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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是下午兩點開始錄的,錄了兩個多小時,到快五點的時候才結束。
節目最耗時間的無疑是做菜的過程了,剪出來的節目裏做菜的鏡頭最多十來分鐘,但實際上要把這道菜做出來,得花一個半小時,坐在嘉賓席上的殷商大大咧咧的掏出手機拍蘇澤淺。
這段時間裏的鏡頭大部分是要剪掉的,主持人等菜等得無聊,就湊過來問:“拍什麽呢?”
殷商回答:“拍我們的大廚,平時想看他做菜可不容易。”一來他這個銷售經理一直在外面跑,二來平時上班蘇澤淺周圍圍着一群幫廚,烏糟糟一片人,哪有現在這麽賞心悅目?
殷商對主持人笑:“美女,能請你入個鏡嗎?”
主持人自然不怕被拍,點頭同意了。
節目組請了蘇澤淺,還請了吳城當地的一位李姓廚師。
幹酒店的,不管你是什麽角色,人脈都是很重要的,見了面自然要寒暄幾句。殷商很能說,錄完節目已經和李廚稱兄道弟了。走出電視臺大樓,李廚帶着兩個新認識的朋友去吃正宗的吳城本地菜。
通常來說,本地菜做得最正宗的是那些躲在雞腳旮旯裏的家常菜館,李廚帶他們去的這一家也不例外。藏在個車很難開進去的小胡同裏,停車更是困難。
李廚和殷商的兩輛車分別停在了巷子的一頭一尾。
李廚和吳記菜館的老板是老相識了,笑呵呵的打了個招呼,老板放下手裏的活親自帶他們上二樓包廂。
菜館門面是吳老板家的私房改的,撤掉家具,放上桌椅就算完事,根本沒好好裝修。
到二樓去的樓梯是老房子特有的狹窄陡峭,新式住宅做樓梯扶手的兩邊都用磚頭砌住,糊上白色牆粉。三面都是牆,整個樓道非常壓抑,塗漆的臺階滑膩膩的,仿佛泛着一層油光。
吳老板打開樓道裏的燈,暖光撒下,閉塞的樓梯看上去舒服多了:“小心腳下,臺階有點滑。”
南方的夏天又悶又熱,老房子窗少牆厚,和外面相比,房間裏倒是涼快不少,不過是種濕乎乎的涼。
吳老板開了空調:“先吹吹,等會兒就涼快了。”
蘇澤淺一點都不覺得熱,只覺得濕乎乎的難受,不過這種話當然不會說出口。在滿頭熱汗的李廚坐下後,他也跟着殷商一起坐下了。
李廚向吳老板介紹蘇澤淺和殷商。
聽見蘇澤淺的職業,吳老板明顯愣了下,笑道:“唉喲,老李不說,我還以為蘇先生是電視臺的主持人呢。”
蘇澤淺微微笑了笑,語氣不算熱絡,但挺禮貌:“過獎過獎,我哪裏當得來主持人。”
“主持人有什麽難當的,蘇先生你長得這麽帥,有什麽當不了的。”吳老板呵呵笑着,拿了菜單過來,“要吃點什麽?炖豬蹄是我這裏的招牌菜要不要來一個?”
李廚點頭:“每人來一個,還有你帶魚做了嗎?”
“有有。”
李廚是熟客,把幾個招牌菜都點了,然後問:“你們還要點些什麽?”
殷商當然說他們不知道這裏什麽好吃,讓李廚點。
李廚推讓了幾句,又添了幾個菜,湊了一桌。
等菜上桌的時候自然要聊聊天套套近乎。
殷商說:“這家店的生意不錯啊。”
李廚笑道:“雙休日生意還要好,來吃飯都要等座呢。”
然而菜上上來,吃進嘴裏也不覺得特別美味。
星級酒店出來的一群人嘴都被養刁了,來這種小館子就真是嘗嘗當地風味了。
當然,嘴上還是要說味道不錯,好吃好吃的。
吃飯的時候李廚和兩人換了聯系方式,吳老板也湊趣掃了微信。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人人臉上都帶了笑,揮手說再見的時候卻也潇灑不扭捏,轉了身就不再回頭。
不過是最淺一層的人情往來罷了。
轉過身蘇澤淺臉上的笑就落了下去,恢複了一張冷臉。
殷商覺得蘇澤淺冷着一張臉時的樣子比笑起來好看,因為面無表情才是蘇澤淺的習慣,而習慣嘛,自然要在熟悉的人面前才會不加掩飾的表露出來。
當然,如果蘇澤淺能特意為他笑一笑就更好了。
冷了表情的蘇澤淺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那家店生意不好。”
生意好不好,他們這些做慣了酒店的人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呢。就算是工作日,人流量沒有雙休日大,生意好的店就算和生意差的店一樣冷清,給人的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
殷商表示同意:“菜也不好。”
但看店裏的布置倒是真火過,冷下來恐怕是最近的事。
為什麽生意會突然不好呢?
