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算沒了音符,她的舞蹈卻從未停止。這一曲,是從她心底跳出來的,幹淨的、利落的,完完整整的,只屬于她的。她的四肢那樣修長,跟随舞蹈無限延伸,從未停止過,無聲地拂過在場所有觀舞的工作人員。片場從未那樣安靜過,只需凝神便能聽到清晰的風沙聲,而大家的眼神,全都傾注在顏芃身上,未曾有過一刻游移。
顏芃徹底停下的那一刻,好像有人才真正懂了,到底什麽才稱得上真正的藝術。
“好!好!”華雨眠在搖臂上激動地拍起手來,臉上挂着淚。随後,全場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掌聲同心悅誠服的贊嘆。
因為顏芃的超常發揮,大家提前收工,并破例去了隔壁城鎮的市中心吃火鍋慶祝。幾個主演跟導演自然一桌,加上兩位探班的神仙,頗有些鴻門宴的味道。宴席上,華雨眠坐在主位,顏芃和華姑分坐其兩側,貝蕾挨着顏芃,往下依次是駱殿祎、李碧溪、陳宣舟、鐘意、制片、攝像。
第一道冷菜上來的時候,駱殿祎很娴熟地下筷給貝蕾夾了一塊黃瓜。李碧溪不禁刮了一眼,再回神的時候,自己碗裏也有了一小塊黃瓜。只見陳宣舟仰着臉,托腮微笑望着自己,另一只手輕輕撫着她的手背。陳宣舟身旁的鐘意并沒有動筷,眼神直直呆望着飯桌中心,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制片跟攝像是倆北方大漢,叫了瓶高度數的白酒,也不開瓶,顧自偷偷猜拳劃得起勁。華姑從小包裏拿出一盤涼拌海蜇跟鹵菜四件,是華雨眠慣愛的開胃菜。華雨眠伸筷,給顏芃夾了一筷子。
“導演,你有私藏!”貝蕾的眼睛頓時如火把一般地亮了,伸筷過來嘗了一口。
“也太好吃了吧!”貝蕾三兩下嚼落肚後,也給駱殿祎夾了一筷,道,“你嘗嘗,跟我們之前在汴州吃的那家酒樓味道很像,叫什麽來着?”
駱殿祎心不在焉,沒有立刻回話。
“禦風堂。”顏芃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對,就是禦風堂。”貝蕾點頭,謝過顏芃,扭頭望着駱殿祎,眼神裏全是愛意,“我從前對汴州的吃食印象不怎麽好,因我生在澳門長在北京嘛,味蕾特別挑剔。但駱殿祎帶我去了一次禦風堂,那裏的東西做得是真好吃。”
“是。”顏芃微笑着點頭,繼續夾着海蜇吃。
駱殿祎的目光淡淡掃過來,卻沒有看顏芃,而是盯着她的筷頭。李碧溪也順着駱殿祎的目光,起身想夾一塊海蜇吃。陳宣舟知意,但因下午與華雨眠起的沖突,沒有幫忙夾筷。好在華姑明白,站起身,遞了李碧溪一筷子。
“姑娘,你得多吃點兒。”華姑善意地提醒道,“這胳膊也太細了。”
“這還細?”李碧溪揚起她那張夢中情人般精致的臉,朝華姑揮舞了一下手臂,“阿姨,您看我胳膊這兒的贅肉。”
“哪裏胖了。”陳宣舟小聲嘀咕,“我覺得就剛剛好,你非要減肥。”
“碧溪是不需要減肥,但我想送你瘦臉針啊,弟弟。”顏芃難得有音調上揚的時候,淡笑起來的樣子,勾人得緊。
陳宣舟大腦一陣暈眩,顧不上自己臉到底胖不胖了,耳根燒紅。駱殿祎正在進食的筷子停住了,仰起頭,目光直直盯着顏芃。
華雨眠在一旁聽着看着,就差沒噘嘴吹劉海了——盡管她并沒有劉海可吹。食欲頓時一瀉千裏,搞什麽嘛,她的卡司們這一鍋亂炖得是否也太明顯了。除了制片和攝像一心一意,誰的心思都沒在正主身上,互相傷害嗎?
“陳宣舟,我問你個事兒啊。”華雨眠偏頭,随意地問。
“什麽事?”陳宣舟見華雨眠主動理自己了,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他其實是個外軟內剛的性子,對演戲這事很堅持,只是從前那些演戲的經驗,在華雨眠重壓之下通通不靈了,這才懊惱發怒的。
“為什麽你粉絲連你接機保镖是舅舅都知道?”華雨眠皺眉,繼續道,“為什麽要把鬓角剃掉?粉絲讓你剃你就剃?”
