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致命晚宴 (1)
倒計時六十分鐘, 看似不長,卻是分分秒秒都在死亡線上掙紮。
“下樓!”江岸雪出奇的冷靜,他沿着樓梯的軌跡一路朝下跑。雖然明相照不理解他為何要下樓而不是上樓, 但此時沒有争執讨論的時間, 他本能的相信江岸雪,跟着他闊步朝樓下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雙腿發軟發酸,樓梯還在不斷朝下方蔓延, 手中的火把燒到了盡頭,漆黑的木屑被甩在身後。
江岸雪不得不放緩腳步,小心翼翼的将火把護在沒風的地方:“護着火光,千萬別讓火熄了!”
不用江岸雪提醒明相照也知道火把的重要性,如果沒有這點火光, 他們早粉身碎骨了!
除了樓梯之外, 四周的景致都被一團黑霧吞噬籠罩, 空氣中有無形的力道在阻止江岸雪和明相照的前行, 無端刮起的旋風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子,剝皮削骨, 如同淩遲處死般難忍。
微弱渺小的火光映出江岸雪冷凝堅毅的面容,細汗順着他鬓角滑落臉頰,他停下不走了, 回頭朝明相照說:“明先生,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明相照先是一愣, 而後目光堅定的應道:“你說!你救過我的命, 就算要我去死,我也絕沒二話!”
“……你,”江岸雪真不擅長應對這種“傻白甜”, 他頓了頓,朝樓上望了眼,說,“我想請你去二樓找樓渡,甭管用什麽方法,帶着他逃離別墅,到外面去。”
“啊?”明相照蒙了,“那你怎麽辦?”
江岸雪聳聳肩,故作輕松道:“山人自有妙計。”
“可是……”
江岸雪正色起來,道:“《致命晚宴》的最終結局,是凱爾和克裏斯在別墅裏厮殺。如果樓渡沒有插足的話,在游戲裏克裏斯第一個要殺的人也是我。說來說去,克裏斯的最終目标就是我,跟我在一起才危險。你按我說的去做,咱倆分開,克裏斯不會阻攔你。”
明相照可算明白了:“你要拿自己當誘餌?”
“我本來就是餌,戲裏戲外都被那條魚盯着。”江岸雪冷笑一聲,“別跟着我陪葬了,趕緊去找樓渡!”
明相照:“江岸雪!”
“照我說的去做!一定要帶樓渡到外面!一定要!!”江岸雪再三強調,腳下飛快的朝樓下跑。
明相照左右為難,一咬牙,轉身往樓上跑。
神奇的是,他不過跑了短短幾步,那看似永遠也跑不到盡頭的樓梯突然到頂了。
他成功上到二樓!
果然,假克裏斯真約翰的目标不是他,準确來說,有凱爾那個頂着巨大光環的“主角”在,暫時還輪不到他這個傑克院長!
跑到西側小客廳,進入阿諾德的房間。
明相照現場取材,取了床單将樓渡和自己綁在一起,又拿了被罩和窗簾捆起來,以床頭柱為支點,将粗糙制成的繩子甩出窗外。與其背着樓渡下樓,不如直接跳窗來得快!
明相照行動迅速,帶着樓渡跑到外面。踩着厚厚的積雪走了兩步,突然,他心髒咯噔一跳。
這局游戲裏的敵人可不只是主辦人自己,還有一個背叛者解閻呢!
解閻可不管首要目标是誰,見人就殺!
明相照告誡自己要冷靜,解閻不管怎樣,他沒有了子彈,終究只是個普通人,大不了拳腳功夫打一場,沒什麽可怕的。
明相照遵照江岸雪說的,背着樓渡遠離別墅,走着走着,前方突然飄過一道黑影。
明相照全身汗毛倒立,他停住腳步,冷聲喝道:“解閻!別裝神弄鬼的!”
