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酒桌上觥籌交錯,祁蒲之穿着精致的煙藍色襯衫,最上面的一顆紐扣解開,姿态閑散地靠坐着。

思考時,白皙修長的食指習慣性地輕點桌面。

她酒後臉上增添了幾分緋意,美得出塵絕豔,但在場沒人敢放肆地多看。

畢竟從哪個角度來說,祁蒲之都是圈內不好惹的大佬。

談完生意合作,桌上的話題變得休閑起來。

祁蒲之和江父碰了杯,看似随意地問:“聽說令女前段時間畢業回國......”

江父聞言笑道:“她啊,戀家。”

酒過幾輪,江父提到女兒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嘴。

祁蒲之狀似聽得認真,實則正暗暗琢磨那天江恬說的話——我爸說的都信不得。

若是這樣,江父所說的乖巧聽話、順從娴靜,豈不是都要反過來理解。

自面試那天後,兩人又有段時間沒見面。

只偶爾在忙碌的間隙,祁蒲之會倏地想起面試時,江恬邊熱舞邊用充滿野性的目光盯她;又或是唱《Falling Slowly》時,纖長指尖撥動吉他弦的動作、柔軟又深情的嗓音......

有時她也分不清哪個是真正的江恬,亦或都是。

其實她對江恬的了解少之又少,哪怕已經相處過一些時間。

江恬總是順從、承受、縱容,除了偶爾直球表白,幾乎沒有談論表露過她自己。

因此,在先入為主的印象下,她似乎也覺得江恬就是如此的。

現在看來——尚待挖掘。

眼看酒局差不多要結束,祁蒲之估計了一下時間,拿出手機輕車熟路地打電話。

這麽多年,司機電話的位置熟稔于心。祁蒲之有點倦乏地捏了捏眉心,半阖着眼眸聽電話那端的嘟聲。

電話很快接通,背景隐約有點嘈雜的音樂聲。

“小姜,一小時後來江宴接我。”

片刻後,那端傳來低低的應聲。

酒桌嘈雜,祁蒲之隐約聽到對方應下,便沒再多言,挂了電話。

江恬的車緩緩停在路邊,給祁蒲之發了消息。

酒局剛散場,祁蒲之看了眼手機,點開江恬發來的消息,不由得一愣。

翻開通話記錄,一小時前的通話對象赫然顯示江恬。

姜和江同音,所以江恬應該也沒聽出問題來。

只是現在都已經一點了,這小孩兒竟然一句不問直接過來。

各老總都坐電梯直去負一樓停車場,唯有祁蒲之往酒樓正門去。

她剛出電梯幾步,就見大廳的等候沙發上坐着一個年輕女人,黑色長發披散下來,發尾微卷,背影窈窕。

似有所覺,江恬回頭看去,目光直直落在祁蒲之身上。

她當即站起來,幾步走過去,又很恪守距離地在祁蒲之身旁停下,“姐姐。”

雖然給司機打電話弄出了烏龍,但是祁蒲之十分懂得順勢而為。

于是她沒提這件事,只是看着面前的小女友——

江恬今天穿搭不像往常那般淑柔,黑色牛仔外套、馬丁靴,身高腿長,看起來十分飒爽。

配上清冷的五官,一眼看去疏冷勾人。

見江恬這般風格,祁蒲之似笑非笑地說:“嗯?露餡後幹脆不裝啦?”

江恬卻避重就輕:“姐姐,你不喜歡這種風格嗎?”

祁蒲之看着她一時沒說話。

江恬等了片刻,而後彎眸笑道:“看來是喜歡的。”

她笑時臉頰的酒窩浮現,從前看只覺得乖且甜。

但現在看,祁蒲之總覺得好像藏了那麽點壞。

她輕哼一聲:“禁止揣測。”

江恬于是順從地沒再開口,只把手上的醒酒湯遞給祁蒲之。

倒是又乖起來了。

祁蒲之捧着醒酒湯,慢悠悠和她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冷風還沒來得及吹過來,江恬便已走到她面前擋住。

現在的小年輕真是體貼得緊。

江恬給她開車門,伸手護着防止她頭撞到邊框。

等祁蒲之安穩坐進去後,又一條龍服務到底,給她系安全帶。

祁蒲之默不作聲地看她忙碌。

距離太近,年輕女人的發梢落在脖頸間,漾起清香。

蹭得有點癢。

視線內是江恬白皙的下巴,和嫣紅的唇。

醒酒湯暫時沒起效,喝的那幾杯酒後勁慢慢上來,祁蒲之微醺地擡眸,伸手勾了江恬的下巴,擡起她那張出塵絕豔的臉,使她和自己對視。

“姐姐?”江恬剛把安全帶扣上,順從地就着祁蒲之手上的力度和她對視。

祁蒲之卻沒說話,看着她的眼眸如水,被酒意一氤氲,顯得柔情四溢。

圈裏流傳着一句話,如果當面和祁蒲之對視,你就能突然理解為什麽明知她又渣又壞,卻總有那麽多人前赴後繼,在她的愛情陷阱裏飛蛾撲火了。

那多情的目光流轉,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總讓人生出一種似是能觸碰到她,又似永遠捉摸不住的幻覺。