原因多了去了。
殷商不想費那個腦子去思考。
“剛剛李廚說往哪裏出去?右轉是吧?”殷商把老板送的肘子放進後備箱。
蘇澤淺“嗯”了聲。
右轉出去還是小胡同,往右邊看能看到胡同盡頭的牆,那自然是往左邊開。
就這樣一路在胡同裏繞着,繞了兩三分鐘居然還沒繞出去。
殷商奇怪:“進來的時候有開這麽久嗎?”
蘇澤淺也疑惑:“走錯路了?”
“不會啊……”都是只有一個出口小胡同啊。
殷商的話沒能說完,他又看見吳記私房菜了。
私房菜館門口有人在洗碗,殷商搖下車窗,探出頭喊道:“出去怎麽走啊?”
洗碗的大嬸回答道:“就你們後面那條路,右轉,然後順着胡同走。”
“那沒走錯啊……”殷商低聲嘀咕,沖大嬸喊,“謝謝啊。”
道完謝,他把腦袋縮回來,看了兩邊的反光鏡:“啧,這地方怎麽倒車啊。”
聽見殷商的話,蘇澤淺下意識的也去看反光鏡,年輕人的視線不經意的掠過後視鏡,恍惚中好像瞥見了什麽。
蘇澤淺後知後覺的愣了下,一股涼意在後背炸開。
他剛剛,好像看見……後座上有人。
“怎麽了?”殷商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蘇澤淺身上,當即發現了年輕人的不對勁。
蘇澤淺看了眼後視鏡,後座上什麽都沒有:“……沒什麽。”
殷商艱難的掉了個頭,又一次的開進了胡同。
蘇澤淺再一次看了後視鏡。
他不該看的。
後視鏡裏,一雙渾濁的眼睛和他的視線對上了。那雙眼睛藏在一團濕漉漉的黑色中,蘇澤淺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那團黑色是水草般糾結在一起的頭發。泛黃的眼白上布滿黑紅的細點,是無數的出血點凝固後的樣子。
太真實了,絕對不可能是錯覺。
他看見的是什麽?
不管看見的是什麽,蘇澤淺知道自己應該裝作什麽都沒看見,可他做不到,蒙着一層白翳的瞳孔仿佛帶着某種魔力,把他的視線死死黏住了。
“……澤淺……澤淺……”
殷商的呼喚似乎隔着層厚玻璃,傳進耳朵顯得極不真切。
蘇澤淺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那東西濕且冷,刺骨的寒意透過夏天的薄襯衫傳遞到皮膚上,蘇澤淺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毛骨悚然。
年輕人想要回頭看,但他完全動不了。
“啪!”
一聲脆響清晰的傳入耳中,身上的魔咒在這瞬間被打破了。車子急剎的慣性讓蘇澤淺瞬間往前沖了出去,安全帶将他死死的勒了回來。
恢複自由後蘇澤淺第一時間就想扭頭去看自己肩膀上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殷商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大聲喝道:“別回頭!”
殷商的聲音減輕了蘇澤淺的恐懼,他回想起來,剛剛那聲脆響是殷商一巴掌把後視鏡拍斷了。
聰明的蘇大廚從殷商的一句話中悟出了另一個信息:“你也看見了?”
那聲“別回頭”喊得氣勢十足,聽上去好像挺有經驗。
蘇澤淺看着正經,但在他寧可餓死也不吃飯的師父的教導下,性格中不自覺的揉進了兩分不着調。在見鬼了的情況下還能分析分析殷商的說話語氣,判斷一下他是不是有經驗。
殷商的語氣很沉,完全不像他平時開朗的樣子:“看見了。”
蘇澤淺:“是什麽?”
或許是因為不安,蘇澤淺說話時睫毛輕輕抖動,殷商只覺得手心發癢,連心裏都癢了起來。
現實環境容不下他的心猿意馬。
“我現在放手,澤淺你千萬不要回頭知道嗎?”他沒有回答蘇澤淺的問題。
“知道了。”年輕人也不死纏爛打非要個回答。
擋風玻璃上倒映出後座上佝偻的身影,殷商緊緊盯着它,緩慢的放下了手。
然而當他的手離開蘇澤淺臉上的那一瞬間,後座上的身影突然消失!
蘇澤淺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張鬼臉向自己撲來,他向後閃,然而靠着椅背他避無可避!
在鬼影消失的瞬間,殷商就向副駕駛座上的蘇澤淺撲了過去,他的判斷是正确的,鬼臉果然出現了,他擡手把手裏捏着的東西貼了上去。
陡然間有光芒炸裂,鬼臉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蘇澤淺只覺得有一把刀在腦袋裏攪動,突如其來的劇痛之下,年輕人瞬間失去了意識。
深山裏,正和一群妖魔鬼怪喝酒的莫洵動作一頓。
“怎麽了?”大蛇化作的山神問道。
圍坐在桌邊的一圈兒怪物都望了過去。
莫洵壓了眼睑,溫雅的男人身上一瞬間露出了凜然的氣勢:
“我的封印被人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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