那黑影停下來,緩步朝明相照走近,風雪依舊在吹,他尖銳的笑聲一并傳了過來:“哈哈哈哈,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在這裏碰上兩只小老鼠。”
人影穿過鵝毛飛雪,正是解閻。
他手裏拿着木棍,那把沒有子彈的轉輪手槍早不知道丢哪兒去了。他沒有任何廢話,抄起棍子朝明相照的腦袋上砸。
明相照想躲,一不小心踩了什麽東西,腳下一滑,當場摔了個四腳朝天!
解閻的木棍一揮,打了個空。
明相照趁此機會趕緊起來,悶頭就跑!他雖然不怵解閻,但畢竟背着一個昏迷的樓渡,打起來自己這方明顯吃虧。
風向是順風,明相照跑起來毫不費事。解閻自然不會放過,他正要追上,風向竟然莫名其妙的變成了逆風!
暴風夾雜着怒雪沖擊着解閻單薄的身體,他禁不住勁風,一邊遮擋眼睛一邊不受控制的往後退步。透過五指間的縫隙看去——明相照居然一路無阻的往前跑?
憑什麽明相照是順風,自己是逆風!?
明相照也注意到這點,驚喜若狂道:“黃泉游戲,你真待我不薄!”
風停了。
怒火朝天的解閻正要一鼓作氣攆上去,一根斷枝突然莫名其妙的從頭頂樹杈上折斷,不偏不倚的砸在解閻的頭上。
解閻:“卧槽!”
明相照:“……”
這運氣,祖墳冒煙了!
樓梯還在朝下延長,據江岸雪保守估計,他大概跑了近半個鐘頭。
手裏的火把終于要熄滅了,江岸雪索性把火把丢出去,看着火光順着樓梯叽裏咕嚕往下滾,前方的路被照亮,樓梯豁然出現斷層。
江岸雪快步跑去,毫不猶豫,直接朝那斷層跳下去!
斷層看似很深,如同無底洞。其實特別淺,也就一米來高。江岸雪以最快的速度拿出火柴點上,黑霧彌漫,在即将籠罩江岸雪之時被火光一燎,畏懼的朝後退了幾公分。
江岸雪喘着氣,忍下身上細細密密的酥麻刺痛,他終于到了一樓!
所有的景物都被黑霧吞噬,他就像身處在一個無邊無際全是黑暗的空間,只有手中的火柴點亮小小的天地。這裏沒有方向,沒有道标,他只能根據記憶走。
每走一步,那些黑霧就畏懼的退後一點。
火柴的光芒堅持不了多久,在即将熄滅的瞬間,江岸雪再點燃一根。
一步一步,朝廚房走近。
一陣陰風從後方吹來,手中的火柴突然熄滅了,四周的溫度急速下降,江岸雪猶如身處冰川地底,他渾身打着冷顫,勃頸上卻滾燙發熱——一雙漆黑的手骨緊緊掐住了江岸雪的脖子!
強烈的窒息感吞噬着江岸雪,他以手肘為利器,狠狠撞擊身後人的胸膛。他用了十成的力道,對方吃痛,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叫喊,手下的力道有明顯松緩,江岸雪沒有趁機逃跑,他轉身抽出匕首,沖着黑霧狠狠刺下。
明顯刺中肉體的觸感,江岸雪果斷拔出刀,再狠狠一刺,這一回,刀子被對方抓住了!
那鮮血淋漓的手一把攥住江岸雪的手腕,力道之大,骨裂的聲音清晰入耳。
江岸雪忍住疼痛,他看不清對方的身形,眼前除了黑暗就是黑暗,他只能瞎蒙亂猜去攻擊對方。而且對方的力氣之大,根本不是人類了!
樓渡的遭遇和現在一模一樣!
“謝謝你抓住我。”江岸雪反手握住對方的爪子,照着黑霧狠狠踹上一腳。
依舊是十成的力氣!
