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季聽一連在府中歇了三日,才把精氣神養好,待行動自如後很是老實了一段日子,既不出門喝閑酒,也不往風月樓去了,每天規規矩矩去上朝,下了朝就回府,俨然一副洗心革面從新做人的架勢。
又是一日早朝畢,季聞一離開,季聽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幾個文臣欲言又止的看向她,面上是重重糾結。
李壯見她走得快,便跑了兩步追上去:“殿下這麽着急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回府用膳。”季聽說完打了個哈欠。
李壯追問:“用完早膳呢?”
“那便等着用午膳。”季聽好笑的看他一眼。
李壯啧了一聲:“殿下這幾日很是安分啊,可是有什麽難辦的事?”
季聽想了想,承認了:“确實有一事。”
“什麽事?殿下但說無妨,只要卑職能幫上忙,定然不敢推辭。”李壯忙道。
季聽思索片刻:“早膳吃什麽?”
“……啊?”李壯傻眼。
季聽一本正經:“早上能吃的無非就是包子油條,本宮實在吃膩了,每日裏最是苦惱這些,李将軍可要研究些新的東西?”
李壯:“……”
他一陣無語,正要開口說話,方才幾個糾結的文臣便走了過來,李壯頓時一臉警惕。
“殿下。”工部的趙侍郎朝着季聽一拜。
季聽腳下頓了頓,看一眼他身側的人,不動聲色的勾起唇角:“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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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聽到殿下同李将軍談起早點,微臣突然想起臨江閣近日新來了一個廚子,早膳做得極好,不知殿下是否有空,同微臣等人一同前去。”趙侍郎在說這些話時,表情難得窘迫。
凜朝自開國以來,便總是文武泾渭分明、劍拔弩張,經常有共事三年私下卻一句話都未說過的事發生。季聽是武将之首,加上整日纏着申屠丞相的嫡子,文臣們對她意見最大,平日最喜歡盯着她彈劾。
如今這些讨厭她的文臣,卻要邀請她去用膳。
李壯臉色一沉:“你們耍什麽花招?”
“……不是耍花招,只是請殿下去用早膳。”趙侍郎回答李壯的問題,眼睛卻和季聽對視,似乎連半個眼神都不想給他。
李壯也不稀罕他對自己多殷勤,冷笑一聲道:“趙侍郎入朝為官七八載,平日恨不得繞着殿下走,如今卻突然要請殿下,還說不是耍花招?”
趙侍郎想駁斥他,但又怕引起季聽惡感,忍了幾忍後臉都憋紅了。李壯見狀輕嗤一聲,正要再出言嘲諷幾句,卻被季聽攔下了話頭:“難得趙侍郎雅興,便一同前去吧。”
“殿下?!”李壯見了鬼一樣看向季聽。
季聽含笑和他對視:“過幾日得空,本宮去你府上喝酒。”
李壯:“……”這便是不讓他跟着的意思了。
看着季聽跟趙侍郎等人一同離開,李壯覺得自己當初打仗受重傷的時候都沒這麽郁悶。
季聽同趙侍郎幾人一同到了臨江樓雅間,直接到上位就坐,看着面前有些局促的幾個文臣,溫和的問一句:“幾位大人費心請本宮出來,想必不止是為了嘗個新鮮吧?”
“臣等确實有事要請殿下幫忙。”趙侍郎立刻拱手行禮。
季聽端坐着不動:“何事?”
“是、是恩師嫡子申屠川之事,”趙侍郎尴尬開口,“微臣等人先前受恩師頗多照拂,實在不忍他唯一子嗣受此磋磨,前幾日皇上大赦天下時,臣等便湊了銀錢想為他贖身,誰知那風月樓的老鸨覺着奇貨可居,竟是不肯放申屠川自由。”
哪是老鸨不肯,那是你們的申屠川不肯呢。季聽抿了一口熱茶,這才緩緩道:“所以你們便來找本宮了?”
“那老鸨言語中對殿下諸多崇拜,若是殿下肯去贖人,想來老鸨是會答應的。”另一位文臣忙道。
季聽掃了他一眼,淡淡應了一聲:“是麽?”
幾位文臣沒想到她的反應如此寡淡,一時間面面相觑,廂房裏靜了片刻之後,趙侍郎試探道:“原先聽聞殿下對申屠川青眼有加,申屠川當初也為殿下出過五十萬兩雪花銀,想來二人情誼甚篤,不知為何殿下一直未去贖他?”
