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中年人閉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手裏捏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男人身上蓋着條毛毯,夕陽透過窗戶斜斜照進來,是冬日特有的透徹橙色。
阿黃蜷着身體,躺在莫洵腳邊,閉着眼睛懶洋洋的搖着尾巴。
典型的,退休老人的生活場景。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只是時間從夏換做冬,提着大包小包來敲門的年輕人,也消失在了莫洵的生活中。空置的客房依然整潔,但因為久無人住,彌漫着一股冷清的味道。
殷商攜着夕陽走進了李木的元寶山莊,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失戀了。”
李木本想調侃兩句,看見殷商的臉色到底是正經下來:“……出什麽事了?”
殷商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澤淺他,拒絕我了。”
李木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挂出去,鎖了門:“怎麽說?”
殷商苦笑:“就一句話。”
“他說他是劍修。”
中元節那天,蘇澤淺的離魂和消失讓殷商整個懵了,一來他根本不知道怎麽把被鬼王扯出去的魂塞回身體,二來他被扔出了山外,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茫然無措的着了一晚上的急,第二天清早,他接到了蘇澤淺的電話,年輕人在那頭說,他的封印徹底破了,為了不傷及無辜,在山裏學點本事再出來,讓他們別擔心。
“酒店裏的工作幫我辭了吧,”蘇澤淺在那頭說,語氣很平淡,“也幫我編個理由給我師父,別讓他擔心。”
殷商一一應下,然後問他昨晚發生了什麽。
蘇澤淺沉默了會兒:“我被鬼王扯到了天上,用來擋對面……大概是山頂的那位——的攻擊……我記得不是很清楚,總之我沒事,後來山上的那位在我背上拍了下,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是現在了,在之前住的屋子裏……森蚺那兒。”
殷商對蘇澤淺說,有空就打個電話過來報個平安,山裏不比其他地方,要蘇澤淺小心,如果可以,盡量早點出來。
蘇澤淺也答應了,果然每隔幾天就打個電話,冷淡的年輕人話少,殷商看不見人,又考慮到對方在山裏,不敢拉着他唠,每次電話說不了幾句就挂了。
酒店裏的離職手續殷商随便編了個理由,莫洵那裏卻是如實以告。
山腰的農家樂被山裏的戰鬥波及,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地震,住宿樓沒事,旁邊年久失修的儲物間塌了,老人們心有餘悸,一個個臉色難看,殷商去找莫洵的時候,農家樂裏不少人來來去去,有附近村民來幫忙修房子的,也有心急火燎的來接老人回去的孩子們。
莫洵大概也是被吓到了,臉色略顯蒼白,姿态倒是一貫的沉穩,聽了殷商的講述,他應了聲知道了,随後就在另一名老人的招呼下,跟車回城裏了。
回到棠市後,殷商又接到幾次莫洵的電話,男人問他蘇澤淺怎麽樣,殷商奇怪,問:“澤淺沒和你聯系嗎?”
“沒有,”莫洵回答,“一個電話都沒有。”
殷商愣了下,這不應該啊。
那頭莫洵繼續說:“我也不敢給他打電話。”
殷商揣摩着莫洵的心情,覺得很容易理解,蘇澤淺在山裏,莫洵這個局外人怕犯忌諱。
不知道蘇澤淺到底怎麽想的殷商幫他遮掩過去,說山裏确實不太方便,澤淺一切都好,莫老師不用擔心。
等下一次接到蘇澤淺電話,殷商就問了:“你怎麽不給你師父莫洵打個電話?”
“我……我不……”不字後壓了個尾音,殷商聽出那是個沒吐出來的“敢”字。
不敢?年輕的天師在心裏捉摸,不敢給莫洵打電話?難道還怕煞氣透過電話傳播嗎?
“我不想。”清清楚楚的說出來的,是這麽三個字。
不想就不想吧。
殷商也沒去糾結,順着蘇澤淺說莫洵那邊沒事,他會照顧好的。
殷商連個苦笑都扯不出:“其實在他說出不願意給莫洵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了。”
劍修的劍是塊鐵,冷冰冰的,無情無欲,劍修本身就是把劍,自然也不會有七情六欲。
李木覺得,殷商受了這麽這麽大刺激,蘇澤淺的話絕不會是在電話裏說的:“他回來了?”