這種情況下可不存在保存實力一說。
正常人遭受江岸雪這一擊,正中太陽穴,要麽植物人,要麽當場死亡。可對方根本不是人,明顯的倒地聲,卻并不代表它死了。
江岸雪趁此機會點燃火柴,遵循記憶之中的方向轉身,朝黑暗中狂奔。火光照亮的地方,是鍋碗和餐刀,他終于跑到廚房了。
“噠噠噠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岸雪打開櫥櫃,掏出裏面的面粉,撕開包裝袋,将二十斤的白面往空中一揚。
腳步聲近了,更近了,近在耳畔!
罡風自後方吹來,迅速,猛烈,身處黑暗中的江岸雪來不及躲閃。重擊敲打在江岸雪的背上,他因沖力朝前摔倒,五髒六腑一陣劇痛,喉中腥甜,忍不住咳出血來。
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心肝脾肺腎肯定有破裂出血。江岸雪剛慶幸這一擊打在他身上,如果打在頭上,他肯定像樓渡那樣,當場腦袋開花死翹翹。
江岸雪顧不得疼,以最快的速度點燃火柴一扔,自己原地抱頭!
“轟”的一聲爆炸!熱浪沖天,火光四濺!
成片的黑霧被大口大口吞噬掉,四周的景致盡數釋放,那個渾身焦黑的怪物驚恐慘叫,畏懼火苗的他連連逃竄,口中發出嘶啞而尖銳的吶喊:“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殺了你!”
江岸雪終于看清了那只怪物的全貌。
他似人非人。
身上的女仆裝被烈火焚燒的破破爛爛,他燒焦的肌膚暴露在外,有的地方焦黑如炭,有的地方鮮紅冒着血液。他的臉面目全非,皮肉發出刺鼻的燒焦味,混着血腥氣,叫人作嘔。他的眼睛是鮮紅的,瞳孔布滿血絲,猙獰可怖,宛如地獄裏烈火焚身的惡鬼。
他站在火光之中,地面上空蕩蕩的,沒有影子。
與此同時,一連串畫面如潮水般湧入江岸雪的腦海,如同看電影似的,他被迫看完了全程。
畫面中,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手裏拿着塑料桶,高高舉起,将裏面的液體展現給小夥伴看。
一個渾身青紫的女孩抽泣着問:“凱爾,你拿的是什麽呀?”
“汽油。”小男孩将塑料桶蓋擰開,小夥伴們湊過去一聞,紛紛難受的捂着鼻子退開了。
小男孩激動的說:“我從院長那裏偷來的,咱們放一把火,燒了孤兒院,燒死約翰醫生,咱們不能繼續任人宰割下去了,咱們要反抗,要報仇!”
“凱爾說得對,我再也不能忍受這種生活了!”
“好樣的安德莉亞,咱們大家一起幹!”
孤兒院內多數為木制建築,孩子們以小男孩為首,将汽油潑灑在孤兒院四處,拿着偷來的火柴,點燃明火。整個孤兒院連同那個禽獸醫生一起,陷入一片熊熊火海!
孩子們報了仇,逃出了地獄,他們就此分散,天南海北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新生活。
而約翰醫生被烈火焚身,葬身火海,他從地獄歸來,白天的時候,他以全新的女人面貌示衆,羸弱善良,溫柔熱心。到了晚上,他會化身為厲鬼,以面目全非的模樣向當年放火的八個孩子展開報複。
至于多餘出來的傑克院長,就作為約翰醫生報複盛宴的見證人,他要傑克院長從頭到尾好好看清楚。
約翰是變态,是瘋子,死亡之後他更加瘋狂,他要看着長大成人的孩子們自相殘殺,看着他們苦苦求生,擔驚受怕的樣子,他覺得享受極了!聽着他們求救哭喊的聲音,他覺得美妙極了!
除了凱爾,那個一手策劃火災,唆使大家一起出逃報複的凱爾,他定要親手弄死!
