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我的雅典娜,我的月朗德
敏知把盤子遞給清潔工阿姨,疑惑地反問道:“我跟慎行能有什麽事兒?我們為什麽要吵架?”
“這樣啊······”安娜默默地點了點頭,之後尋了個借口就溜了。
敏知獨自從餐廳走回到研究中心,一路走着,一路忍不住覺得剛才的對話有哪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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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知回到研究中心的時候,月朗德早就坐在桌子前面等她了。敏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以後,月朗德開口問道:“這是怎麽了?最近咱們的前臺小姐們找你找得那麽頻繁。”
月朗德又不是傻子,這幾天不是露西來找敏知,就是安娜來找她,傻子才會察覺不出來這其中蘊藏的貓膩。
月朗德接着調侃道:“看來你和咱們的前臺小姐們的關系不錯啊。”
“啊,還算可以吧。”敏知回應道,“我的公寓和她們的公寓離得都比較近——咱們公司分配的公寓不都是在一塊兒的嘛,平時會去露西小姐的屋子裏炒個菜、拜托她幫我喂個貓什麽的,所以關系還不錯。至于她們近期為什麽這麽頻繁地要來找我······”
敏知托長了音調,月朗德好奇地擡起頭等着她的答案。
“這個嘛,則是因為,我家那只貓長得太漂亮了,她們都想要過去,在自己的公寓裏養幾天。”說到此處,敏知終于想清楚了,自己剛才一直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從安娜剛才的表現來看,她未免也太注意慎行了吧?
“啊?你家的貓有那麽誇張嗎,說得我也想去看看了······敏知?敏知!想什麽呢!”
月朗德的叫喚讓敏知猛然回過神來,她回複道:“啊?哦,沒,沒想什麽······你要是想看我家的貓,那可以啊,今天下班之後跟我回家,就能看。”
敏知暗罵自己多心:自己喜歡慎行,自此萬象都是他眉眼*,這是正常的;但是仔細想想,慎行的魅力也沒那麽大吧,不可能兩個美豔動人的前臺小姐同時被他迷住了吧?自己真是想多了,最近被慎行傳染,整天疑神疑鬼的。
“這麽說來,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啊。”月朗德羨慕地說道,“我聽克裏斯托弗說過,露西天天舉辦聚餐、酒會之類的聚會,你們一定在一起玩兒得很痛快。”
“那些聚會我倒是沒有怎麽參加過。”敏知瞅了一眼時間,再過二十分鐘就要開始工作了,于是她開始整理待會兒要用的資料,“不過你要是這麽想去的話,直接去就行了啊,露西她們又不會不歡迎你。”
“可惜了。”月朗德頗為幽怨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沒在公寓住。我在家住,跟我爸媽一起。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住,哎,我都多大了,還要成天呆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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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想想這也正常。敏知想道,聽說月朗德前年才大學畢業,去年就直接空降到了史密斯公司總部的研究中心,一看就是個背景不凡的小姑娘。出身尊貴、涉世不深,把她從小保護到大的父母,在這個時候,才不會忍心放手呢。
——畢竟,不是每個千金小姐都有個私人管家似的秦子賈,能夠讓朝行的父母徹徹底底地放心。
“那挺好啊。”敏知說道,“公司的公寓,住起來到底不如家裏舒坦。你這種心态,用我們那兒的一句話說,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麽‘fu’不‘fu’的。”敏知的最後一句話是用漢語說的,月朗德不會漢語,她一點也聽不明白,“你不會是在用家鄉話罵我吧?”
