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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僵直成了一條直線。
完了……
她的腦海中只有這兩個字在無限循環。
“怎麽?”
劉子佩看着呆坐着背對他的秦蓁蓁,心中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但想着方才柱子對自己說的話,他還是收斂了心中那些思緒。
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自己只要把秦蓁蓁的表現往反裏想, 就能猜着她的心思了。
“劉二公子。”
染月極有眼力見的站起身來,朝劉子佩打了個招呼。
雖說劉子佩在秦府沒名沒分,可卻是秦蓁蓁放在心上的獨一位。
受着主子的寵愛,在府中的吃喝待遇又總是高人一等, 劉子佩在下人的眼中自然也算是半個主子了。
“染月姑娘。”劉子佩微微颔首。
“子、子佩, 好巧。”
秦蓁蓁顫巍巍的轉過身,臉上挂着一抹僵硬至極的微笑。
青絲随着她的動作自耳畔滑落, 蕩悠悠的垂落在她的線條柔美的胸口。
明明秦蓁蓁什麽都沒有做,可是在面對劉子佩的時候,她卻有一股莫名的心虛感。
“可不是嗎?就這麽一個吃飯的大廳, 能不巧嗎?”劉子佩不鹹不淡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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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可不是嘛……”秦蓁蓁滿臉尬笑。
“你方才說父親知道了, 他知道什麽了?”
“自然是知道我抱你回房的事情。”
劉子佩接過小厮遞來的帕子, 仔仔細細的将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擦了個幹淨。
他的動作優雅淡然,僅僅只是這樣随随便便一站,就能輕而易舉的吸引到別人的目光。
劉子佩的身上似乎有種獨特而奇異的氣質, 以至于秦蓁蓁能在茫茫人海中輕易的将他分辨出來。
他走到秦蓁蓁的身旁,就在秦蓁蓁以為劉子佩要坐在她身旁時,劉子佩卻徑直越過她,坐到了她的對面。
素色的衣衫自身旁劃過, 秦蓁蓁下意識的想要去抓,還是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屬于劉子佩的清新味道乘着流動的空氣,緩緩氤氲在秦蓁蓁的鼻尖。
與昨日她在房間中醒來時,衣衫上頭沾染的味道一樣。
“父親知道後是什麽反應?”秦蓁蓁晃了晃神,接着問道。
“丞相應該有什麽反應嗎?”劉子佩故作不解。
他和秦祿之間注定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他也不可能因為秦蓁蓁就原諒秦祿。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秦祿的态度。
更何況,以秦祿那般愛女成狂的性子,他在知道了這次的事情之後,的确是出乎意料的毫無反應。
“……”秦蓁蓁語塞。
她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劉子佩有這種能把天聊死的能力呢?
現下已經快要入夏了,秦蓁蓁已經換上了一身輕薄的夏裝,照理來說應該涼快的很。
可是她看着對面的劉子佩,卻覺得渾身都在發熱發燙。
偏偏劉子佩又坐在她的對面,就算秦蓁蓁不想刻意去看他,劉子佩的身影也總能出現在視線中。
劉子佩是不是就想讓自己注意到他,才故意坐到自己對面的?
秦蓁蓁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恰好廚房的菜好了,小厮陸陸續續的送上了菜肴,算是稍稍緩解了二人之間彌漫的尴尬氣氛。
旅途在外,吃食自然比不得在府中那般精致。可是即便如此,秦蓁蓁這桌上的菜肴也是尋常人家難以吃到的珍馐美味。
秦蓁蓁味同嚼蠟般吃着海參,眼睛卻偷偷的朝劉子佩睨去。
自己到底在別扭些什麽?