“你居然敢忤逆我!不過一個玩具而已,該死,該死,該死!”約翰嘶聲力竭的大吼,火苗烘烤着他燒焦的肌膚,無數黑灰從他身上往地下掉。他雙目血紅,仇恨使他再顧不得其他,大步邁過烈火,猛撲倒江岸雪身上,雙手掐住江岸雪的脖子。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顧不上內髒破裂的痛處,江岸雪抓住他一根手指用力向外掰,同時膝蓋一頂,狠狠将約翰踹飛出去。
有烈火的掩護,約翰的實力明顯下降。江岸雪及時起身,跑到廚臺前拿了裏面的一桶植物油,想都不想的往火裏狂倒。
本就不小的火苗瞬間暴漲數十倍,從廚房一路朝外蔓延,整個別墅一層都被大火包圍,點燃木制家具,點燃木制地板和樓梯,火勢越燒越旺,逐漸攀爬上了二層!
約翰慌了,他又懼又怕,他想出去!
反正凱爾死定了,與其在這裏跟他同歸于盡,不如出去找剩下的兩個玩具!
約翰不顧灰飛煙滅的危險,正要強行跨越火海逃出別墅,江岸雪猛地一個前撲,從背後死死扣住他。
“去哪兒啊?”江岸雪身上的明傷暗傷大傷小傷到處都是,這種點火***的方式太過霸道,他身上多處燒傷,暴露在外的皮膚火辣辣的疼,燒焦的味道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約翰的。
江岸雪的眸子被火焰映的粲然生輝,他唇邊勾起似有若無的譏笑:“外面多冷啊,咱倆就跟這兒耗着吧!”
約翰血紅的眼珠子瞪得凸大:“你!”
自古玩家害怕鬼怪,被游戲裏的各種冤魂惡鬼追的屁滾尿流。哪有像江岸雪這樣的,主動去挽留鬼?
人家鬼都要走了,他偏攔着不讓,死拖硬拽愣是把人家拖回了客廳。
到底誰是人?誰是鬼?
誰是深淵?又是誰在凝望誰?
約翰吓得用力掙紮捶打:“你瘋了!你要同歸于盡嗎?”
“同歸于盡?開什麽玩笑。”鮮血順着江岸雪的嘴角流出,他勒緊約翰的腰防止他逃跑,腳下用力朝後一躍,狠狠撞上那被火焚燒,尖銳的木刺。
木刺長達一米,準确的穿透江岸雪的心口,并一鼓作氣貫穿了約翰的心髒。
倆人像是串糖葫蘆似的,一切都靜止了。
“死的只有你。”江岸雪陰郁的眸光注視着化作飛灰的約翰,“別忘了,我還有個搭檔呢!”
【叮咚~】
【游戲倒計時60秒,59,58,57……】
鮮血染紅衣衫,濺了滿地。
【30,29,28……5,4,3……】
【2,1】
【0】
【恭喜玩家明相照,玩家解閻,玩家樓渡,玩家“複活者”江岸雪,游戲通關!——E】
當江岸雪恢複意識時,他已經回到火車上了。
不等緩過來,腦中就猛然響起管理員提示:
【恭喜您完成隐藏可選任務“親手殺死主辦人克裏斯”,獎勵已存入您的車票中,請注意查收。】
長相可愛聲音甜美的小蘿莉走到江岸雪面前,笑盈盈的伸出手:“先生,請出示車票。”
江岸雪下意識回頭看去。
明相照癱在一張椅子上,一副身體被掏空的模樣。
倒是沒看見樓渡。
黃泉列車就是游戲大廳,游戲大廳有很多,可能樓渡被分在別處了。
拿出車票給列車員,再拿回來,車票上顯示:
【致命晚宴——???】
【20XX年9月16日20:00開】
車票背面的彼岸花,一朵花瓣和兩個花蕊被染上血色。
回到火車裏,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自然愈合了。江岸雪起身朝明相照走去,溫和的勾起唇角,感激道:“多謝明先生幫忙。”
明相照忙道:“別別別,是你幫我啊,如果沒有你拖住約翰,咱們就團滅了。”
明相照深知黃泉游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尿性,語速飛快的說了自己的家庭住址:“記得來找我啊!”
