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孤夜

第二天,沈清哲出院。

他出院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調查林白的所在。

第二件事便是到沈氏集團辦理辭職手續,辭去沈氏集團總裁一職。

柳士誠原本聽說沈清哲昏迷了一個禮拜蘇醒的事情,心裏還十分不爽,巴不得沈清哲一輩子都不醒來。但是看到沈清哲遞給董事會的辭職書,柳士誠的不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沒有了沈清哲,憑借他的身份,沈氏集團總裁的位置一定是他的。

沈清哲遞完辭職申請離開時,在門口看到了聞風趕來的柳士誠。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更何況不久前的爆炸一案的幕後主使便是面前的柳士誠。

林白陷入危險的罪一半在他,另一半便在面前這個同父異母的便宜弟弟身上。

沈清哲看着柳士誠:“我會毀了沈氏集團,到時你得睜大眼睛看好了。”

“因為——那也是你的下場。”

柳士誠沒想到向來沉穩的沈清哲居然敢這麽嗆他,氣急敗壞:“沈清哲,辭去沈氏集團總裁位子的你現在算什麽東西?居然還想毀了我?我呸!”

沈清哲沒有理會柳士誠的話。

他離開沈氏集團的大樓,高聳的大樓矗立在他身後,這一次他不會再仰頭。

林白,贖罪的路,我一步一步向你走去。

停在大門處的黑色邁巴赫早已等候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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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哲拉開車門,坐進去的一瞬間便是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他彎着腰捂着嘴,咳嗽聲從指縫間流出。

坐在副駕駛的江律師一臉擔憂地回頭:“沈總,醫生說您的身體沒有好徹底,要小心啊。”

沈清哲呵地笑了:“我這才到哪裏。”

他的小哥哥為了他豁出命,流過産,最後一聲呼痛都不曾有。

他有什麽資格擔憂自己的身體。

汽車啓動,緩緩駛入車道。

司機問:“沈總,您去哪裏?回家還是——”

“去江碧。”沈清哲說。

江碧便是沈清哲與林白一起生活了一年的地方。

當初沈清哲住在江碧時,每時每刻想着怎麽離開這裏,當時的他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自己主動回來?

時隔一年,沈清哲第一次回到江碧。

原本在他印象裏充滿煙火味的屋子,如今布滿灰塵。

這裏現在住不得人。

江律師與司機趕緊說:“沈總,我們幫您收拾屋子!”

“不用了。”沈清哲攔住他們,“我自己來。”

從今天起,這屋子裏的所有一切都将由他親手收拾,等待另一位主人的歸來。

沈清哲将江律師和司機趕回家,自己穿着舊衣服打掃衛生。

屋子裏的灰塵實在是太大,嗆得人咳嗽。

沈清哲一邊咳嗽一邊想,林白打掃衛生時是不是也會嗆到灰塵,咳嗽個不停?

收拾床褥時,他一邊搬着被子,一邊想沒有他的幫忙,林白是不是會搬得喘氣?

林白聲音那麽好聽,喘氣時想必也十分勾人。

沈清哲安靜地收拾着屋子,看到什麽都會想起林白,林白會不會這樣,林白會不會那樣。

幾個小時下來,沈清哲雖然一個人整理了屋子,卻仿佛身邊陪伴着林白一般。

晚上時,洗掉的被褥還沒有幹。

沈清哲蜷縮在床上,沉默地看着頭頂橙黃色的燈。

這張兩人無數次同床異夢的床鋪,如今只有沈清哲一人。

林白離開時帶走的東西不多,很多東西都留在屋子裏。

沈清哲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尋找林白的痕跡去。

那裏翻出一條林白的衣服,要收起來。

這裏找出一張林白寫的紙張,放到口袋裏。

沈清哲從沒有像此時此刻,對這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感到好奇。

明明是住過一年的屋子,但是沈清哲對這裏陌生極了。

當時的沈清哲認定了林白是個充滿心機的人,他厭惡與林白住在同一屋檐下,所以他想法設法不回家,天天在公司加班到深夜,然後随便找個賓館湊合一晚上。

突然,沈清哲從衣櫃裏找到一個木制的盒子。

這個木盒子并不精致,甚至有些粗糙。若是在平時,沈清哲不會多看一樣這樣做工粗糙的木盒子。

但是,如今找到這個盒子,沈清哲心中欣喜,如同發現了寶物的孩子一般。

因為這個木盒子是屬于林白的。

沈清哲将木盒子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打開,生怕動作粗魯會損壞這個看着不太結實的木盒子。

盒子裏裝得是一些瑣碎的東西,有玩剩的彈珠,缺了一條腿的變形金剛,皺得發黃的信紙,還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兩個小男孩,一個穿着鵝黃色外套兩只眼睛圓溜溜的,咧着嘴笑得快樂,另一個男孩穿着黑色毛衣,雖也咧着嘴笑,但是眼神中卻有一絲拘謹。

沈清哲瞬間眼眶發紅,鵝黃色外套男孩是五歲的林白,他的模樣分明與夢中小哥哥的模樣一模一樣。

黑色毛衣的男孩便是只有四歲的沈清哲。

沈清哲死死盯着鵝黃色男孩,手指輕輕摩梭,嘴裏不停說:“你居然會在這裏——怎麽會在這裏——”

一張代表過去的合照赫然出現在沈清哲面前。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如果當年他經常回家,時常輕聲溫柔地與林白說話,是不是林白會在某一個午後,拿出這一個木盒子,分享一般地将裏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告訴他關于幼年時的記憶。

然後,他會看到這張合照,認出鵝黃色男生就是自己執念多年的小哥哥,當他激動地指出時,林白會又驚訝又詫異地告訴他:“我就是照片裏鵝黃色男孩。”

如此,一切的誤會都瞬間消失。

從此他便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小哥哥。

兩個人幸福地在一起,或許會有一個孩子。

但時沒有如果。

所以現在,整個屋子裏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看着手中的木盒子以及裏面的相片。

壓抑了許久,白天一直冷靜的沈清哲,在如此美好的幻想中終于忍不住崩潰。

那是撕心裂肺,悔恨不已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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