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即使是江南, 大雪隆冬之時,也是冷的徹骨。

往日燒了許多炭火都不見什麽暖意的清溪院,今日卻是格外的溫暖。

或者說, 燥熱。

閨房中,冷風沿着半敞開的窗戶吹進來, 惹得燭火搖曳生輝,欲滅不滅, 将整個屋子都映照上了橘黃色。

顯得格外的暧昧。

精致的拔步床上, 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 不時發出些旖旎的聲音,羞得連月兒都悄悄藏在了烏雲的身後。

顧卿流将鐘聞月壓在床上,一手與她十指相扣,舉過頭頂,一手撫着她的臉,眸中滿是眷戀。

他低下頭,在她臉上輕啄着,邊呢喃道:“阿滿……阿滿……”

鐘聞月面色通紅, 呼吸紊亂,聽着少年低低的喚聲,攔着他脖頸的手也不由緊了緊,心中也帶着難言的緊張。

顧卿流一點一點地在她面上輕啄着, 明明不帶什麽邪念,卻又讓人格外的心神搖曳。

他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慢慢移到了鼻尖、臉頰、唇畔, 而後,覆上了那殷紅的朱唇。

鐘聞月渾身一顫,脖頸一擡,神色迷離,雙手上移,插入他的發間,緊緊地扣住。

室內一片旖旎之色。

顧卿流慢慢地擡起身子,看着身下嬌嬌媚媚的美人,神色不滿地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委屈道:“還得等一個多月啊……”

鐘聞月呼吸還稍稍有些紊亂,可看着面前一臉委屈跟個小狗一樣粘人的男人,又不由失笑。

她揉了揉他的頭發,鼻頭微皺,假意嫌棄道:“髒死了!”

顧卿流瞪大眼睛:“好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日夜兼程趕來看你,你竟然還敢嫌我髒?”

他低頭在鐘聞月身上使勁蹭了蹭,惡狠狠道:“髒不髒?髒不髒?”

鐘聞月最是怕癢,被他這麽弄得受不了,差點就想笑出來,可又顧念着外頭守着的蘭衣,只好伸手捂着嘴,笑得渾身顫抖。

“髒不髒?”

顧卿流見狀,伸出手,狠狠地撓她的癢癢,鐘聞月拼命搖頭,嘴裏發出支吾不清的聲音,“不,不髒!幹淨得很!”

顧卿流伸回手,得意洋洋道:“這不就是了?”

鐘聞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眸中都氤氲出了幾滴淚珠,可是看着那得意洋洋的少年,鐘聞月神色是難得的溫柔。

燕京離青陽府的距離,尋常的馬匹說什麽也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達,便是快馬加鞭,也得五天的時間,還是在路上不怎麽休息的速度。顧卿流一來一回,又在燕京過了年,滿打滿算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可見他一路上是多麽焦急。

這一切,都是為了鐘聞月。又讓她如何不感動?

她伸出纖細的雙手,捧着他的臉,慢慢地,映上一個吻。

窗外夜色正美。

且不說第二日鐘父鐘母看見此時應該遠在京城的顧卿流時有多驚訝,便是見着自家女兒一臉開懷的樣子,也差不多明白了過來昨夜顧卿流是在哪過的夜。

鐘父鐘母感嘆于小年輕情意濃厚沒說什麽就算了,難得的是鐘聞钰也只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沒再挖苦他。

年節過後,走親訪友完了之後,就到了上元節。

要說除夕是一個家庭的節日,那麽上元節就是整座城市的狂歡。

臨近上元節,便見街道上一陣張燈結彩,通紅的燈籠在大街小巷高高挂起,不同于年年節時的燈籠,這時候的燈籠上面多是帶着字謎,等着客人來猜。

大齊雖說民風開放,但也沒有到未婚男女可以私下見面的地步,上次的游船,純屬人數衆多,因此沒有擔心那些流言蜚語。

在這種情況下,上元節就變成了難得允許未婚男女私下交流的場合。

在上元節當天,姑娘公子都會戴上小攤上賣的面具,彼此之間誰也不知道誰,要是在這種情況下有哪對姑娘公子看對了眼,就取下雙方的面具,互贈香囊。等來日,便可循着香囊知曉對方的身份,若是雙方長輩都無異議,那便請一媒婆上姑娘家納彩,如此,便算是一段良緣。

歷年在上元節成就的都不在少數,也因此,上元節變成了未婚姑娘公子最期待的節日。

以往的上元節,鐘聞月多是與周雲茴去湊湊熱鬧,但她們二人如今,都已定下婚事,又怎麽可能放任如此的良辰美景于不顧呢?