季聽勾起唇角:“本宮倒是想贖,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怎麽說?”趙侍郎忙問。
季聽放下茶盞輕嘆一聲:“除去申屠川那五十萬兩,本宮這些日子在風月樓花費多少,想來各位大人也有所耳聞,長公主府是養了尊金娃娃,可也經不起如此折騰,需得緩些日子,方有餘錢贖他。”
“這、這……臣等湊了些銀子,若是殿下不嫌棄,不如就此拿去,也算臣等盡一份心意。”趙侍郎忙道。
其他人忙點頭稱是。
季聽一臉為難:“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沒什麽不好的,只要殿下願意救申屠川,臣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趙侍郎沉聲道。
季聽蹙眉思索,好一會兒才緩緩問:“不知各位湊了多少銀子?”
“大約有三十萬兩。”一位文臣回答。
季聽啧了一聲,有些苦惱的開口:“怕是不夠,老鸨那胃口可是刁得很。”
“可、可這已是臣等變賣祖産得來的了。”文臣眉頭緊鎖,顯然十分苦惱。
季聽沉默半晌,嘆了聲氣道:“不如這樣,本宮也回去變賣些田産鋪面,能湊多少湊多少,再去同老鸨好好說說,說不準就能讓她答應下來。”
“多謝殿下。”趙侍郎等人再次拱手。
季聽輕咳一聲:“各位大人,本宮暫時得空,不如大人們回去将銀子取來,待本宮再湊些,便立刻将他贖出來如何?”
“殿下說得是,微臣這就回去取銀票,殿下稍等。”趙侍郎說完便急匆匆走了,留下季聽慢悠悠的用了頓早膳,拿着銀票便走了。
等她從臨江樓下來時,扶雲上前将季聽扶上馬車,這才趕緊問:“這些酸儒平日最不待見殿下,今日怎麽會邀殿下一同用膳?”
季聽掃了他一眼,從衣袖裏掏出厚厚一疊銀票,扶雲頓時睜大了眼睛。
“邀本宮用膳,自然是為了給本宮送錢。”季聽心情愉悅。
扶雲揉了揉眼睛,确定面前是一大疊銀票,頓時震驚了:“他們瘋了?”
“分你一張,此事不準跟旁人說。”季聽大方的賞了一萬兩封口費。
扶雲還沒來得及道謝,馬車底下傳來褚宴幽幽的聲音:“他們願意掏錢,應是為了申屠川吧。”
季聽頓了一下,這才想起還有個褚宴,于是踢了踢腳下,褚宴嗖的一聲便進了馬車,一臉冷酷的問:“殿下要贖申屠川了?”
“什麽?不準!”扶雲氣惱。
季聽一本正經:“不贖。”
“……扶雲不是小孩子,不會信你的話,你都收銀子了,怎麽可能不贖?!”扶雲氣哼哼。
季聽伸出三根手指:“我發誓不贖。”她不掏錢,應該就不算贖了吧。
扶雲見她一臉嚴肅,一時間有些遲疑了:“真的?”
“真的,要我發毒誓嗎?”季聽認真的問。
扶雲忙拒絕:“不要,殿下別亂說話。”
季聽扭頭看向褚宴:“你信我嗎?”
褚宴眼底閃過一絲遲疑,一瞬之後又恢複了冷酷,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只要殿下說了,卑職就信。”
季聽頓時滿意了,絲毫沒有騙人的愧疚心:“既然如此,那去風月樓吧。”
“……殿下不是說了不贖嗎?”扶雲警惕。
季聽笑眯眯的抽出一張銀票,将剩下的都給他:“不贖,但女票可以吧?”
扶雲:“……”好像可以?
沒等他想明白,馬車便已經停在了風月樓下,季聽不等人來攙扶,便徑直往裏去了。大清早正是風月樓衆人休息的時候,除了守衛裏頭一個人都沒有,而那些守衛也早就得了話兒,只要她來,便直接放行。
季聽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申屠川門前,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正坐在桌前看書的申屠川擡頭,看到她後眼眸微動,立刻放下書站了起來:“殿下怎麽這時來了?”
“突然想起幾日未來了,便過來看看,申屠公子果然勤勉,如今已經淪入賤籍了還不忘讀書,莫非是打算贖身之後參加科考?”季聽故意拿話紮他,走到他面前後将書拿了起來,一邊掀開一邊随口道,“不知是什麽書能讓申屠公子大清早便開始用功,本宮也想看……看?”
只見書中一個字都沒有,盡是些男男女女光溜溜糾纏在一起的圖畫,而一本正經的封皮上,三個大字蒼勁有力——
春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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