果然,明相照說完這話,江岸雪就眼前一黑。
等再度有意識之時,他回到了生世界,就躺在南柯卧室的飄窗上。
“江哥你去哪裏了?餓不餓?我點的外賣早到了,正宗的麻辣香鍋,你快起來吃點吧!我這裏有奶茶橙汁,不過還是配可樂更好。”南柯叽裏呱啦說了一大堆,他左手拿着冰鎮汽水,右手拿着一本《柯南》,無憂無慮的暑假,美滋滋。
江岸雪還有點不知今夕何夕:“我……剛才……”
南柯說:“你出門了嗎?我去廚房的功夫你就沒影了。”
江岸雪:“我去了多久?”
“快半個點吧!”南柯拄着下巴,鼓着腮幫子道,“江哥,樓渡的小說就那麽無聊嗎,你都看跑了。”
江岸雪:“……”
南柯把食物放到微波爐裏熱了熱,給江岸雪端到卧室的小方桌上。
江岸雪拿出口袋裏的存折,上面的餘額果然變了。
一千三百萬。
“我剛才進入游戲了。”
“噗——”南柯的一大口汽水全噴了出去!嗆了個死去活來。
“我就看一本漫畫的功夫,你就進去游戲裏玩一輪了?怎麽樣怎麽樣,危不危險,你那個……平安回來就好。”南柯緊張的語無倫次。
江岸雪:“有驚無險吧。”
南柯知道江岸雪經歷一局游戲必然身心俱疲,他沒有再問,而是貼心的放了熱水給江岸雪洗澡。
江岸雪又住了一天,得知南柯的下一輪游戲在五天後,提前将一些經驗告訴給南柯,包括觸發Checkmate的危險。
第三天,江岸雪返回京州。
他住在這片新開發的小區樓,環境相當不錯,和門衛大叔打了聲招呼,乘電梯上樓。
剛走出電梯門,江岸雪愣了下。
在他家門口,樓渡站在那裏。
他依舊是西裝革履,戴着圓框平光鏡,從頭到腳溜光水滑,整齊幹淨。一身的社會精英氣息撲面而來,連樓道裏蹲着的花貓都承受不住他的王霸之氣,灰溜溜的跑走了。
“吓我一跳。”江岸雪故意誇張的捂住小心肝,白他一眼,“在這幹嘛,站崗?”
除去小時候的記憶,樓渡在成人之後再見江岸雪,都是在“仙洲”裏,或者“仙洲”附近。而江岸雪的打扮相當妖豔,像是穿着露肩的羊絨衣,戴着閃瞎人眼的鑽石耳釘,賣弄風情;像是穿着緊身的破洞牛仔褲,将他精致富有彈性的腰身勾勒的楚楚誘人,他的臀線,他完美的兩條大長腿,往那一站,就是活脫脫的誘惑。
這種惹人犯罪的衣着和神韻簡直犯規!
不過可以理解的,畢竟人家做的是風情萬種的生意,不往妖裏妖氣了打扮,哪個恩客買賬?
樓渡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江岸雪。
比起上次跟林危吃飯的時候,打扮窮酸的他,今天的打扮雖然不出衆,但格外小清新。
淺藍色的休閑襯衫搭配白色的長褲,乍一看很不起眼,但特別養眼。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并不驚豔,但會讓人念念不忘,魂牽夢索的類型。
樓渡心情不錯,卻難以遏制他出口成髒的洪荒之力:“看你死了沒有。”
江岸雪拿鑰匙開門,笑的溫潤如風:“真不好意思,活蹦亂跳的呢!”