秦蓁蓁不由的自責起來。
前路莫測,她與劉子佩的感情就如同深夜裏一朵搖曳的燭光,随時都有可能熄滅。
劉子佩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反而還對她萬般寵愛包容。可是自己不僅不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還因為害羞這種無聊至極的理由冷落他。
秦蓁蓁又扒拉了幾下碗中的白飯,看着對面挑着只吃素菜的劉子佩,有心想要說明情況,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子佩,你為什麽不吃肉呢?”秦蓁蓁決定找個符合現實情況的話題入手。
她記得那次二人因為刺客而墜崖,在崖底劉子佩也是一點肉都不沾的。
劉子佩夾菜的筷子一頓,似乎秦蓁蓁的話戳到了他心中的某個掩藏着不為人知的點,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朝秦蓁蓁看來。
被心上人用如此美麗的一雙眼睛注視着,秦蓁蓁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緊繃了起來。
劉子佩并不急着回答秦蓁蓁的話語,慢條斯理的又夾了一筷子油焖冬筍放在了秦蓁蓁的碗中。
“小姐和劉二公子真是恩愛。”染月見此調侃道。
她是陪伴秦蓁蓁從小長大的丫鬟,被秦蓁蓁特許能夠坐在一張桌子上。
劉子佩沒有言語,淡淡的看了一眼染月。
秦蓁蓁會意,忙道:“放心,染月這丫頭幾乎整天都在我的身邊伺候着,她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不過,你要是不願意說,那就罷了。”
她本就只是想找個話題緩和氣氛,哪知道自己好像又觸碰到了劉子佩的某個秘密。
但是她對于劉子佩又更加好奇了。
劉子佩就好像是是迷霧中一朵帶刺的花,透過白霧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個大概輪廓。
他的身上似乎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為劉子佩鍍上了一層特殊的神秘感。
雖然這種神秘感令秦蓁蓁不由自主的着迷,但是也導致了秦蓁蓁總覺得自己和劉子佩之間隔着一層透明的屏障。
染月這是也會過意來,忙道:“奴婢發誓,今日小姐和公子的談話,奴婢絕不會洩露半句。”
“你可知道那場大災?”劉子佩抿了抿唇,神色陡然幽深了起來。
“……就是那場十五年前的大災?”
大災發生的時候秦蓁蓁年紀尚幼,因此雖然那場大災民間死傷慘重,秦蓁蓁對于它的印象卻并不深刻。
不過染月就是因為那場旱災,才被家裏人賣到了秦府。
秦蓁蓁想着便看了染月一眼,果然看見染月的臉色在聽到大災之後,就微微的變了。
“我之前與你說過,我的父母被仇家殺死了,我一度流離在街頭,是劉……是現在的養父救了我。”
秦蓁蓁點了點頭。
她記得,是在崖底那個印象深刻的夜晚,劉子佩對她說過的話。
“我痛失雙親的那年,正值政變。不巧政變的後一年,就遇上了大災。”劉子佩垂下眼簾,不去看秦蓁蓁的眼睛。
“大災致使土地顆粒無收。在民間,易子而食更是常事。”
“而我,只是個街頭的乞兒……”他的眼眸暗沉了下來。
秦蓁蓁聞言不由的捂住了嘴,看着眼前的珍馐只覺得再無胃口。
她雖然生在權貴之家,但也知道民間疾苦,更何況自己又是重生過一回的人,更知道生存不易。
她又想起了牢獄之中齧噬人肉的碩鼠,一顆心驀然沉了下去。
她明白劉子佩的言下之意——大災所致,連親生孩子都能易子而食,更何況是當時流離在街頭的劉子佩了。
當一個人活着,最害怕的事情竟是被同類抓去開膛破肚,作為食物而烹食。
他當時該是多麽的絕望無助?