幽寧無邊的夜裏,狹窄車內交纏的呼吸聲顯得暧昧朦胧。

“姐姐。”

對視良久,江恬又叫了一聲,嗓音卻微啞起來,看着她的眸光變得幽深。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對方面上,實在太近,近得江恬只需稍微往前一點點,兩人的唇瓣就會要挨不挨。

江恬湊近得極慢,留足了被叫停的空間。

但祁蒲之始終沒喊停,于是最後一絲距離也不複。

柔軟相貼。

親上沒多久,祁蒲之卻像是大夢初醒般,推開了江恬。

她呼吸微亂,面上沒什麽表情,盯着江恬一言不發。

江恬絲毫沒顯出怯意,安靜地回視。

片刻後,祁蒲之才好整以暇地問罪:“協議好像不允許你親我。”

方才微凝的神色不再,恢複了往常那般渾不在意、風流妩媚的模樣。

“姐姐剛才那樣,不是要親的意思嗎?”江恬似是有些無辜。

距離極近,挑起對方下巴對視,眼神直勾勾盯着對方半晌不說話,湊近也不推拒。

祁蒲之挑眉:“說過了,禁止揣測。”

江恬垂眸,順從地“嗯”了一聲。

見她這副有點可憐的模樣,祁蒲之大發慈悲地說:“算了,這次不和你計較,下不為例。”

江恬應下,替祁蒲之關上車門,自己往駕駛座那邊走。

剛轉過身,就忍不住好笑地勾起唇。

渣女難道不該想親就親,肆意玩弄嗎?

怎麽卻選擇故意勾引對方親完後,轉眼翻臉不認,一副根本沒想親的模樣。

剛推開她沉默的那幾秒,甚至像是害羞。

之後開車期間,兩人都沒再說話,祁蒲之靠在副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等車穩穩停在目的地時,已經接近兩點。

祁蒲之點開手機看了時間。不知道江恬的家在哪裏,如果離這裏很遠的話,豈不是三四點才到家?

平白無故把人喊來當司機就已經很不做人了,如果還任由她半夜長時間開車,那真是禽獸不如。

想到這裏,祁蒲之問:“你家離這遠嗎?”

江恬一時沒說話。

大概是太累或微醺,祁蒲之剛才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車是怎麽毫無阻攔地開進了這個以安保水平聞名B市的小區。

想到自己在這小區裏的房子,江恬張了張唇,輕聲道:“姐姐,我可能要回江家。”

江家在B市某別墅區,正好和這裏形成對角線,如果江恬今晚過去,估計累得夠嗆。

而聽她話裏的意思,像是自己的房子比江家更遠一般。

這般分析着,祁蒲之看向江恬,低聲邀請:“那你今晚要不住我這,明早再過去,嗯?”

她眼尾帶了慵懶的笑,一副壞女人勾着小年輕回家的模樣。

江恬眨了下清亮的眼眸,很快答應:“可以。”

祁蒲之慣會享受,獨居的房子買了大戶型,從地毯到沙發到地板,無一不是上好材料。

一眼看去,就格調清雅,極費錢包。

打開鞋櫃,裏面放着兩雙拖鞋,款式一致、顏色不同,像極了情侶拖鞋。

是某一任助理随手買的。

将拖鞋遞過去,見江恬的目光流轉在拖鞋上,祁蒲之知道她大概誤會了什麽。

沒有多加解釋,祁蒲之直接領人進了客房。

拿出一套沒穿過的睡衣內褲,又交代了幾句物品放置,便要轉身離開。

“姐姐晚安。”小女友凝視着她,細細品去,寧靜中似乎含了點不舍。

祁蒲之伸手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晚安。”

穿拖鞋時,江恬比她高了幾公分,于是溫順地微微低頭任她揉。

祁蒲之看着眼前人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抿的紅唇,聯想到方才那個短暫的吻,莫名突然感到不自在。

于是收回手,“早點休息。”

房門被輕輕帶上,江恬拿着幹淨衣物,垂眸看着腳上可愛的棉拖鞋,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

方才的表情悉數散去,顯得面容清冷,眸光如黑曜石般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過了會兒,她伸手碰了碰嘴唇,輕嘆一口氣。

不能着急。

剛回房,祁蒲之就接到經紀人的電話。

祁蒲之随口問:“深更半夜的,怎麽了?”

經紀人章華的聲音半帶打趣:“你剛在和什麽小姑娘約會嗎?被狗仔拍了,照片發到了我這裏。”

祁蒲之想了想:“嗯。”

章華在電話那端笑得花枝亂顫,“怎麽的,老樹開花,真和緋聞一樣在圈外尋歡作樂?”

“什麽尋歡作樂。”祁蒲之好笑,“正經戀愛。”

“你醉了。”章華無語,“少口嗨,明天清醒了再說。這狗仔角度蠻會拍的,像接吻一樣。但開價不高,我先替你處理了。”

說完她就把電話挂了,仿佛再遲一秒就會被喝醉的人用胡話纏上。

祁蒲之:“......”

怎麽就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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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兩種壞女人——

一種:想親但不承認,勾人親完翻臉不認賬

一種:自己的房子就在眼前,但裝作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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