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禍水紅顏3
是誰?蕭亦珝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即使只剩百分之十的本源之力,他也自信這樣的低級世界不會有人能對他産生威脅。
可對方顯然看見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自己還未發現對方。這簡直颠覆了蕭亦珝的認知!
他迅速返身,對方正站在他身後。
借着漫天燈光,他看清了那個男人的模樣。對方戴着與他一模一樣的螣蛇面具,穿一身玄色衣袍,腰間懸挂着一塊上好的螭龍玉佩,表明其身份非富即貴。男人的臉部被面具覆蓋着,只露出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卻莫名讓蕭亦珝感到心悸。
不知為何,他竟萌生了一股想流淚的沖動。可這沖動只是一瞬——
本源之力随黑霧一點一點向前蔓延,遮蔽了小巷的最後一絲光亮。極致的黑暗裏,唯有猩紅的瞳孔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就像猛獸露出尖利的獠牙,蓄勢待發。
“看着我的眼睛。”
那聲音就像一柄大錘,狠狠地撞擊着男人的神經,恐懼、焦慮、憤怒......所有負面情緒如潮水般向他襲來,滿懷惡意,逼迫他服從主人的指令。
黑霧漸漸将他包裹,男人變得渾渾噩噩起來,宛如一具行屍走肉。
混沌戾氣素有“人擋殺人,佛擋弑佛”的惡名,仙人尚不能承受,何況一介凡人?
随着男人的眼睛漸漸合上,那聲音才再一次響起:“你剛剛在小巷看見了什麽?”
“人......消失了......”
“不對,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你只是睡了一覺。”原本沉重的聲音慢慢變得輕柔而舒緩,好像在撫慰不懂事的孩童。
男人随着他喃喃道:“我只是.......睡了一覺......”
“對,睡了一覺。你做了個噩夢,兩個時辰之後才醒來。”
直至男人的靈魂徹底安眠,盤旋在他四周的戾氣才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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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的靈魂......是黑色的呢,好想撕裂它、吃掉它。戾氣幻化出獠牙的模樣,可惜地舔了舔唇,飛快地縮回蕭亦珝體內。沒有主人的指令,它不敢輕舉妄動。
可蕭亦珝也不知,自己為何就這樣放過了這個男人。戾氣之身,象征着人世間所有的負面情緒,欺騙、背叛、憎恨......每一種痛苦的滋味他都嘗過。
他卻不懂何為心軟、何為善良。
輕輕将男人放在地上,摘下他的面具,蕭亦珝陡然瞪大了雙眼。
眼眶裏有什麽掉了下來,他茫然地用指腹描摹着男人的容顏,連呼吸都隐隐作痛。這種感覺來的猝不及防,幾乎令他無所适從。
“大魔王,你沒事吧?”包子感知到他劇烈的情緒波動,擔憂地飛出意識海。
蕭亦珝一瞬間收回了情緒,将古怪的感覺抛出心頭,“沒事,走吧。”
但他不知道,他走後沒多久,地上的男人赫然睜開了雙眼,眼底一片清明。
男人伸手抹去臉上殘留着餘溫的水汽,眉頭不自覺地擰起。
這滴淚,灼熱得刺痛了他的心髒。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個人,曾在他心口落下一滴淚。
第二天——
朝堂充斥着腥風血雨。
原因無他,本該後天才回京的攝政王今日便到了京城,現已在宣政殿外等候,讓慕容易寒的下馬威成了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慕容易寒端坐在龍椅上,屬于男主的臉自然是刀削斧刻,俊美非常,乍一看挺有帝王風度,可眼底溢出的陰郁卻将他周身的氣質破壞了七八分。
“攝政王到!”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便跨進了宣政殿。來人逆着光,蕭亦珝看不清他的神色,第一眼望去看到的,竟是黑色長靴上繡着的九道螣蛇紋案。
待近些,蕭亦珝才看清了他的容貌。
男人的臉部棱角分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他身穿黑色鐵甲,神色冷峻,通身氣勢銳利逼人,有如一把出鞘的寶劍,逆風而行、勢不可擋。
當他走進來時,連最清高的大臣都低下了不可一世的頭顱,不敢與他對視,生怕看見死亡的倒影。亡魂與鮮血澆灌出的殺氣,不是這些安逸過了頭的大臣所能承受的。
蕭亦珝愣了幾秒,也随其他人一道低下了頭。畢竟他昨日剛見過這個男人,還像受到蠱惑般做出了不可思議的舉動,違背了他一貫的原則。
他此刻的心緒有些紊亂,每每觸及男人的臉,一種奇怪的感覺便會産生,既心悸......又心痛。但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的記憶裏并沒有這一號人物。
正值沉思之際,慕容易寒的聲音打破了一殿的寂靜——
“侄兒恭迎皇叔!”
不管心裏如何憤恨,他到底不敢給攝政王臉色看。攝政王把握着全國近二十萬的兵力,只要動動小指頭,就能将他從皇帝的寶座上拉下。
“皇上不必如此,”攝政王低沉的聲音響起,“此番回京,臣乃有要事與皇上商談。”
慕容易寒握着龍椅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皇叔所指何事?”