秦蓁蓁不曉得,但她能想像到人吃人的那種荒誕場景,僅僅只是想像,她就覺得脊背發涼。
她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遇到過最絕望的事情,莫過于被女帝賜下鸠酒,全家被女帝毒殺在獄中。
但是被毒殺死的倒也幹脆利索,不會有太長時間的痛苦,還能留個全屍。
她算是明白,劉子佩為什麽從不碰肉了。
劉子佩看見秦蓁蓁越發傷感憐惜的神情,卻将話鋒突然一轉。
“你也不必為我擔心,我如今既然好端端的坐在你的面前,還能與你說話,就說明我當時沒事兒。”
劉子佩把手伸至桌下,将手輕輕覆蓋在秦蓁蓁緊握成拳的小手上。
秦蓁蓁猛地咬住嘴唇,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又如釋重負般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松開拳頭,手掌翻上,與劉子佩的手掌十指緊扣。
“這麽說來,我還要好好謝謝劉大福了。”
她語氣裏全然是對劉子佩劫後餘生的慶幸。
慶幸劉大福收養了劉子佩,好讓自己能在重生之後能擁有一段情。
染月看着又恢複了你侬我侬狀态的二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腦袋低垂了下來
她的臉上神色莫測,眼底有暗流湧動。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劉子佩已經将身份透露的差不多了……
☆、初遇(捉蟲)
現下已是正午時分, 金色的太陽高挂着,大塊大塊的綿軟白雲在碧藍的天空中漂浮, 地上的朝露早已蒸發殆盡。
噠噠的馬蹄聲中,隐約可以聽見細微的蟬鳴聲。
夏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到來。
秦蓁蓁穿着水紅的輕薄蠶絲裙,伸出蔥白的手掐指算了算。
加上來回趕路和在騰格裏所待的時間, 她已經有将近兩個多月沒有回來了。
想起多日不見的母親,以及秦府中更符合她心意的吃穿用度,秦蓁蓁巴不得背上生了對兒翅膀,好讓她直接撲棱着飛回家。
她心情激動, 暫時忘卻了身體上的不适, 只是懶洋洋的靠在劉子佩的肩膀上面玩着自己的手指。
劉子佩的心情卻不像秦蓁蓁那般惬意和激動,與之相反, 他反而覺着有些沉重。
那些在草原上和秦蓁蓁共度的日子,美好的如同晨曦中七彩的肥皂泡,輕輕一戳就會破。
那些日子是劉子佩從未有過的, 讓他難免在快樂之餘多出了幾分悵然。
每每想到這裏, 劉子佩總會不動聲色的拿起一卷佛經。
他本來只是個假和尚, 念經也大多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從遇到了秦蓁蓁,他發覺自己看經書的時候越發多了起來。
劉子佩的眼中透露出某些細不可查的無奈。
他可不想假戲真做,到時候放棄軟玉溫香, 去做個真和尚。
他想着,又低頭看了肩頭的秦蓁蓁。
從劉子佩這個角度俯瞰秦蓁蓁,他只能看到秦蓁蓁的發頂,以及小巧精致的發髻。
馬車的速度緩慢了不少, 車夫畢恭畢敬的聲音自簾外傳來。
“小姐,京都到了。”
“真的?!”
秦蓁蓁聞言瞬間精神了不少,一把掀開身側的簾子探頭往外頭看去。
果不其然,青磚砌成的的城牆隐約可見,從她這個角度還能夠窺見一隅角樓。
秦蓁蓁放下簾子,激動的嗷的一聲,直往劉子佩的懷中撲去。
劉子佩見狀忙伸展雙臂,把秦蓁蓁摟了個嚴嚴實實。
“還沒到京都,怎麽就皮的跟只猴兒似的。”
見到秦蓁蓁興奮的傻樣,劉子佩忍俊不禁的捏了捏對方小巧精致的鼻子,心中的郁悶也消失了大半。
“騰格裏景致雖好,但終究不是自己的地盤,過得難免束手束腳。況且那突厥的飯食我早就吃膩了,早就心心念念着福源樓的烤鴨了。”
秦蓁蓁兩眼放光,嘴中的口水早已泛濫成災。
劉子佩聞言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
他與劉家并不親厚,對于食物也不熱衷,自然體會不到秦蓁蓁此時的心情。
“對了,你吃過福源樓的烤鴨沒?”
“……吃過。”
福源樓乃是京都最為高檔的酒樓之一,傳聞是京中的某位權貴開的。不僅樓中的格調比一般的酒樓高雅的多,連菜品的色香味都格外出衆。
劉大福做生意有應酬,劉子佩的身份又是劉家的二公子,為了掩人耳目,他難免也跟着去過幾回。
劉子佩幼年時,曾從極端奢侈跌落至窮困潦倒,再到後來被劉大福尋到。
經歷了這些大起大落後,劉子佩早就對于吃食的味道看淡了。
福源樓的烤鴨的确不錯,可終究也只是個填肚子的吃食。
換句話來講,對于劉子佩而言,只要是能吃飽的東西,不論是腌菜窩頭,還是山珍海味,在他的眼中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過,有了好的吃食,劉子佩自然也不可能特意放棄而跑去吃腌菜窩頭的。
那不僅是和自己過不去,而且還是缺心眼,二傻子了。
“那家的烤鴨不僅外皮酥脆,肉質肉嫩多汁,連那蘸醬都不一般。據說是借鑒了宮廷中秘方……”
秦蓁蓁喋喋不休的話語戛然而止,她驀的低下頭,将手中的絲帕揉了又展,這才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劉子佩,低聲喃喃道:“我一時忘了,你是不吃肉的……”
劉子佩愣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什麽,看向秦蓁蓁的目光越發缱绻起來。
他伸出手,在秦蓁蓁的腦袋上輕輕摩挲起來
。
秦蓁蓁依舊低着頭不說話,似乎是對于自己的失言很是自責。
劉子佩的嘴唇微動,正準備開口,馬車卻是一個急剎,猛地停了下來。
“唔……”
劉子佩眼疾手快的将秦蓁蓁再次拉入懷中,身子卻是因為慣性狠狠的撞上了車廂牆壁。
“子佩!”
