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歡喜佛

景靈盯着謝雲,半晌露出一個帶着邪氣的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行,”他涼涼道,目光雖鎖在謝雲臉上,話卻是對傅想容說的:“傅小姐放心,你暫時還是武林第一美……女。”

傅想容登時又驚又怒:“為什麽?!”

“因為……”

景靈身側的手倏而翻轉,勁風彈出,疾射而過,閃電般迫到了謝雲面前——

當!

千鈞一發之際,單超倉促出手,連鞘帶劍,在暗器離謝雲左眼睫末梢僅有寸餘距離內,重重擋下了這一擊!

咚一聲暗器跌落在地,大廳瞬間嘩然。

所有人齊刷刷望去,只見那赫然是一枚小拇指肚大的金彈!

單超一低頭,只見包裹七星龍淵的碎布已經被氣勁撕裂,露出了一點白色的鲛皮劍鞘——那堅硬厚實的鲛皮表面甚至都留下了細微龜裂,可見如果這一彈打入眼球,會是怎樣頭顱爆開腦漿迸裂的慘況。

謝雲擡眼瞥向單超,柔和道:“——多謝。”

從金彈出手、迫近左眼、到劍鞘緊貼他鼻尖橫入擋住暗器,這整個過程中他未有絲毫躲閃,面色未變半分,甚至連眼睫都沒有動一下!

“……”單超盯着他,緩緩反手回劍:“姑娘客氣。”

“你這紅毛鬼!”這時大廳中已有年輕弟子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道:“人家姑娘惹到你了嗎,至于這麽出手傷人?!”

“心狠手辣!豬狗不如!”

“邪教,果然是江湖邪教!”

……

景靈充耳不聞,只抱着結實的手臂,冷冷打量着單超。那目光如同他鮮紅的發色一樣隐含血腥,單超卻毫無畏懼地直面他,單掌合十作了一禮:“這位公子見諒。龍姑娘是貧僧帶來鍛劍莊的,也定要完完整整一根頭發不少地帶走。若公子一定要找這位姑娘的麻煩,今日在這堂上,貧僧就只好請你切磋一下了。”

出乎意料的是景靈并未動怒甚至出手,目光由單超移到謝雲臉上,片刻後不怒反笑:“很好。”

說着他竟沒再管單超那邊,徑直轉回傅文傑:“少莊主怎麽說?”

氣氛無比凝重,危機又回到了傅家這邊。傅文傑和老夫人對視片刻,嘶啞道:“我竟不知家妹有何好處,引得神鬼門這般苦苦勒逼……”

“想多了,”景靈嘲弄道:“人想得多容易早死。”

傅文傑轉又望向傅想容,小姑娘驚惶瞪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頭發玉簪都亂了,無比狼狽又可憐不堪。

——不論再如何跋扈,也只是個十多歲被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而已。

傅文傑艱難道:“在下就只有這一個妹妹……”

“江湖中也就只有一個鍛劍莊。”

景靈環視大廳中敵意深重的衆人,笑道:“各位可能有所不知。當日黃海幫也曾一力拒絕将土地田莊售出給神鬼門,細算不過前年的事,如今江湖中大概已經沒人能記得曾有個黃海幫的存在了;崆峒派非說那勞什子玉印是他們的,還派了個幫中元老上門讨要,如今那元老全身經脈被廢,應該還躺在床上。”

“我今日雖孤身上門,但神鬼門本來就是殺手集團,眼下已有不少高手潛入了淮南。各位都是名門子弟,錦繡年華大好前程,我也覺得若是輕易就将命丢在了這裏,未免有些……”

他如電的視線從大堂中每一張或義憤,或激怒,或膽怯,或瑟縮的臉上掃過,緩緩道:“……不劃算。”

“你!”堂下崆峒派弟子霍然起身,怒道:“你還有臉提!我掌門師叔……”

锵!!

——他身邊不遠處,陳海平拔劍起身,箭步上前,只聽當頭巨響,硬生生格擋住了神鬼門兩名蒙面殺手砍下的刀鋒!

而在他身後,那名崆峒弟子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張着嘴僵硬在當場。

緊接着,陳海平手中劍身發出可怕的龜裂,猝然被壓斷了!

只聽轟然一聲,陳海平在劍身飛旋而出的同一時間閃避、拉住崆峒弟子,兩人同時避過了神鬼門殺手順勢斬下的刀鋒;緊接着兩人也同時失重,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刀鋒左右交叉,電光火石間,從陳海平面前一擦而過!

傅老夫人驚呼:“海平!”

大廳中數人紛紛起身:“住手!”

景靈懶洋洋道:“所以說人要是多嘴,也容易早死。”

“夠了!”傅文傑用力拍打桌案,鐵青着臉怒吼:“夠了,景公子!讓你的人立刻住手!”