畢竟上元節也不單單是未婚男女的節日,一些已訂婚但還未成婚的未婚夫妻也會趁此機會交流感情。有新意一些的,還會換上統一的服飾,帶上不同的面具,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自己的心上人。

鐘聞月萬萬沒想到,先開口說要玩這個游戲的不是她,而是顧卿流。

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臉信誓旦旦的我能找到你的模樣,鐘聞月也不禁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印象中那個殺伐果斷,令敵國聞風喪膽淮南王。

怎麽如此孩子心性呢?

“當年皇兄皇嫂訂婚時他們二人只見過一面,但是在上元節的燈會上,兩人不過匆匆對視一眼,就認定了對方。”顧卿流道:“皇兄皇嫂感情深厚,我想證明我對你的感情也絲毫不差!”

也省得皇兄總是在他的面前炫耀。

鐘聞月心裏也想着上元燈會,自是不會拒絕。

上元節當天,青陽府兩條交相輝映的街上,除了一排排挂着的五彩缤紛、千姿百态地花燈,便是兩旁大聲吆喝的小攤小販。

随處可見的花燈,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讓無數人抓破腦袋燈謎,甚至還有舞龍舞獅隊伍的來回表演……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太陽剛剛西沉,街道上的燈籠就陸陸續續點亮了,來來往往的人群絡繹不絕,十裏長街燈火輝煌,人聲鼎沸,都是一片熱鬧喧嚣,沸反盈天之景。

鐘聞月穿着一身随處可見的粉色衣裙,面上帶着在小攤上随意買的一個獅子頭面具,正四處觀望着。

兩人約好了在這附近碰面,來之前連面都沒見過。

周圍人流繁多,除了像鐘聞月一般裝飾的姑娘家,便是一身統一紅袍,手搖折扇的公子。

鐘聞月甚至能聽到旁邊人的低聲私語,無非是在擔心能不能找到心上人。

鐘聞月卻是沒有擔心過——顧卿流一定能找到她的,她非常确定。

鐘聞月一邊沿着街道走着,一邊四處張望,尋找顧卿流的身影。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

鐘聞月同楚霄的婚期同樣是定在二月多,只不過,相較于顧卿流,安平侯府的态度就敷衍了許多。

定下了婚期之後,楚霄就随着安平侯夫人回了燕京,見都沒有見她一面,更別說陪她參加這上元節燈會了。

前世的這個時候,她正一個人待在家中,無聊地過着上元節,心心念念着自己也能和旁的姑娘一般,與未婚夫來上這麽一場游戲。

哪怕最後找不到也是好的。

可就這個念想,最終還是沒有實現。

但這輩子不一樣。

鐘聞月一邊擠過繁雜的人群,面具後的臉露出一抹笑意。

——顧卿流不一樣,她很确定。

沿着街道一路走着,鐘聞月手臂忽地一緊,她心下一喜,迅速轉頭望去,眸中的驚喜卻漸漸沉寂了下來。

不是他。

“公子可是認錯人了?”鐘聞月不動神色的抽回手,禮貌的詢問道。

那人明顯的怔了怔,一雙眼睛複雜的看着鐘聞月,好半天才道:“是、是了,不小心認錯人了,姑娘勿怪!”

鐘聞月微微颔首,也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那人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無奈嘆息一聲,揭下了自己的面具,赫然便是周家大公子周雲深。

周圍的姑娘們一時間叽叽喳喳,面帶驚喜地看着他。

周雲深苦笑的搖搖頭,早知如此,他就……

罷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朝着來時的路走了回去,周圍的姑娘肉眼可見的失落。

走過燈火輝煌的街道,鐘聞月便到了江岸。

今夜的江岸也是燈火通明,一艘艘花船上挂滿了燈籠,中間的橋也是被紅布裝飾得喜慶無比,橋上隐隐約約可見幾對男女執手相望,含情脈脈。

鐘聞月正待上橋站在高處看一下四周,找找顧卿流,目光觸及某處,卻是忽地一頓。

只見那橋邊上,一身着紅衣,手搖折扇,臉上帶着與鐘聞月同款的獅子頭面具的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笑彎了弧度。

兩人,不經意的擡眸,對視一眼,哪怕隔着萬千燈火,也知對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不遠處的煙花怦然作響,光彩奪目的煙花騰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釋放出華麗的翡翠流蘇,天空萬紫千紅,千姿百态的繁花穿過無邊的黑暗讓人眼花缭亂,驚心動魄!

橋的這一邊,鐘聞月與顧卿流相視而笑,彼此之間的距離很遠,又很近;橋的那一邊,意外發現周穆身影的周雲茴小心翼翼的靠近他身後,趁他一個不備,猛地摘掉他的面具,雙手捂住他的眼睛,歡天喜地的道:“猜猜我是誰?”卻沒見前方的周穆臉上一抹縱容的笑。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

燈火闌珊處……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晚了點……

接下來就是燕京的事啦~

另外,專欄來了兩本預收,都是古言,小可愛們去看看呗~根據收藏數量多少決定下一本開哪個呀~(ps:數據這麽差的我竟然還敢開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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