秦蓁蓁聽到劉子佩的一聲悶哼,忙從他的懷中鑽了出來。
“你沒事吧?”
她七手八腳的在劉子佩身上檢查,生怕劉子佩哪裏傷到了。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秦蓁蓁依稀記得之前二人就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我沒事。”劉子佩及時制止了那雙在自己身上興風作浪的手。
要不是深知秦蓁蓁的脾性,劉子佩一定會覺得秦蓁蓁是在借機亂摸,好吃自己豆腐。
香軟滑膩的小手被劉子佩的大掌蓋住,十指相扣。
二人的體溫互相傳遞,秦蓁蓁再次低下了頭,耳根微微紅了。
“小姐。”車夫略帶惶恐的聲音自簾外傳來。
“我們的車隊被人給堵住了,對方的來頭似乎大得很,不僅不願意給我們讓路,還反而叫嚣着讓我們給他們讓路哩!”
車夫似乎有些憤懑,說話大聲,語速極快。
“不過小姐放心,秦管家已經去協商了,等秦管家将老爺的身份放出來,那人定會吓的屁滾尿流,趕着給我們秦府讓路。”
秦府對待下人的待遇,在京都中都是算得上是獨一份。
秦祿忙于朝政,只要下人不犯原則性的錯誤,向來極少摻和他們的事情。而唯一的女主人秦夫人整日吃齋念佛,對于下人們也苛刻不到哪裏去。
車夫擠破了頭才進來秦府做工,又沒有犯過什麽大錯,因此語氣中滿是殊榮與共的自豪。
“嗯?”
秦蓁蓁也不介意車夫糙話,只是在心中暗暗稱奇。
雖說,秦祿為了出行的便利和安全下了令,讓自己的車隊不準太過張揚高調。
可是她們的馬車用料一看就是尋常人家用不起的,還有這浩浩湯湯的車隊,這架勢,這人馬,明眼人都能看出車隊的主人身份地位不一般吧?
況且這是在京都,是在皇城根底下,朝廷大員低調出行的多了去。她們偶遇的這只“攔路虎”居然不怕自己遇上的是個權臣,如此膽大包天的不肯讓路。
秦蓁蓁對于突然冒出來的攔路人越發好奇起來。
她再次撩開簾子往前看去,隔着蜿蜒的車隊和密集的行人,秦蓁蓁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對方的車輛是什麽樣子,只能隐約瞧見對方車簾上墜着的綠松石。
她努力眯起眼睛,想要透過對方車輛上時不時被風吹起的車簾,瞧瞧車輛主人的模樣。
奈何秦蓁蓁與那輛馬車實在是相隔甚遠,她努力了一陣後,便果斷放棄了。
難道是朝中的某位大員?亦或是某位皇族?
秦蓁蓁在暗自嘀咕。
“秦管家還沒有回來嗎?”秦蓁蓁朝車夫問道。
“小人尚未看見秦管家回來。”車夫摸了摸額上的汗珠。
秦蓁蓁斂下心神,突然笑道:“那我便下車去看看吧。”
父親在清晨時刻,就帶上了一小隊人馬快馬加鞭的趕去了皇宮。也不知道是急着和女帝商讨她聯姻的事情,還是着急彙報突厥的情況。
現在秦府的車隊中,只有秦蓁蓁一個人能夠稱得上是正兒八經的主子。
眼見着車隊堵在這條路上的時間越來越久,後面被堵着的不知實情民衆也開始紛紛抱怨,秦蓁蓁又豈能坐視不管?
