說的那般寒酸啊!只不過是……猥瑣了一點,胡須長了一點,面容焦黃了一點,看上去腎虛了一點……
就在這時,他又從角落裏瞥到了一行飛速閃過的小字,讓他迅速瞪大了眼。
【書中的賈赦原來長這樣,長見識了。】
轟隆一聲,晴天霹靂了。
賈赦……賈赦!
對了,他剛剛還聽到了二房的寶玉來着!
那麽問題來了,一個世界裏既有賈赦又有寶玉,猜猜看,這會是哪個世界呢?
前世将《紅樓夢》讀了個百八十遍的賈琅小同學表示:兩種可能。一是他穿書了,二是這家人也是紅樓迷,直接把名字照搬過來了。
只是,後面這種,可能性也忒小了點吧!
眼前的字體還在興致勃勃的八卦:
【警幻也的确是個不懂事的,竟然把這些癡男怨女都湊成了堆。那绛珠仙草本來就生在靈河岸邊,哪裏需要人去澆水,偏偏她多事,非要引出這一段風月債來,哎……可為什麽本座這麽興奮呢?】
賈琅恍然,原來所謂灌溉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那麽一個更嚴峻的問題來了,這群不僅看過紅樓夢還自稱為是神仙的家夥,究竟是什麽鬼?現在的神仙已經閑到這種程度了嗎,沒事幹看他演電視劇,還饒有興致發發彈幕?
他們想看,也不問問他想不想演!
賈琅在前世是一個标準的文藝青年,紅樓夢中詞句都是信手拈來,有時自己也會寫上幾首。他一向是混晉江的,發了好幾篇古風小說,被一群人追着喊大神,但更經常的,是因為身嬌體軟被衆人調戲。
只可惜,他前世一直身體不好,多病多災的,每月造訪醫院比女生的那位神秘親戚都來的準時。十七歲便直接一病去了,再睜開眼時,已經來到了這裏。
既然重來一世,那便要好好的活!他暗暗握拳,在心中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賈琅其實一直非常擔心一件事。非常非常的擔心。
他現在基本上不管幹什麽都會被一群神仙圍觀,那麽例如如廁(咳咳)沐浴甚至之後娶妻生子,難道都要暴露在那群有偷窺狂的神仙面前嗎?!
直到很久之後他和某人相遇了,那人很是淡定的告訴他:“你在胡亂擔心些什麽,你可是我的人。那些家夥能看到什麽,不能看到什麽,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換句話說,因為你老公比較牛,所以限制級的鏡頭通通都是不播出的!
賈琅大喜。
那人随即又若有所思道:“不過若是阿柒喜歡被人看着才有感覺,我倒是也不介意,只要我在上面為你遮一下就好——”
之後他成功承受了來自某人的暴擊。一百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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