房門打開,江岸雪反手要關,不料樓渡先人一步,就憑那三十公分不到的空隙硬擠進了屋。
江岸雪冷聲道:“私闖民宅啊?”
樓渡毫不在意的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你這兩天去哪裏了?”
江岸雪本想回一句“關你毛事”,話到嘴邊,突然想到一個更好的怼人方式,便說道:“陪小林選婚紗店。”
樓渡的目光果然冰冷下去:“你還懂這行?”
江岸雪當仁不讓:“幹我們這行的,認識的人多,哪家婚紗攝影好,哪家主持專業,門兒清。”
“呵呵。”樓渡冷笑。
“呵呵。”江岸雪還他一記。
正待接招,不料樓渡畫風一變,竟問道:“游戲最後,你和NPC同歸于盡了?”
江岸雪漫不經心道:“我當時重度傷殘,NPC還虎背熊腰的,不拖着他一起死,根本沒辦法獲勝。”
樓渡冷硬的表情在聽到“重度傷殘”四個字之時,有一瞬間的破碎,稍縱即逝。
樓渡如夢初醒,急忙收斂起自己破碎一地的高冷,涼飕飕的說道:“你就不怕我選擇放棄你?”
“……”這還真沒想過。
“安德莉亞要殺我,被你撞見了,你出面阻攔,遭遇約翰伏擊,你為我擋劫變成活死人,就不怕我游戲通關之後把你殺了?”
江岸雪鳳眸低垂着,眼中流露出譏諷暗魅的意味,“游戲結束不複活搭檔可以得三倍積分,游戲中親手殺死搭檔,可是能獲得六倍積分啊!”
樓渡:“……”
這,還真沒想過。
在洞察真相之後,腦子一熱,本能的就沖上去了。
在游戲通關,管理員倒計時60秒要他是否複活搭檔的時候,在第59秒就被他立刻馬上确認複活了。
情況緊急,想不了那麽多,現在回過味來,不禁抑塞。
原來不知不覺中做了這麽多不符合他高冷人設的事情!
說好的頭可斷血可流高冷人設不能丢呢?
樓渡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依舊是那熟悉的刻薄臉,把江岸雪整個人大肆荼毒一番才罷休。
江岸雪已經沒耐心了:“還有事沒事?沒事我下逐客令了。”
樓渡并不着急,坐在舒适柔軟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頤指氣使道:“把你電話號碼給我。”
“幹什麽?”
樓渡重複道:“電話。”
江岸雪噗嗤一笑:“真不好意思啊樓總,恕難從命。”
“為什麽?”
“幹我們這行的,電話等私人信息絕對保密。”江岸雪眸光清瑩,冷淡之中帶了點玩味,“要是遇到不懂事的恩客,像大作家你這樣上門服務,我會很為難的。”樓渡眼中劃過厲色。
看他明顯被自己激怒了,江岸雪身心舒暢,便允許這個“快樂源泉”留在家中。
當天晚上,江岸雪訂了飛往穗州的機票,被樓渡逮個正着,動靜之大,跟捉奸現場似的。
“去見哪個老相好啊?”語氣中透着陰陽怪氣,讓人不爽。
江岸雪瞥他一眼,從善如流道:“最寵我的那個,要什麽給什麽,随便買随便花。”
樓渡:“是麽,那我也去見見。”
江岸雪急了:“你去幹什麽?”
樓渡麻溜兒的用手機訂機票,和江岸雪同一班飛機,還故意選了江岸雪相鄰的座位。
“會會你的情兒,長長見識。”樓渡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含情脈脈的注視着江岸雪,“我懂規矩,等你們幹柴烈火辦正事的時候,我立馬回避。”
“……”
江岸雪真想捏爆他的狗頭!