“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劉子佩出乎意料的并未阻止秦蓁蓁。
秦蓁蓁是秦祿唯一的孩子,雖說丞相并不是世襲制,但是秦蓁蓁既然受着父親權勢的庇護,以後總是要被封個一官半職,入朝為官的。
因此秦祿此次出使騰格裏,一開始也本着讓秦蓁蓁歷練的心态,才叫上秦蓁蓁與自己一同前去的。
劉子佩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并不阻止秦蓁蓁的舉動。
只是秦蓁蓁年輕貌美,又是他的心上人。萬一對方是個五大三粗的兇漢,對秦蓁蓁圖謀不軌……
縱使劉子佩心中清楚有秦府的侍衛護着沒有大礙,也還是會忍不住的擔心。
“不必為我擔憂,秦管家會保護我的。我既然是父親的女兒,秦府的女公子,總要擔當的起些事兒的。”秦蓁蓁婉拒了劉子佩的要求。
她動作輕盈的跳下了馬車,忽的回頭朝劉子佩絢爛一笑。
“若是我只是縮着讓秦管家去解決,豈不是會讓人笑話父親教女無方?我可是秦府的女公子!”
劉子佩看着秦蓁蓁沐着光的璀璨笑靥一怔,心底的某處卻突然像是春日裏破冰湧出的泉水。
從未有過的陌生情感在他心中流淌,在心底淌過的每一處都在發熱發燙。
他将手捂在胸口,定定的注視着秦蓁蓁的遠去的背影。
秦蓁蓁順着車隊前行,在走到臨近城門之時,果然看見了那輛馬車堵在了自家車隊之前。
她眼神微微一瞥,就見到了秦月白在和一個家丁打扮的人争論着什麽。
秦蓁蓁快步上前,招呼道;“秦管家!”
秦月白此時和那人争論的完全失去了耐心,正想着抛出秦祿的身份來震懾一番對方,卻意外見到了秦蓁蓁。
“小姐!您怎麽來了?”
“車隊堵塞的太久了,後頭的民衆對此頗有怨言,所以我便想着下車看看。”
那和秦月白争論的人見了秦蓁蓁,又聽見秦月白喊她小姐,心中便将秦蓁蓁當做了一個能當事的人。
“這位小姐。道路狹窄,您的車隊又人馬衆多,可否能夠讓一讓,好使得我們先行?”那人說話的語氣還真是毫不客氣。
“若是舉手之勞,那我能讓便讓了。”秦蓁蓁态度倒也算是謙遜,道:“只是你也看見了,我們的車隊人馬衆多,若是要讓,整個車隊都要挪動……”
“更何況我們的車隊後頭又堵了許多民衆,若是要動,還得勞煩他們一起動。”
“而你們的才沒幾輛馬車,移動起來來比較方便。所以,還請勞煩兄臺通報你家主子,請你們的車隊讓一讓,也算是做了好事一樁。”秦蓁蓁笑道。
“我家主子身份高貴,怎可給爾等讓路?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那漢子态度傲居。
“大膽!你可知……”秦月白見他對秦蓁蓁不敬,頓時怒從心起,正想着要發作,後頭的車廂中卻突然傳來了響動。
“本王不過是在路上小憩了一會兒,怎麽這麽吵鬧?”那是一個清冽的女聲,帶着七分睡意和三分惱意。
秦蓁蓁敏感的抓捕到了“本王”一詞。
看來眼前之人的身份地位果然不一般。
秦蓁蓁開始慶幸自己及時過來了。
秦月白雖說在秦府受到重用,但身份卻是個奴才,與車廂中的人地位相差懸殊,遇到這種狀況縱使有心也難以應對。
随着一陣細細的珠簾碰撞聲,一只蔥白纖細的手從車廂內伸了出來。
那手撥開裏層的珠簾,輕輕的搭在了松綠色的簾子上,緩緩撩開。
“咦?你是……”
出乎意料,車中之人竟是個姿容大氣端莊的女子。
那女子生着鵝蛋臉,眉眼如同遠山,梳了個簡單又不失高雅的發髻,身着墨藍色的衣裳。
她的肌膚豐腴細膩,身上的配飾并不多,卻透露出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而此時,這位明珠似耀眼的女子,正一臉詫異的看着秦蓁蓁。
她試探的問道:
“閣下難道是秦府的女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民衆(苦瓜臉):居然堵車了,還得趕着去上班呢!