“當然不會,這是什麽話,我像是那種卑劣的人嗎。”敏知斬釘截鐵地否認道,她又擡起頭看了一眼表,“剩五分鐘了,咱們收拾一下,準備開始吧。”
月朗德還是有些不相信,她皺了皺鼻子,“我今天回去了就開始學中文,總有一天我要練到中文十級,讓你的每一句話在我面前都無所遁形。”
“祝你早日達成這個目标。”敏知真心實意地說道。“現在我想請你幫個忙——昨天我最後一個數據算得不對,和其他的對不上,但是我找不到哪個步驟出錯了,你能幫我看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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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行這幾天一直呆在家裏。博複在法國的建設根本就是舉步維艱,這一點跟敏知預言得分毫不差。
慎行就算再不把博複分部的事當回事,他這下子也不得不忙得焦頭爛額了——這檔子事,說到底,還是唐洛親自布置給他的任務,起碼面子上,這個任務的完成程度要過得去才行。
可是慎行現在連部下們辦公的地方都沒辦法解決。慎行對法國的政策不是很熟悉,但是最基本的常識他還是有的。要解決這個工程項目的審批問題,必須要搞定法人代表的身份。
難不成,真的要他入法國籍嗎?
“實在不行了,咱們就遠程辦公、線上見面好了。”慎行對林秘書說道。
林秘書是唐洛專門指派給慎行的得力助手。
“······您還是再想想辦法吧。”林秘書說道,“咱們說到底,還是一個正規的大公司。”
——老一代的人,對互聯網總是不那麽信任。
(盡管唐慎行當初在美國的公司,好像就是這樣發家的。)
慎行最終同意了,“我剛剛也就是發一下牢騷,你別當真。”他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你先去忙別的吧,我想想,能不能把公司的法人代表換一換。”
“恕我直言,這也不是什麽好主意。”林秘書耿直地說道,“這樣太麻煩了。”
在挂斷電話之前,林秘書還提醒了一句,“無論你做什麽決定,都請提前通知我一聲——或者唐老先生一聲,我們好做準備。”
“這是自然。”慎行笑了笑,說道。
看來這個林秘書,倒是對唐洛死心塌地。
就在慎行的思緒,反複翻飛在合适的法人代表、林秘書的忠誠、博複子公司在巴黎的未來這三件事上的時候,門鈴響了。
慎行看了一下表,下午五點。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訪?敏知肯定還在上班;李蒙、楊科夫婦忙得要死,排除;斯蒂芬、安東尼應該回總部去了,排除······排除到最後,只剩下敏知的同事或者朋友了。
慎行趴到門的貓眼處一看,果然是敏知的朋友——安娜。
“Bonjour,安娜小姐。”慎行說道,“您是來找敏知的吧?敏知她在上班,您應該到公司去直接找她的。”
“呃,是這樣,我知道敏在上班,我不是來找她的,是來找您的。”安娜說道,“可不可以······先讓我進去?外面怪冷的。”
慎行這才意識到自己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安娜根本沒有鑽進來的機會,不由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我失禮了。”
“怎麽能這麽說呢,你做得很對。”安娜說道,“是這樣,我聽說您的公司遇到了問題······”
“你是怎麽知道的?”慎行有些冒失地打斷了安娜的話語,“不要拿敏知做擋箭牌,肯定不是敏知告訴你的。”
安娜欲言又止。
“怎麽回事?”慎行不打算給她思考的時間,他要的是一個最接近真實的、沒有被修飾過的答案,“安娜小姐?”
“我一個親戚在市局工作,而在巴黎開公司的中國人就這麽寥寥幾個,你的名字很顯眼。”安娜說道,她眉毛豎了起來,顯得有些氣惱,“我那個親戚的名字叫摩爾提莫,你要是不信的話,就去調查好了!”
慎行還真的就拿了一個本子,把名字端端正正地記下了。
安娜把慎行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道:“你拼錯了,倒數第二個字母是e,不是a。”
慎行沒說什麽,默默地改了過來。
“······我不過就是想要幫助你一下罷了,還要被你這麽懷疑。我真委屈。”安娜小聲嘟囔道。
“不好意思,我的疑心最近有些重。”慎行問道,“你剛才說,你想要幫助我?你能怎麽幫助我?······難不成,你這位親戚——摩爾提莫,能夠讓我的工程審批通過嗎?”
