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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預定在四月十五日的春獵回程,因慶歷軍作亂,延遲到了四月下旬。來時護駕的三千禁軍只餘數百,還有少數比較不幸的随駕宗室與臣子死于那最後的血腥一夜。在梁帝的一生中,他曾經經歷過兩次這種規模的叛亂,前一次他是進攻者,而這一次他成為了別人的目标。兩次的勝者都是他,第一次他贏得了皇位,第二次卻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贏了什麽。
至于十三年前掀起滔天巨浪,最後以數萬人的鮮血為結局的那樁所謂的“祁王謀逆案”,現在仔細想來,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真正的劍影閃過天子的眼睫。這一點在老皇用顫抖的視線看着身邊殘落的禁軍時,感覺尤為強烈。
在帝都城外迎候天子回銮的,是以留守的中書令為首的文武衆臣,沒有皇後,沒有譽王,蒙摯率兩千禁軍立即接手了梁帝周圍的防衛,所有紀城軍撤出京城,在郊外紮營,等待受賞後再回原駐地。
至此,梁帝才算是終于安下了心,開始準備發動他醞釀了一路的風暴。
與潛逃在外的夏江不同,譽王根本沒打算逃,皇後也沒有逃。因為他們沒有逃亡的能力,離開了京城的富貴尊榮,他們甚至無法生存。
梁帝回銮的第二天,譽王滿門成為了本朝第二個住進“寒字號”牢房的皇族,不知他囚衣鐵索蜷縮在石制地板上時,可曾有想起過他那個在重鐐下也未曾低頭的長兄。
因靜貴妃的懇請,言皇後沒有被列為同逆叛黨,但身為留鎮京師之人。她沒有阻止過譽王的任何行動,還曾下诏鉗制禁軍,“被蒙弊”三個字無法洗脫她所有的罪名。廢位已是難以避免地處置。言闕上表請求削去言氏歷代封爵與尊位,以示贖罪。梁帝不知因為什麽,竟然沒有允準,折子被留中之後便如同消失了一般毫無回音。內廷在五月初向所有京爵子弟們發放獵祭例賞時,言豫津仍然得到了他的那一份。對言氏的保全令許多本身沒有明顯黨附譽王,但因是言太師故舊門生而暗中支持他地臣子們松了一口氣。最終為判定為譽王同黨的共計二十七名,其中三品以上只有兩人,雖然留守諸臣都因察逆不周被全體罰俸懲處,但淌過京都街道地血色,到底比預想中的要淡多了。
塵封了十三年,幾乎已刻意被人們遺忘的那樁舊案,此時也難免被很多老臣從記憶的深處翻了出來逐一對比,暗暗慨嘆歲月光陰的消磨,可以将一只狠辣無情地鐵腕。浸潤得如此柔軟。
蕭景琰已經被認定是太子,司天監的吉日都已經占蔔了出來,太子加冕禮定在了六月十六。
可蕭景琰并不快活,他在想他的祁王兄,難以抑制。
現在以至于之後的事情都落到了蕭景琰的身上了,要重審舊案,白璧需要時間去等。他要等着景琰冊封東宮,然後監國、步步穩掌朝政,要等着謝玉的死訊報入京城,要等着夏江落網,逼皇上不得不同意重審。
白璧告訴了蕭景琰自己的身體狀況,也告誡了他不能為了幫他搶一點時間而有所冒進。他在盡全力想讓自己多活下去,他一定會等到那一天,但是前提是蕭景琰的每一步都要穩紮穩打。
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白璧更相信蕭景琰的人,也再不會有像蕭景琰那般信任白璧的人。他們之間既然相互許諾,那麽不管怎樣他們都會做到。或許,是因為這些年兩個人一起所經歷的太多,看過的太過,更是因為一個信任渡過了最困難的時期,所以他們習慣了去信任去做到。在對方竭盡全力的同時,也不願意讓那個人失望。
六月十六,冊立東宮,舉行太子加冕禮。清晨時,宮禁中旌旗烈烈,儀仗森森,只是因國喪儀規限制,減樂。百官齊集于奉天正殿,蕭景琰着儲君冕服,由引禮官引領,入丹埠,進丹陛,內贊官接引,近禦座前拜位。寶冊官宣讀立太子诏書後,梁帝将太子玺绶交中書令,中書令下階,奉與新太子,太子接印,交東宮捧冊官,四拜謝恩。
朝儀禮畢後,新太子入座,接受百官朝賀,之後便進入內宮,拜見貴妃。午後,梁帝攜儲君駕臨太廟,敬告祖先,沿途接受百姓路谒,場面甚是壯觀。
蕭景琰是個英武之氣甚重的青年,由于勤加操練,長身玉立的體态也十分結實悅目,氣質上與稍嫌陰鸷的前太子和有些圓滑的譽王有所不同。每當他穿戴朝服盛裝時,感覺都會與便裝或戎裝時迥然兩樣,仿佛有積蘊于內的貴氣和壓抑已久的威儀迸發出來,令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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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冊立儀式的最後,皇帝宣布大赦天下,由新太子攙扶着走下奉天樓。也許他自己還不太覺得,但在旁人的眼中,未來天子雙眸精光四射,身姿挺拔如松,而老皇發際斑白,身軀顫抖佝偻,暮氣沉沉,鮮明的對比不得不使人在心底暗暗感嘆,甚至還有些大不敬地揣測着新朝将會在何時到來。
也許由于一整日冕禮的勞累,冊立太子後的第二天,梁帝因病诏令免朝十日,一應政事先入東宮,由太子監國。