☆、皇太女
“閣下是……”
秦蓁蓁不曾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女子。
若是自己從前見過她, 以這位女子身上獨一無二的氣質,她必定印象深刻, 又怎麽會忘記呢?
“也是。”
女子見秦蓁蓁一臉茫然,臉色透露出微微的失落,但轉眼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那時候你還太小, 不記得的正常的。”女子笑道。
“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她半掩檀口,打趣着秦蓁蓁。
秦蓁蓁:“……”
這位女子看起來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樣子,難不成她是什麽保養得當的老婦人?
想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子也許是個八旬老婦, 秦蓁蓁頓時有些驚悚, 看向女子的眼神也變得微妙了起來。
不過,秦蓁蓁是秦祿的獨女, 平民百姓別說是接觸到她,在她小時候抱她更是不可能了。
而眼前這位女子不僅衣着華麗,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秦蓁蓁看着女子的面色不像是作假, 心中越發覺得她的身份不一般的了。
李婧在車廂中, 看見秦蓁蓁聽了自己的話後臉色驟變還要強裝鎮定, 心知秦蓁蓁必定是想岔了。
她忙道:“你辦滿月酒的時候,我去過府上吃酒的。”
“那個時候我五歲,母皇又尚未誕下二子, 很少接觸過嬰兒。”
“你、你是……”秦蓁蓁驚呼。
天下能夠稱呼其母親為母皇,又是家中長女的,只能是傳聞中的大皇女——李婧。
說起這位大皇女,可算得上是天雲國的一位傳奇人物。
不過和因為纨绔而臭名遠揚的秦蓁蓁不同, 李婧流傳于世的是美名。
傳聞大皇女李婧不僅六藝無一不通,還精于政治,是個治理國家的好料,卻還生了個傾國傾城的好容顏。
最重要的是,這位大皇女在六歲的時候就被女帝冊封為了皇太女,也就是下一任帝位的繼承者。
上天怎麽能夠将這麽許多的好處,盡數都給了眼前這位女子呢?
“那個時候你被裹在一個水紅色的小包袱中,小胳膊小腿白嫩嫩的,看上去可愛極了。我就央求秦夫人給我抱一抱你。”李婧接着回憶道。
“轉眼間,你都長這麽大了……”
李婧唏噓着,看向秦蓁蓁的眼中又添了一份莫名的慈愛。
“太女殿下。”
秦蓁蓁心中一汗,見李婧說的差不多了,忙屈膝準備朝她行禮。
“快快免禮。”李婧虛虛一扶,“你我有着小時候的緣分,本就比別人親厚許多,以後在我面前,就免了這些個虛禮吧!”
“太女殿下乃天潢貴胄,皇室子孫,卻對蓁蓁如此親厚,使得民女實在是惶恐不安。”
命運果然已經發生了悄然的改變。
秦蓁蓁上輩子對于皇太女只有耳聞,卻不曾與其見過面。
若說是唯一的印象,便是在秦府被抄家入獄的前一夜,她聽父親說過:皇太女李婧,曾為秦家求過情。
據說李婧覺得秦府并無謀逆之意,而女帝做的過于絕情,不是明君所為。
因此李婧去禦書房尋了女帝,希望女帝看在秦祿過去的功勞,将死刑改成貶官。
李婧認為,只要奪去秦祿的權勢,讓秦祿當個沒有實權的小官安度晚年就可以了。
也是這個原因,李婧頭一次惹惱了女帝。
她被女帝責令回太女府反省,三個月不準上朝議政。
一時間,朝中臣子都噤若寒蟬,自此再無人敢為秦祿求情。
後面的事情秦蓁蓁就不知道了,那個時候她已經喝下了女帝賜的鸠酒,也不知道李婧是否還受了其他牽連。
秦蓁蓁回憶完畢,對于李婧又多了一份好感,同時也有些隐隐的內疚。
太女之位競争激烈,若是李婧上輩子不插手秦家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安安穩穩的坐上帝位,也不必平白受到這些折辱和牽連。
李婧看着秦蓁蓁的臉色似乎并不好看,只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身份給吓的,便開口道:
“你也不必驚慌。我正要出城辦些事情,沒想到自己卻在馬車上睡着了。這事兒是我的人辦錯了。”
李婧爽快的将錯誤,攬到了自己身上。
看樣子,李婧倒是比她的母親好說話的許多。
“蓁蓁只是個沒有位份的民女,哪裏值得太女殿下如此相待。”秦蓁蓁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沒想到這位皇太女如此好相與,若是李婧能夠早點登上帝位就好了。
這樣秦家或許就不會被滅門了。
秦蓁蓁不無遺憾的想着。
對了!