殷商點頭:“回來了。”
他是在莫洵家小區外遇到蘇澤淺的。
蘇澤淺給殷商打電話,然後殷商轉頭去告訴莫洵,一來二去,兩人熟悉起來,中年人是個很不錯的長輩,殷商偶爾會去探望一下。
下午的時候,他從莫洵家的小區走出來,一擡眼就看見蘇澤淺站在小區門口。
挺拔的年輕人站在寒冷的冬日裏,沒什麽表情的臉越發的顯得冷淡,口鼻處随着呼吸騰起的熱氣給他增添了幾分珍貴的人氣。
“澤淺?”殷商又驚又喜,“你回來了?!”
殷商以為蘇澤淺是來看莫洵的,拉着他就要往裏走,嘴裏表功似的說着自己剛剛從莫洵家裏出來,給他送了點吃的。
蘇澤淺卻不動:“我不上去了。”
殷商一愣,覺出些不對來:“你還有事?”
年輕人不答,轉身往外走。
殷商跟着他,說澤淺你怎麽來的,要去哪兒啊,我送送你,我開車來的。
蘇澤淺突然就停下腳步,轉過視線看着他,那視線冷冷淡淡,讓殷商更覺得不對。
随即年輕的天師看見蘇澤淺伸手往肩膀後一劃,做了個向上抽取的動作,一道符文閃過,年輕人背着的劍顯現出來。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蘇澤淺畫的符殷商已經看不透了。
“殷商,對不起。”
他聽見蘇澤淺這麽說。
“我是個劍修。”
殷商愣了,以至于沒察覺到小區裏一陣靈力波動。
小孩子模樣的阿黃正趴在桌上大快朵頤,吃殷商送來的熟食,感受到蘇澤淺的氣息,他立馬變回了黃狗,支起上身就要去開門,轉念一想不對,過來咬莫洵的褲腿。
中年人拿着本書看着,動也不動:“繼續吃你的。”
“他怎麽那麽快就……”殷商對着李木,臉上滿是苦澀,“就入了道呢?”
他和李木說的讓蘇澤淺修劍,不過是像修習符咒一樣,修一門法門,沒想過讓他入劍道。
李木給殷商續上茶:“情傷也是傷,你在蘇澤淺身邊,到底還是被他的煞氣傷到了啊。”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蘇澤淺沒有入劍道,只是為了遠離我們,畢竟,他命格不好,在山裏那麽長時間,夠他看清自己了。”
殷商咬牙切齒:“我不信命。”
李木問:“後來呢,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走了,我被他的話說傻了,忘了追。”
“既然他從山裏出來,又背着劍,肯定是要走天師這條路,總會有遇上的時候,棠市最近可不太平。”
七月半鬼王的高調亮相拉開了亂鬥的序幕,自那日起,山外魑魅魍魉作祟的事件突然增多,天師們還沒從山那頭的事件裏回過神,就發現自己的世界也開始亂了。
“關鍵是你接下來想怎麽做?”
會談戀愛的劍修也不是沒有。
殷商是真心喜歡蘇澤淺,但回想起他冷淡的眼神又覺得自己再堅持也沒意思:“好聚好散呗。”
李木心想:你們有聚過嗎?
夜幕低垂,西北風呼啦啦的刮着,莫洵開了空調上床睡覺,房間門給阿黃留着條縫,大狗不敢爬莫洵的床,在地毯上趴着睡,對于三百歲的小妖怪來說,保持人形還有點費勁。
這一覺注定是睡不好的,鬼王怎麽會忘記莫洵呢?