大廳中人人起身,滿地狼藉,所有神鬼門殺手腰間刀鋒拔出過半;一時滿堂劍拔弩張,空氣緊繃得一觸即炸。

似乎只要有人再稍微動作半步,整個局面就會陷入不可挽回的境地裏。

景靈卻是很閑的。

他那張臉明明漂亮得讓小姑娘臉紅,眉梢眼角卻滿是殺伐慣了的,漫不經心的冷酷。

“少莊主有什麽話想說?”

“……”傅文傑胸膛劇烈起伏,半晌澀聲道:“神鬼門提親之事,實在事關重大,想容好歹是我唯一妹子……”

“鍛劍莊暫時無法立刻應答,請景公子在莊內暫住,三天之內,鍛劍莊定能拿出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答複。”

景靈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聞言只挑眉看看傅文傑,繼而目光移向老夫人、傅想容、陳海平、以及大廳中表情僵硬的衆人,如毒蛇舔信般緩緩掃過單超,最終釘在謝雲深潭般毫無波瀾的側臉上。

“好,”他居高臨下地挑起嘴角,說:“就三天。”

·

經過神鬼門上午這一鬧,單超原本打算立刻動身離開鍛劍莊這是非之地,但謝雲卻告訴他不能走。

單超從小在漠北長大。大漠孤煙,萬裏長河,駝鈴穿越白雲聲聲,第一沒見識過女人,第二沒領教過江湖。

他空有絕佳的天賦、絕佳的根骨,兩把傳說中得之即可得天下的上古神劍,還有一個只在無數深夜夢回中出現過的師父;然而不論天子朝堂還是江湖武林中,最基本的東西,他都是完全不知道的。

“鍛劍莊眼下強敵在前,随時有滅門之虞。大師要是現在就走,事後若鍛劍莊滅了,你就是束手旁觀的罪人;鍛劍莊沒滅,你也是臨陣脫逃的小人。”

“而鍛劍莊是沒膽量在下個月武林大會召開前和神鬼門正面沖突的,因此必然會想法子拖。拖過這一陣,危機解除,才是大師與我離開的時機。武林白道喜歡彼此‘擡轎子’,互相吹捧互相烘托,日後這些名門大派的弟子出去後,與鍛劍莊攜手禦敵的美名自然少不了大師一份。”

謝雲負手站在池塘邊,随手丢點魚食下去喂大紅錦鯉,惹得水面魚兒争相上浮。秋風穿過金桂樹梢,把他鬓發輕輕拂去耳後,柔黑的頭發、素白的脖頸,顏色分明又調和,娓娓道來如聊天一般。

單超眉心動了動。

似乎很久遠之前,在他如一頭離群幼狼般苦苦掙紮又兇狠好鬥的少年時代,也曾有一個人這樣鎮壓他,安撫他,再諄諄善誘地教他。

然而那只是種熟悉又飄渺的感覺,他的意識如浩瀚深海,連一丁點具體的片段都難以抓住。

“大師?”

單超驟然回神:“是。”

謝雲輕描淡寫道:“大師與我朝向時,不用如此緊張。”

單超沉默了會,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風流閑适身形削瘦的“龍姑娘”,緩緩說:“……有時我感覺,你有些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你執念太久了,年輕人,”謝雲揮手把魚食向池塘一灑,淡淡道:“看誰都像你師父。”

·

是夜,鍛劍莊四下俱寂,屋檐、長廊、樹影和池塘都籠罩在濃墨般化不開的夜色中,微風在昏暗處掀起窗簾,無聲無息。

重重紗幔中,謝雲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個結實精悍的少年身影正站在榻邊,月光從窗棂外移過,映亮了他血紅的頭發,和俊秀妖異的側臉。

“雲使,你醒了。”景靈微笑道,眼底閃動着狼瞳在月夜下森寒的光。

謝雲目光向側邊一掃,只見房裏黑影憧憧,東南西北角上起碼還守着四五個神鬼門殺手。

他輕輕出了口氣,說:“你認錯人了。”緊接着要坐起身。

但下一刻景靈手持奪魂鈎抵着他的咽喉,把他硬生生推回了榻上:“天涯何處不相逢,你不先問問我帶這麽多人來幹什麽?”

謝雲問:“幹什麽?”

景靈臉上滿是惡意,他俯下身對着謝雲的耳邊,低聲說:“幹你。”

謝雲笑了起來,戲谑道:“若偷香竊玉也分品,閣下這該算最末一品了。我以為你好歹是神鬼門首座弟子,不至于幹這麽沒格調的事……”

景靈問:“何謂分品?”