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好事。
“因為他們都愛我,我們在機場搞團建啊。”陳宣舟沒好氣地道。
“哦。”華雨眠不說話了,顧自吃飯,吃得還挺香。
顏芃‘噗嗤’一下笑出聲來,華雨眠真是個妙人,言下之意——粉絲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我讓你好好演你卻不肯演,是不是非得哄着你,才能使喚得動你啊?
模樣
顏芃第一場大舞戲結束後,劇組地位陡然上升,就算是不熟悉顏芃的工作人員,見了她必定恭恭敬敬稱她一聲‘顏老師’。駱殿祎和李碧溪沒按原計劃探班結束就走,而是在附近尋了個酒店住下來。至于兩個人的房間有沒有開在一起,就不得而知了。他倆統一口徑,都說想看顏老師拍完第二場大舞戲再走。顏芃對此眉毛都沒擡一下,見駱殿祎的次數越多,她內心反而越平靜。貝蕾大漠的戲份很快就殺青了,剩下女主角鐘意跟陳宣舟還有好幾個星期的對手戲。鐘意只有二十歲,演戲不多,但幾乎每部作品都拿命在演。吹毛求疵如華雨眠都時常勸她,只是戲而已,沒必要如此較真。鐘意卻推說自己用心程度還及不上陳宣舟,要以宣舟哥哥為榜樣。話是沒錯,陳宣舟演起戲來那也是不要命的,演到最後,甚至都有點分不清戲內還是戲外了,估計女朋友李碧溪就是這麽來的。
周一有顏芃第二場大舞戲的威亞測試,替身試了幾次沒什麽大問題,就把場景搭給陳宣舟繼續試戲了。自從華雨眠片場大訓陳宣舟後,劇組工作人員的意見也分為兩派,主流一派認為華雨眠自視甚高、過分要求跟折磨演員,應上合作黑名單,甚至粉絲路透都開始發起抵制華雨眠的話題,很是護着弟弟。有事說事,陳宣舟出道至今,敬業謙卑的标簽那是出了名的。以往哪怕面對拍定妝照的實習生,他都畢恭畢敬喊人家一聲‘老師’,不為世故,而是明明白白的真誠相待。因此,只有較少部分劇組人員認同華雨眠是為作品做了分內之事,并沒有越界。劇組表面上依舊風平浪靜的,日常出工華雨眠再沒過分要求過陳宣舟,對手戲基本一條過,倒是鐘意經常舉手要求再來一條。
晚上陳宣舟單人定點試戲時,不知哪個組頭急着下班,将氣墊提前撤了。原本也不算什麽大事,大漠之上,揚沙千裏,放眼望去全是松沙緩沖帶。但是,華雨眠發脾氣了。她那張心形臉繃得死死的,拎着劇務幾個小雞般的實習生噼裏啪啦一通狠罵。連一旁等戲的陳宣舟都有些看不下去,主動說,沒氣墊不要緊,威壓他都吊無數次了,保險鎖很安全。華雨眠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硬是命人重新搬來四個充氣泵,結結實實等了快一個小時,才把救生氣墊鋪放好,定下機位。
陳宣舟在戲中扮演的角色有很多動作戲跟高空追逐戲,包括在戈壁斷崖上的攀岩戲。他有專門的體能教練跟武術教頭,拍戲基本不用武替,全是親自上陣。雖然進組才月餘,但陳宣舟進展神速,武戲基本已完成大半。
“陳宣舟,第九十八場準備!第一條!”
“陳宣舟,第九十八場準備!第二條!”
“陳宣舟,第九十八場準備!第三條!”
“陳宣舟,第九十八場準備!第四條!”
前四條因為攝像技術問題,一直沒有拍出華雨眠滿意的效果。第五條打板後,陳宣舟照常升空,由人力拉着威壓進行動作演繹,一切都在有序進行着,監視器上終于出現了華雨眠欣慰的畫面。可就在這時,華雨眠聽到兩下非常輕微的‘砰砰’聲,她心猛地一沉,頓時從導演椅上立起,飛也似地沖向了救生氣墊。顏芃和一衆工作人員全然愣住,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好!”混亂中有人喊了一聲。駱殿祎率先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的咖啡,也沖向了救生氣墊。此時的陳宣舟已因安全鎖斷裂而直直下墜,整個過程前後不到三秒鐘。
“拉氣墊!”華雨眠只來得急喊出這句話,她整個人的重心撲向氣墊邊的把手,試圖将它往中心拉,并用腳死死頂住一端。
可是,人體下墜的緩沖力實在太大,陳宣舟的身體接觸氣墊時,受力不均,氣墊其餘三個角都像翻跟鬥似的跳了起來。顏芃眼看着華雨眠細長的身軀被氣墊一角直直彈起,後又被駱殿祎伸手拉住。
劇組所有人都在沖向氣墊,李碧溪和貝蕾同時尖叫起來。大部分人都圍着陳宣舟,問東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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