眼不見心不煩,江岸雪去吃根雪糕冷靜冷靜。
樓渡見他走了,握住鼠标點開下方隐藏的網頁,是美團。
東北小廚,評價五顆星——地址:穗州市南城XXXX。
樓渡:呵呵。
從京州到穗州飛行三個小時,輾轉大巴和的士,再朝鄰裏打聽,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在進門之前,江岸雪毫無征兆的問了一個問題:“E,是什麽意思?”
樓渡愣了下,一臉看白癡的表情:“英文字母,這都不知道?”
江岸雪還他一個白眼,算了,對牛彈琴。
上午九點半,飯館裏沒人。這家東北小廚的地腳有些偏僻,但裝修風格相當不錯,農家大院的氣息十足,店鋪內面積很大,兩個服務員在後廚幫忙準備食材,前臺的在查賬,還有一個在擦桌子收拾衛生。
至于明相照那個老板可悠閑的很,在店門口擺弄他那幾盆花,澆水施肥一氣呵成。
“明先生。”江岸雪離老遠打招呼,明相照聞聲回頭一看,又驚又喜,急忙把這兩位患難與共的好哥們請進店。
“別先生先生的叫了,太生疏了,叫我相照就成,膽肝相照的相照!”明相照笑呵呵的給倒了水,扭臉迎上高顏值高身價,一身成功人士氣息撲面砸來的樓渡,頓覺壓力山大。
“我做幾個拿手好菜給你們接風洗塵,不知道吃不吃得慣。”明相照特不好意思,看樓渡這派頭,每頓低于四位數的飯菜絕對不吃吧?
江岸雪逮到機會,立馬開怼:“在游戲裏能吃,在生世界就不能吃了?大作家,咱們現在活一天吃一天,且吃且珍惜吧!”
“小少爺說的是,咱們現在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你得多吃點,沒準這就是你最後一頓晚飯。”
“彼此彼此。”
“客氣客氣。”
明相照:“……”
我曾以為這倆人同生共死是感情很好的搭檔沒準還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畢竟願意為對方去死說不定是對戀人,如今看來,好像誤會了。
明相照大展廚藝,盛宴款待江岸雪和樓渡,三個人在包間裏品嘗美味,等吃飽喝足,就該談正事了。
“咱們觸發了“Checkmate”居然還能活下來,只有10%的幾率啊,我真是叩謝佛祖感謝上帝哈利路亞了!不過這并不值得高興,至少在下一個游戲成功通關之前。”
明相照說話藏一半露一半,叫樓渡相當不爽。
不等樓渡催促,明相照就說了:“觸發“Checkmate”的玩家,要麽死在那輪游戲裏,要麽死在下一輪游戲裏,絕無例外。據玩家統計,大概只有1%的人能活下來,兇險非常。死去的就不說了,活下來的才是重點,他們會得到無與倫比的財富和榮耀。”
江岸雪問:“這話怎麽說?”
明相照循序漸進:“還記得列車員給你們的評價嗎?”
樓渡:“你是說積分後面的評級嗎?”
明相照:“對,在評級後面有分區。”
江岸雪想起來了,第一輪游戲結束後,他是評價S級,D區。
“黃泉游戲是有等級在的,一共五個分區,A區B區C區D區和E區,A區最高,E區最低。根據每輪的評價,所屬的分區會得到提升,D區和E區是新人堆,C區為中等玩家,B區是身經百戰的老玩家,而A區可不得了,那裏都是大佬,各個都是手持金卡的高級玩家!”
樓渡不愧是見多識廣,聽到這種爆炸性信息居然能維持住他雷打不動的高冷範兒,還有心思開玩笑:“VIP金卡?”