“這個當然不行,摩爾提莫還沒那麽大的能量,再說,人家是正經的公務人員。”安娜說道。
慎行想,摩爾提莫這個名字,聽着就不怎麽正經。“那您能怎麽幫我?——等等,先別說這個,您跟我非親非故,為什麽要幫助我?”
“你這個人,問題怎麽這麽多?”安娜真是沒想到,這個唐慎行的疑心能有這麽重,每一個點上都能摳出點東西來,“你是敏的男友,我是敏的好朋友,我這個人心地比較善良,想要幫助朋友的朋友一把,還不行了?”
“行,當然可以。”再問下去倒顯得慎行自己沒理了,于是慎行很知趣地見好就收,“那麽您要怎樣幫助我呢?”
“我跟摩爾提莫的關系很好,所以平時我們都呆在一起,托他的福,我對外來人員在本地實行商業活動的規則比較了解。”安娜正色說道,“你們那個項目的審批不通過,主要問題是你的永久居留卡。”
“是的,目前我的歐盟永久居留卡是德國簽發的,在法國沒有工作的權利。”慎行說道。
“這種身份可以改呀。”安娜建議道,“你可以去辦一個歐盟的藍卡啊,很簡單的。”
“我也想過這種辦法的。”慎行說道,“可是藍卡辦起來太費時間了,從我現在的角度考慮,有些不劃算。”
“啊?那你打算怎麽辦呢?”安娜問道,一副苦惱而又好奇的樣子,“難道只能找一個法國女人結婚,來獲取公民身份了嗎?”
慎行輕咳了一聲,說道:“說句冒犯的話,要是只能那樣,我寧可回國。”
安娜剛才那句話一說出口,她立刻就意識到了自己那句話有些欠考慮。慎行說完這句話後,安娜趕緊彌補道:“是這樣的,我沒有勸你和敏分手的意思······只是,只是露西實在對你太着迷了,我來替她打探一下,看看她在你這裏還有沒有機會······”
慎行現在對眼前這個女人的懷疑到達了頂峰。自從她站在敏知門前的那一刻開始,說話就前言不搭後語,難道他唐慎行看上去像是很好糊弄的一個人嗎?在慎行眼裏,安娜顯然是一個笨拙的試探者,她背後的目的,絕對不僅僅是“替露西打探一下”那麽簡單。
安娜坐了沒多久就告辭了,慎行随後就撥通了一個電話:“喂,加布裏埃爾嗎?我是慎行······對,我現在在巴黎······算了吧,我最近忙,飯就不吃了——我這兒有一點小事,不要緊,你要是閑了的話,幫我查一查就行。”
加布裏埃爾不到半個小時就給了慎行回複:“市局裏只有一個叫摩爾提莫的,他确實有一個表姐,叫安娜,在史密斯公司工作,應該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看來安娜沒在說謊。
慎行這才安心了下來,跟加布裏埃爾開玩笑說,下次請他到帝都去喝豆汁。加布裏埃爾領教過那東西的滋味,自然是百般推辭,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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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德人如其名,又聰明又俏皮,還樂于助人,多虧了她,今天敏知難得地沒有加班。
慎行顯然對這一點頗為滿意,他靠在史密斯公司大樓外邊的牆上,望着朝自己小跑過來的敏知,笑着說道:“今天難得地沒有加班啊,真好。”
“多虧了月朗德呢,我的智慧女神。”敏知誇起人來毫不含糊,“她今天幫我分擔了不少任務呢。”
慎行對這樣的結果樂見其成。
“對了,今天下班早,我可不可以去露西那裏拜訪一下?”敏知用手比劃着做了個手勢,“你也知道,前幾天她在我面前誇你帥來着,可能當時我的臉色不太好,把人家給吓着了,說不定她這幾天都過得膽戰心驚的。但是我今天想了想,覺得還是告訴她我沒有生氣比較好,畢竟這是文化差異嘛,露西也沒有誠心要冒犯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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