“夜探香閨,剖白心跡,你情我願能算上品;雖用藥用強,但溫柔小意,魚水之歡巫山共享,能算中品。”

“至于你這種連強上都不敢單槍匹馬,還得找幾個手下在邊上看着的……下品都不能算,估計得是下下品了。連首座弟子都失敗至此,看來神鬼門如今江河日下得厲害啊。”

月光從景靈背後映照進來,穿過重重紗簟,将謝雲半邊身體暈染在銀白色的光影裏。

景靈慢慢眯起眼睛:“——那你通常算幾品?”

“我不幹這種事,”謝雲懶洋洋道,“這世上跪着求我看他們一眼的人太多了。”

“哈哈哈——”

景靈倏而大笑,只是那聲音裏卻毫無半點笑意,聽着只讓人心膽俱寒:“說得好!果然心思狡詐這四字斷語不是假的!——你們下去吧。”

景靈一揮手,屋子角落裏的黑衣殺手齊刷刷欠身,随即在黑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随即他笑容一收,如貓捉耗子般緊盯謝雲,一字一句問:“那如果我告訴你,這不叫偷香竊玉,而是叫——報複——呢?”

謝雲說:“我不記得在這方面哪裏得罪過你。”

景靈漂亮的臉上帶着那種毫不掩飾的,混合着狡黠和殘忍的神情,奪魂鈎輕輕一挑,便把謝雲胸前白绡衣袍紐襻撕開,露出了鎖骨到胸前的光裸皮膚。

緊接着他伸出手,卻沒有碰其他地方,直接按在了謝雲耳後。

那一小塊肌膚柔軟溫熱,透過指尖可以感知,脈搏正一下下穩定地跳動着。

景靈心下難以遏制地掠過一片狐疑。

——竟然空空蕩蕩,沒有一絲內力。

·

怎麽可能?

景靈臉上陰晴不定,片刻後突然手指順着謝雲側頸往下移,直至按在他咽喉上:“你這是被人封了氣海劫持來的,還是又走火入魔了?”

謝雲誠懇道:“搞錯了吧少俠,我什麽時候走火入魔過,在下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唔……”

景靈卡在他咽喉上的粗糙有力的拇指驟然下按,謝雲立刻失聲,片刻後面色開始漸漸發紅。

“你說,要是你這副模樣擱在神鬼門會怎麽樣。”景靈饒有興致道:“我該不該先好好消受你一下,然後再把你弄回去神鬼門,試試看會發生什麽事?”

“……”

謝雲眼底似乎汪了水,昏暗中粼粼泛光。

景靈呼吸有些急促,慢慢俯下身來。他眉宇間夾雜着桀骜的狠色,月色下精悍的身軀帶來一種難言的壓迫感,靠近便傳來火熱的體溫。

謝雲垂下眼睫,擱在身側的手無聲無息擡起。

啪!

景靈耳側遭受重擊,頭腦瞬間一麻,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軟倒——那只是剎那間的事,他反應也極快,當即提氣撐住身體,但電光石火間手上奪魂鈎已被謝雲抽去。

景靈悶聲一哼,五指成爪反手去奪!

然而謝雲似乎早已預料到他的動作,在躲避的同時,順着他的手臂經絡啪啪啪點了數處大穴——景靈手臂瞬間一沉無法擡起,登時大怒,張口就要厲喝,下一刻謝雲已翻身跨坐在了他脊背上,鈎尖閃電般對準了他後頸!

“現在是誰消受誰?”謝雲戲谑道。

“……”

景靈微微喘息。剛才那一系列反擊簡直可以用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來形容,連他這樣精于暗殺的老手都能着道,簡直是……

“這叫什麽?”景靈問:“剛才那一招?”

這次輪到謝雲俯身在他耳邊,笑道:“叫實戰經驗。年輕人,你要學的還多着呢。”

他說話時氣息帶着一點點的,略微潮濕的溫熱。

景靈深吸口氣,突然嘶啞地笑了聲:

“前輩,不管再豐富的經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沒用的,你不知道麽?”

謝雲目光微緊,下一刻景靈突然提氣、內力暴吐,剎那間背部肌肉繃緊擰身,在鈎尖劃破他後頸皮膚鮮血濺出的同一時刻,伸手攥住了謝雲手腕!

咔!

謝雲毫無內力護身,腕骨咔擦錯位,奪魂鈎脫手而出。

景靈當空接住鐵鈎,硬生生沖破穴道鉗制,轟然一聲重響把謝雲按回在了榻上!

砰——!