夜半時分,莫洵在空調的嗡嗡聲裏睜開了眼,地毯上的阿黃同一時間蹦了起來,對莫洵輕輕“汪”了聲,兩只前爪往窗臺鎖上一搭,靈巧的撥開鎖,推了窗戶就要跳出去。
半空中飄滿了鬼魂,白色的是小區裏本就有的往生者執念,黑色的則是鬼王的小卒子。小卒子們肆無忌憚的追着白色的魂魄跑,就像獵食者在追逐羊羔。
黑色魂魄的實力在莫洵面前不值一提,但他們數量太多,和往生者距離太近,在人類社會動手要悠着點,于是莫洵每每都要清上一宿。
鬼王的目的很簡單,他不想讓莫洵睡個安生覺。
親手把徒弟趕出自己生活的莫洵情緒低迷,對人類軀殼的保養不再如從前那般上心。而會監督莫洵生活作息的,偏偏又只有一個蘇澤淺。
莫洵可以少吃少睡,但他到底披着人類的殼子,不能完全不吃不睡。
鬼王的目的簡單又陰險,他要慢慢的耗幹莫洵。
莫洵套着人類殼子是有原因的,不能一場急病假裝死一次,把殼子扔了,而想要換個地方,換個身份,又不是一天兩天能搞定的。
他讓蘇澤淺忘記的是宮殿裏對話,不是他這個師父,殷商往他這兒跑得又勤快,莫洵只能慢慢來,一拖二拖的,精神頭就差了。看在殷商眼裏,那就是空巢老人特有的一股頹廢,來探望得愈發頻繁。
莫洵只能在心裏苦笑。
阿黃甩着尾巴跳出去,又是“汪”一聲,說的是主人回去睡,這裏我來搞定。
莫洵還沒心寬到這個地步,站在窗口看着,沒出手。對阿黃來說,這是鍛煉機會。
可阿黃連爪子都沒來得及伸,天上就落下了一片銀色流光。
那光又亮又鋒利,阿黃嗷嗚一聲,躲回室內。
莫洵一把把窗關上,連鎖都來不及,把阿黃推回毯子上,自己窩回床上。
落下來的銀色是劍光,其中摻雜的靈力非常熟悉,是他的小徒弟,蘇澤淺。
那劍光普通人是看不見的。
普通人更不該看見黑白的魂魄,此刻就該像小區裏其他人一樣,安安心心睡在床上。
一只普通的狗也不會從四樓蹦出去又蹦回來,阿黃在喉嚨裏嗚嗚發聲,趴在毯子上裝死,覺得自己闖大禍了。
漫天銀光落下,化作萬千劍雨,只一招,蘇澤淺就掃幹淨了小區裏所有的黑色魂魄,被完美避開的白色魂魄繼續游蕩着,靈智朦胧的小東西們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
阿黃躲得很及時,蘇澤淺根本沒看見它。
但這不妨礙年輕人從窗戶翻進師父家裏。
阿黃瞪着眼睛看他,又看了看床上裝睡的莫洵,決定順從本能,嗷嗚一聲往蘇澤淺身上撲過去。
因為修了劍,神色越發冷淡的年輕人接住了他,嘴角漾開一絲笑紋。
阿黃叫出了聲,莫洵就順勢“醒”了,他擰亮床頭燈,看見了房間裏的年輕人,裝模作樣的愣了下:“阿淺?”
蘇澤淺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年輕人的眼神極其複雜,莫洵這回是真愣了:“阿淺?”
“師父。”
蘇澤淺狠狠咬了下嘴唇,立時就見了血。
心中有愧的莫洵都被他吓住了。
如同中元夜做徒弟的喊了他三聲,這個重逢的夜晚莫洵也喊出了第三聲:“阿淺?”
相似的畫面預示的相似的進展。
上一次莫洵抖出了他的秘密,那麽這一次,輪到蘇澤淺了。
“師父,”蘇澤淺看着莫洵,表情即克制又掙紮,“我選第二種。”
莫洵:“……什麽?”
“我選第二種,”蘇澤淺看着莫洵,目光清醒明亮,“我跟着你,跟一輩子。”
莫洵裝模作樣的冷靜維持不住,連聲音都打了個顫:“你在、在說什麽?”
“我沒忘,師父。”把話說出來後,蘇澤淺像是卸下了負擔,臉上又帶出了些微的笑來,他重複道,“我沒忘。”
“忘憂草對我不起作用。”
“我都記得。”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