“是車票啦車票!”明相照取出存折拍桌上,“這玩意在生世界是存折,到了死世界就是車票。咱們的車票都是銀色的,高級玩家的車票是金色的。”算上《致命晚宴》,明相照可是通關六局的老玩家了,他清清嗓子,準備對兩個初出茅廬卻一鳴驚人的新人科普。
“高級玩家的特權不要太多,甭管什麽游戲,甭管觸不觸發“Checkmate”,游戲結束一律三倍積分,而且保底1000積分起,就算你全程什麽都不幹靠着隊友躺贏,那也給你300積分。”
“道具一籮筐,上趕着抱大腿的小弟能排一長城,各種稀有道具從天上掉,還有許許多多的好處,是我這種C區小撲街不知道的。”
明相照卑微苦笑。
樓渡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成為高級玩家有什麽條件嗎?跟那個“Checkmate”有關嗎?”
明相照一愣,直接驚了:“不愧是樓總,你居然這麽敏銳!沒錯,就是“Checkmate”!觸發“Checkmate”的玩家會開啓高級玩家的申請資格,據我們猜測,這個資格賽就是下一輪游戲,通過了就能成為高玩,失敗了就……”
江岸雪:“為99%貢獻數據。”
“呃,對的。”明相照有點納悶,這倆人怎麽絲毫不害怕,有沒有危機感啊?叫現在瑟瑟發抖的自己情何以堪!
明相照苦兮兮的說:“入駐A區是會全服公告的,這是一種榮譽來着。至今為止,A區的人總共3018個,都是人才。”
“還有一點。”明相照輕咳一聲,将所有的情緒收斂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觸發“Checkmate”的玩家才能參與高級玩家資格戰,也就是說,能考級的只有我和江岸雪,當時樓渡沒有參與,盡管樓渡和你是搭檔。”
始終保持看戲姿态的樓渡,雷打不動的神色有一剎那的破碎。
江岸雪此番關心的卻是另一回事:“在《致命晚宴》結束後,有個E,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明相照愣了愣,狐疑的眨眨眼:“有嗎?當時太混亂,可能我沒注意到。”
江岸雪點頭,沒再問。
明相照趁此機會邀請道:“我建了個群,群裏都是黃泉游戲的玩家,你們也進來吧?”
——“悲傷的魚”加入群。
——“幸福的貓”加入群。
duang的一聲:“哎呀,來新人了?”
不想死:“可不一定是新人,沒準是大佬!”
duang的一聲:“說的也是,明哥拉進來的絕對不是凡品。”
我好美:“這倆人的昵稱,是小情侶嗎?”
江岸雪:“……”
樓渡:“……”
說起昵稱這檔子事,又是一段腥風血雨的恩怨糾葛。
江岸雪和樓渡既是死對頭又是情敵,明裏暗裏針鋒相對,大事小事互相較勁。就連網名昵稱也要比一比壓一壓,江岸雪起名小蚯蚓,樓渡就起名叫吃蚯蚓的蝦,江岸雪便起名叫吃蝦米的小魚,樓渡反殺,直接起名叫吃魚的貓。
沒完沒了!
目前的形勢是,魚在水裏悲傷逆流成河,貓在岸上舔着肚皮樂呵呵。
江岸雪問明相照:“我還有個朋友,能把他也拉進來嗎?”
明相照:“當然可以,人多力量大!”
于是,南柯也加入了群聊。
真相只有一個:“哈哈哈哈哈,這裏好熱鬧啊!好多人啊,都是黃泉游戲的玩家嗎,原來同病相憐的夥伴這麽多,請多指教,我叫南柯,倒過來念就是柯南,我正在讀高二,京州人,目前放暑假特別閑,啊不對,有黃泉游戲盯着我,太刺激太驚險了!我喜歡吃各種零食,像是蝦條薯片可樂奶茶,讨厭酸的東西!我的死因是熬夜打游戲猝死了,大家千萬要吸取我的教訓,好好休息,不要沉迷網游哦!”
所有人:“……”
得,來了一個樂觀積極的話痨,這個群不會寂寞了。
第五天的晚八點,江岸雪被準時拖入了游戲。
作者有話要說:預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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