那一按重量簡直能把人全身骨骼震碎,謝雲眼前發黑,耳朵裏嗡嗡震響,大股腥甜湧上咽喉,足足有半晌無法聽到任何聲音。

那感覺真是跟魂魄離體了差不多,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失去意識,或者已經昏厥過去然後又被劇痛刺激醒了。

足足過了很久他才勉強聽見耳邊有人說話,那聲音忽近忽遠,但其實是因為他耳朵裏充了血的緣故:“沒想到還真有這一天……”

“……想想早年在神鬼門的時候,前輩你自己也預料不到吧……”

謝雲胸膛急促起伏,手腕顫抖,似乎想擡起手指,但緊接着被景靈抓住手指握在掌心裏,如同貓抓耗子般漸漸使力,直到指關節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我猜這該是下品。”景靈遺憾道,俯下身。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窗棂轟然巨響,整塊碎裂,一道黑影在漫天木屑和玉珠中飛進房內,咣當摔倒在了地上!

箱櫃擺設被稀裏嘩啦撞翻一地,景靈驟然回頭,只見地上狼狽不堪的赫然是自己現在守在屋外的手下。

緊接着門被一道劍氣劈開,門板當空橫飛過來,被景靈一拳擊得粉碎。透過無數碎裂的木塊,只見森寒劍光當頭向自己劈下——

锵!

千鈞一發之際,景靈擰身振臂,奪魂鈎橫劈而出,重重擋住了迎面斬來的刀鋒!

金屬交激的巨響震人欲聾,內力碰撞、火星迸濺,兩把兵器都因極度僵持而微微顫抖,刀身上映出了景靈陰沉的雙眼:“和尚,佛祖沒教過你少管世人尋歡作樂?”

單超迅速瞥了眼他身後榻上的謝雲,只見“龍姑娘”勉強攏着衣襟坐起身,心中定了定,冷冷道:“施主,你爹沒教過你尋歡作樂應該是兩個人,只顧自己一個是要挨揍的嗎?”

景靈大怒:“你!”

那一聲未盡,他猛然發力,只聽刀鋒與鐵鈎劇烈摩擦,鈎尖竟在刺耳的聲響中硬生生劃過了刀脊。

——長刀是單超剛才從神鬼門手裏奪的,被奪魂鈎一劃,竟然瞬間龜裂,嘩啦一聲斷成了幾節!

單超連吭聲都沒有,直接棄刀後掠,整個人瞬間就退出了門。果不其然景靈是殺手出身的個性,半點都沒猶豫就緊追着沖了出去,直至庭院中單超再無可退,景靈整個人如猛禽當空撲下,直逼到他面前,同時反手從脊背上取下了另一把奪魂鈎。

雙鈎交錯,直釘喉頭,如死神的彎鐮淩空而下:

“給我去死——!”

當!

其實應該是兩聲,但因為時間分毫不差,所以聽起來只有一聲而已。

景靈瞳孔微縮,眼底映出兩把長劍,正左右抵住了自己的奪魂鈎——

剛才千鈞一發之際,單超回轉雙手,抽出背後交叉的龍源太阿,穩穩架住了自己力可破碑的一擊!

雙劍外破布被盡數震裂,露出了裏面大片的白鲛皮劍鞘,那樣子看上去甚至有點滑稽。然而景靈卻能清晰感覺到從皮鞘中傳來的劍意冰涼透骨、蒼勁遒煉,如晨鐘暮鼓般震人發聩,又如長河奔湧般永無止境,正一波緊接着一波,向着自己心脈直逼而來。

景靈呼吸窒住,心知不好,咬牙撤鈎飛速退後:“——你不可能是和尚!”

他“當!”一聲将鐵鈎重重砸在地上,借此穩住身形,喝道:“你到底是哪門哪派出來的?!”

與此同時,房內。

謝雲抓住自己手腕,喀拉一擰,腕骨正位。

他精疲力盡地呼出一口氣,然而那口氣沒完全出來就化作了一陣猛烈巨咳。半晌咳嗽終于在眩暈中勉強止住,謝雲喘息着翻身下床,定了定神。

雖然手指尚在輕微顫抖,但他仍然仔仔細細地、一絲不茍地把衣袍腰帶系了系緊。

神鬼門那倒黴殺手還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謝雲從他靴子裏抽出一把匕首,拔鞘後一看鋒刃帶藍,明顯淬過毒,便順手抹了那殺手的脖子,起身走向門口。

——咯!咯!

他每走一步,身形就相應發生一處變化:腿骨變長,肩膀變寬,胸肋、腰胯都相應增長;整個人似乎舒展開來,憑空變高了數寸!

最後一步落在門前時,他脊椎處咔的一聲,仿佛最後一塊骨頭定了型。

大內第一高手、禁衛軍統領謝雲深吸了口氣,冷漠的側臉在月光中深邃分明,一只手擡起,伸向通往庭院中正相互對峙的單超和景靈的房門——

“來人啊!走水啦!”

宅院驟然燈火大亮,無數腳步響起,人群驚呼慘叫聲此起彼伏:“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救火!大小姐在裏面!”

“不好啦!快來人,大小姐被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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