白璧從九安山回來當真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兩個多月。不是他不想動,而是實在動不了。因為他知道他要活下去必須将之前吞下去的藥全都吐出來,繼續上一次沒有清理完的毒素。
而清毒說說簡單,真正做起來卻是極為磨人,容文鳶已經盡量選擇了溫和的方式,藥浴,行針外加湯藥養生。可毒素已經深入骨髓,要一點一點從身體裏清理出去,白璧的體力便一天比一天弱,身體一天比一天冷,就好像将骨頭砸碎了從中榨出汁來然後賴以生存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抽離出來,又何止是一個疼字。
等到他将毒全部清理出去,已經是兩個月後了。那個時候白璧才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什麽叫弱不禁風。藥毒一清,他再也不可能繼續吃藥來讓自己有體力去行動,一旦他再次用藥不用幾天他就會再次發病,那時便是他壽命盡時。
而不再吃藥,身體又受損傷,白璧每日便只能小走幾步,更多的時間都是窩在房間裏,明明已是六月,房間裏的碳火還是燒的旺盛。
當然白璧也并不是全然無事可做。蕭景琰入主東宮,東宮不必王府,雖然親兵都還是以前的那些人,靖王府也從來不用那些太監女婢伺候,但是到了東宮人還是派了下來的。第一日便有人說規矩了。
靖王府的人都知道他們先生與殿下是生死之交,兩個人摟在一塊兒睡都不稀奇。可就是蕭景琰一句白璧住他隔壁,容文鳶再住白璧隔壁就有人大喊不妥了。對于他們而言,白璧無品無級,怎麽能住在太子殿下的旁邊。
然而,他們說話有用麽?
兩天後那些人便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白璧是個什麽樣的。不論是在軍中還是在王府,蕭景琰是老大白璧就是老二,有時候在白璧面前蕭景琰都得乖乖聽話,這是白璧的能力。他有能力讓人邊的信服更甚至是臣服。
那些宮女公公不用等親兵們拿冷眼怼死,小半個月便對白璧心悅誠服。軍師這便成了管家了,蕭景琰掌國政,白璧便幫他看着宮裏那點事兒。
大多夜裏,蕭景琰與白璧一人一張桌子。蕭景琰坐着看折子,白璧躺着看看賬冊抑或随意從那處翻了本書來看。燈火昏黃帶着微微的暖意,時光若靜水緩緩流淌,安然如斯。
又是容文鳶見了便不免打趣她兄長,這倒是真想嫁了人家做妻。白璧聽了冷冷一笑,道:“要成親,也是他嫁我。”
夏日漸近了,白璧的身體還是一陣一陣的寒冷,人家早已經穿着上了輕薄的衣裳,而他也不過是将狐裘退下,拿下了厚重的棉衣,身上還是一層又一層的裹着。容文鳶怕他這樣中了暑氣,可又沒辦法只好防治暑氣的吃食藥物日日準備着。
七月初五是靜貴妃生辰,蕭景琰一早便進宮前去拜壽。今年的靜妃已不同于往昔,自然再不能象以前一樣母子們安靜小聚。所以陪母親坐了半個時辰,接見了一些要緊的宗室重臣之後,蕭景琰便告退出來。預備明日再來。
紀王和言侯一早也來向貴妃拜壽,兩人在宮門口遇見,結伴同行。蕭景琰因為手裏正在處理宗室降代承襲減俸之事。想聽聽這兩位老人的意見,出來時順便就請他們一起到了東宮。
那一日好天,七月的太陽熱辣,白璧站在走廊下,眉目含笑,正逗着只翠鳥。白衣出塵,只是聲音冷清單薄了。
言候遠遠的見了,腦海中不由想起自己當初游歷江湖,遠遠的看到的那一道一把劍一壺酒立在樹下的女子。
白璧本來是在等蕭景琰,沒想到那人還帶了客來。
指尖一挑,手腕翻轉間,鳥兒已經會意,撲騰着翅膀高飛而起,遠遠的消失在天際。
蕭景琰是第一個看到白璧的人,正想着他是個清淨的性子也不大愛見人寒暄應承,該怎麽讓他走好,卻不想白璧看到的來人,一個是庭生的救命恩人,一個是母親故交他的長輩。怎麽說都不能看到更沒看到一樣走了。
白壁抿唇一想,看着越來越近的三人,自己也上前兩步,彎腰首先一禮。
“殿下,紀王爺,言侯”
但還不等他再說,言侯便先開口了。
“聽聞先生病了許久,如今一看越發消瘦,身體可還好?”
白璧恭敬道:“勞言候記挂,不過小病不打緊的,現今也大好了。”
恰是這個時候容文鳶叫人來喊白璧回去紮針喝藥了,白璧便順着脫身了。
可若是白璧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麽,怕是怎麽都不肯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在走劇情~孩子們是不是想看看景琰于白璧來點小進展呢?看看他們搞明白喜歡一個人都要折騰多久,看兩個都不是高情商會談戀愛的人,但是介只覺得下一章應該會有個小小的進展的~~
表示下一章的內容為小說部分,介只明明記得還在追劇的時候是有看到景琰知道梅長蘇的父親化名為石楠行走江湖的,但是現在怎麽找都找不到了,只好按着小說來,再加上介只自己編~
話說在親們心裏白璧是君子麽?應該不是吧?劇透着說,感覺後面的白璧會出來一點大反派的那一種怎麽說,黑黑的感覺,反正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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