她的腦袋裏閃過一道靈光,自己為何不助李婧早日登上帝位呢?
雖說這個念頭實際操作起來也不容易,但也比自己想的其他扭轉命運的法子好多了。
秦蓁蓁越想越覺得可行,連眼中也流露出了熠熠光芒。
李婧只是掩口笑,一面吩咐着車夫讓路。
秦蓁蓁讓秦月白指揮着自家車隊通行,自己又與李婧寒暄了一番,才和秦月白一同慢慢的走進城門。
“小姐真是長大了。”秦月白忽然感慨道。
“你只是比我大了七歲,怎麽也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秦蓁蓁忍俊不禁,遇到太女李婧的緊張感頓時消失了大半。
若是論歲數,把自己上輩的年齡加起來,她還比秦月白大不少呢!
“小姐也知道,老爺帶小姐去突厥,就是為了磨煉小姐。”
“雖說遇上了那般事情,可是小姐似乎也長大了。”
秦月白想起半年前還不着調的自家小姐,又看着眼前越發光彩照人,變得成熟穩重的秦蓁蓁,心中不禁有了一些老母親般的欣慰。
“今日的事情若是老爺知道了,必定會對小姐大加贊賞。”他由衷的說道。
“那我一定要好好的父親邀功,讓他多多賞我。”秦蓁蓁一面順着秦月白的話調侃着,一面轉身上了馬車。
“殿下。”
“何事?”
李婧靠在車內的小榻上,正單手撐着頭閉目養神。
“秦祿雖然位高權重,可終究只是個臣子。而你是皇太女,為什麽要對那秦蓁蓁如此禮待”
李婧只是嗅着車廂中沉浮的龍涎香,并不馬上回答男子的問話。
男子服侍李婧多年,素知李婧向來的性情。頓時大氣也不敢出,只是靜靜的垂首跪坐,等待着李婧發話。
許久,李婧才發出了一聲低笑。
她緩緩的睜開眼,周身哪裏還有什麽平易近人的氣質,取而代之的滿滿都是身為皇太女的威嚴與銳利。
她看着男子,紅潤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本殿看中的,便是秦祿的位高權重。”
女帝這次并未在養心殿中接見秦祿。
秦祿跟随着引路的太監一路前行,越發覺得周圍的環境不對勁起來。
“公公,女帝準備在何處接見本相?”秦祿朝引路的太監問道。
“秦丞相也不要多問,只管随着奴才走,到了就知道了。”
那太監似乎早就預料到了秦祿的反應,也不正面回答秦祿的問話。
他一面尖聲細氣的說着話,一面用暧昧不明的眼神看着秦祿。
秦祿心中不悅,正要發作,卻想到這個太監或許是女帝的心腹,于是硬生生的忍下了心中的那口怒氣。
一路走來,道上的宮女太監并不多。偶爾遇上幾個,也是神色麻木,步履匆匆,似乎沒有看見秦祿一般徑直走過。
濃密的樹蔭自朱紅色的宮牆上方探出,投下綽約的樹影。
秦祿不由的回憶起了許久之前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權勢滔天的秦祿秦丞相,只是先皇手下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官。
而李姽,也還不是現在站在權利頂端的女帝,更不是先皇的妃子……
秦祿眯着眼睛,被地上搖曳的樹影亂了心魂。
“秦丞相,這不是到了?”太監的腳步滿了下來,尖聲打斷了秦祿的思緒。
秦祿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宮殿,頓時心頭一驚。
他忙問道:“女帝為何要在這裏接見本相……”
“陛下的心思,可不是奴才這種低賤之人能夠猜測的。”那太監似乎話中有話,将秦祿領到了門口,獨自進去通報了。
秦祿收斂心中的驚惶,随着出來迎接她的宮女走進了宮殿。
一跨入內殿,秦祿便被殿內的香味迷了神。
那香氣如蘭似麝,一點一點的在空氣中沉浮飄動,鑽入秦祿的鼻子,妄圖擊潰他的意志。
這香氣勾心奪魄的很,卻并不是女帝常用的龍涎香。
大但是秦祿認得,這是李姽年輕時常用的熏香。
室內裝着許多道透明的紗簾,被宮殿的主人盡數放了下來,随着微風輕輕飄動。
只是那紗簾雖然輕薄,卻因為數道紗簾層層疊疊得的緣故,使得站在殿門口的秦祿并看不清楚室內的狀況。
秦祿在原地躊躇了半晌,忽然想起那個引路的宮女,正想出言詢問,卻發現那宮女早就自覺的退出了宮殿,還極為貼心的帶上了門。
秦祿見狀,不禁心中的猶疑更甚。
室內忽然傳來了李姽的聲音,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秦丞相,既然來了,為何卻遲遲不進?”