“三日前,有人向臣告密,言車騎将軍楊峰通敵叛國,并呈上其與聖元國三皇子互通的信件,個中內容皆是我軍機密。”
“這......皇叔是不是弄錯了?”慕容易寒背後的冷汗幾乎浸濕了龍袍。
楊峰乃兵部侍郎楊朝之子,屬于保皇派,他好容易将楊峰插入邊關軍隊,卻不想這麽快就露出端倪。至于楊峰通敵叛國一事,完全是出自他的授意,簡直真的不能再真。
攝政王眼皮都不擡一下,“臣以為,不管弄錯與否,寧可錯殺三百,不可放過一人。皇上以為呢?”
霎時,殿內陷入了死寂。
慕容易寒幾乎維持不住微笑的神情,楊峰是他花大力氣培養出的人才,慕容澤此舉無異斷他一臂。
不等他反應過來,攝政王又補上一句,“臣還從他嘴裏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皇上想聽聽嗎?”
“不必了,朕相信皇叔。”慕容易寒臉色驟變,藏在寬大龍袍下的身軀微微發抖,如坐針氈。
他知道,慕容澤全都知道了。
“臣定不負皇上厚愛,只是未免臣受人诟病。不妨讓文武百官都聽聽,以示臣的清白。”
攝政王拍拍手,立即有兩名士兵拖着一團物體走進了宣政殿。沿路所過,血跡斑斑。
那團物體是個人,他的四肢疲軟無力,不難看出是被砍斷了手腳筋。許是地面太過粗糙,磨到了他身上的傷口,他竟“嗚嗚”叫了起來,露出空洞的嘴——他的舌頭被拔去了。其中一個士兵拉起他的頭時,甚至将某個大臣活生生吓得失、禁了。
兩個黑黝黝的眼眶裏,不是眼珠,而是無數白色的蠕蟲。那些蠕蟲似乎餓了許久,瘋狂地蠕動着,啃食他臉上殘餘的血肉。那些腐爛的部位,已經從眼眶蔓延到了兩頰,散發着惡臭。
近看他的四肢,還能看到手指骨節上的血痕以及不斷冒血的指甲蓋,十指連心,而他的手指甲全部被人拗斷了,腳指甲也不外如是。
兵部侍郎年事已高,看着視如珍寶的兒子被折磨成這副模樣,哪能受得了?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昏死在了大殿上。
慕容易寒所受的刺激也不小,尤其看到慕容澤平靜無波的雙眼,他就止不住地膽寒。
“退、退朝!”
他再也忍受不了這樣可怕的事情,讓太監攙扶着、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宣政殿。還未出殿門,便倚着扶手幹嘔起來,恐怕他要做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了。
“拖下去吧。”慕容澤輕描淡寫道,似乎對群臣及皇帝的反應并沒有什麽想法。
可越是淡漠,蕭亦珝越能看到這個男人殘酷、薄情的本性。與這樣的人為敵,實在太過可怕。他為慕容易寒默哀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國師留步。”
慕容澤叫住他,“可否賞臉到王府一坐?”
蕭亦珝不願與他有任何交集,便推脫道:“下官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就不上門叨擾王爺了,還請王爺見諒。”
慕容澤眼裏閃過一絲微妙的懊惱,面上卻不動聲色。
“那便改日吧!”
“是。”
國師府——
流殇迷迷糊糊地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淡青色帳幔,身下柔軟的床底讓他産生了一絲幻覺。自己死了嗎?
“你醒了?”關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流殇一驚,立即擡手想制住對方,卻因胸口刺痛悶哼一聲,無力的倒在床上。
“傷口還沒好,不要亂動。”對方放下粥,扶起了他的身子。
流殇這回才看清了對方的模樣,啞着聲道:“是你救了我?”
溫潤如玉的男子“嗯”了一聲,将粥端來:“趁熱吃吧。”
見流殇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打趣道:“粥裏沒毒,我想害你就不會救你了。”
流殇死死地盯着他良久,見他始終帶着溫柔的笑意,才端起白粥一飲而盡。
“為什麽救我?”
“因為你是一條命,”蕭亦珝淡淡的笑了笑,“不必在意,任何人,我都會救的。”
包子适時給主人安上了悲天憫人的聖父光環,讓他看上去無比慈愛。
流殇當即就愣住了。
從這以後,流殇就呆在國師府中養傷。為了報答蕭亦珝的救命之恩,他主動提出做蕭亦珝的護衛。
對此,蕭亦珝自然是欣然接受,不知陸冷凰失去一個靠山,還能如原劇情中那樣扶搖直上嗎?
正與慕容易笙燈前月下的陸冷凰突然心口一窒。
昨日她不知為何,莫名想走入一個小巷,卻被團團迷霧困擾,無論如何也走不進去。等到她能夠走進去的時候,巷子裏已是空無一人。
當時的感覺,和現在是一樣的。
不,應該說,現在這種心悸的感覺遠比當時強烈,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徹底地離她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攻君的身份你們肯定猜到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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