那聲音不像平時那般威嚴,多了幾分刻意的婉轉柔媚,直叫人聽了酥麻到了骨子裏。
秦祿心知事态不對,猶豫了再三,還是伸出手,掀開了身前飄動的第一道簾子。
掀開了面前的一道簾子,後頭還有許多道簾子。
那簾子并不是女帝常用的金色,而是淡淡的粉色。
一室粉色的紗簾随風舞動輕揚,室內的香氣越發濃郁,為本就暧昧的氣氛更添了幾分旖旎绮麗。
秦祿的額上滲出了許多細密的透明汗珠。
“殿下,臣不能再進去了。”
秦祿立在原地,沉聲說道。
“為何不進?”
女帝似乎早有預料,聲音絲毫聽不出惱意。
“這是陛下的寝宮,本就不是臣該進來的地方……”
“今日。”
女帝忽然打斷了秦祿的話,她的聲音中透着複雜莫名的情緒。
“今日,我不是女帝,你也不是秦丞相。”
女帝向來高高在上,此時的話語中,竟然隐隐露出了幾分哀求。
“……陛下,已經回不去了。”秦祿後退一步,低頭說道。
室內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寧靜。
秦祿靜靜的站在原地,決心不再往前一步。
數道紗簾之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細微的窸窣聲,随後是腳踩在柔軟地毯上的細小聲響。
秦祿眼前的紗簾忽的被一只白皙的玉手掀開,女帝只穿着貼身衣物,俏生生的站在秦祿面前。
她的眼中蕩漾着潋滟的水色,一頭長發因為保養得當,并未摻雜多少白發。
李姽直直的盯着垂着頭的秦祿,朱紅飽滿的唇瓣微微顫抖,哀哀的輕聲喚道:
“秦郎……”
作者有話要說: 論堵車遇上的緣分
☆、怨偶
“陛下……”秦祿面色似是悲戚, 又似是不忍。
汗水自他的脖頸蜿蜒而下,滲入白色的內衫中, 汗濕他的脊背。
秦祿低垂着腦袋,緩緩閉上眼,卻是朝女帝跪了下去。
“請陛下慎言。”
年華流逝, 歲月流轉,縱使心中有情,他們二人也不該再牽扯到一起。
“秦郎……”
女帝聞言面色更為哀戚,一雙潋滟水眸中似乎有秋水在浮動, “都說紅顏易老, 誓言易改,可我如今紅顏尚未凋零, 你怎麽就……”
“你我之間那些話,現在都做不得數了嗎?”女帝上前一步,和秦祿一同跪了下來。
她伸出纖纖十指拽住秦祿的袖子, 面露哀求。
“陛下, 你我如今身份懸殊, 本就不該再有所牽扯。”秦祿依舊閉着雙眼,刻意回避掉了女帝的問題,朝着女帝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秦祿的額頭碰到柔軟精致的羊毛地毯, 發出輕微的聲響,卻像是一道重錘,狠狠的錘落在了女帝的心頭。
她呆坐在地,梳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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