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囚〇十九天
……
若不是親眼所見,裘郁還真不相信莺莺能安安靜靜在佛前跪着,還一跪就是一個時辰。
又在殿外等了片刻,裘郁見莺莺還是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不由開始質疑,眼前這個姑娘真的是顧莺莺嗎?等他有這個疑問時,他人也走到了莺莺面前。
莺莺毫無所覺,直到眼淚把眼睛刺得生疼,她才不得已睜開眼睛,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她虔誠的對着橫三世佛磕了幾個頭,直到起身時才注意到身側站了人。
暗紫魅紋的衣擺,莺莺順着視線茫然仰頭,只看到一張奶白清俊的面容,正微沉着眸看她。
裘郁?!
莺莺有些頭疼,步行上山又在這跪了許久,她再好的體力也吃不消了。見裘郁神情不善,莺莺擦了把眼淚無奈打招呼:“好巧。”
她不怕當着別人面哭,所以也沒什麽顧忌。擦幹淨眼淚她又看了眼裘郁,緩聲解釋道:“如果我說我來清光寺小住不是為了糾纏你,你信不信?”
裘郁看着莺莺發紅的眼睛,幽幽的眸似有暗色流轉,并沒搭理莺莺。
莺莺也沒多等,收住情緒聳了聳肩,她撐着地站起身打算直接離開。
原本,她前些日子讨好裘郁就只是為了不讓這厮記恨她,只要他們二人之間還未鬧到不共戴天的地步,莺莺不在意裘郁對她是什麽态度。
仔細算算日子,距離她強綁裘郁回顧府的事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事兒沒有鬧大也沒有在皇城廣傳,既然裘郁沒有因這些流言被嗤笑、同人打架斷腿,那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
想來裘郁還不至于為了這一檔子事,日後處處針對想要弄死她。
一只腳已經邁出大殿,就在莺莺不指望裘郁同自己說話時,身後輕慢出聲:“聽聞你又看上了太子殿下。”
“嗯?”莺莺疑惑回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裘郁唇瓣輕勾,側身看着她冷淡嘲諷:“想來顧小姐也不是花心之人,若傳言屬實,裘郁自然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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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她什麽?
信她看上了太子就不會再糾纏他嗎?!
莺莺是真的太佩服裘郁了,輕飄飄一句話就藏着無數陷阱,這要是前世的莺莺,還真聽不出問題。他這話讓莺莺能怎麽接?
承認了就是白白背上喜新厭舊、貪色不知廉恥的罪名,不承認那就是又花心又想纏着他大少爺不放。
莺莺能怎麽回答?!
目光從裘郁的面容移落到他發頂的虛空,莺莺不知道怎麽回答,索性說出了心裏話,“瞧裘公子這話裏陰陽怪氣的。”
她聲音低了低似在嘟囔,“要不是莺莺有自知之明,都要懷疑裘公子是醋了,在埋怨莺莺負你。”
沒敢看裘郁的臉色,莺莺抛下這句話拔腿就往外跑。
她不是有意氣裘郁,是真覺得這小少年話裏又刺又酸,就算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還是忍不住想歪。
身後裘郁僵在原地臉色極差,他漆黑的眸死死盯着莺莺的背影,呼氣吐氣再呼氣,他緩了好久才壓下心中的火。
“……”
莺莺在清光寺的第一個夜晚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但她不敢睡覺。
是真的被昨晚的噩夢吓到了,莺莺翻來覆去不敢阖眼,等到沉悶的鐘聲敲響,她扒了扒頭發從榻上起身,睡不着覺索性去外面散步。
不知不覺就走到清晨和裘安安遇到的地方,這裏有一顆參天古樹,高大粗.壯的樹身撐起茂盛的枝葉,上面挂着數不盡的許願牌。
莺莺走近仰頭看着這些許願牌,借着清亮的月光隐約能看清上面的字。許願牌上多的是願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有一些是保佑親人平安康樂,莺莺以前體會不到這些感情,所以對此行為不屑。
多稀奇,誰能想到她顧莺莺有朝一日會好奇盯着人家的許願牌看,還一看就是半個多時辰。以前體會不到的感情如今盯着這些許願牌,莺莺發現自己差不多都能體會到了。
她也想讓顧爹爹和姑母平安康樂了,也希望她的哥哥能一世平安,有情人終成眷屬。
看到眼花脖子酸,莺莺眨了眨眼睛有些累了。擡手揉了揉脖子,她正準備收回目光,忽然在一片花色牌子中看到一個‘裘’字。
她之所以能注意到它,是因為這個‘裘’字寫得歪歪扭扭,不比她的字好。
莺莺記得清楚,裘安安同她一樣寫得一手爛字。
兒時顧淩霄沒少耐心教莺莺習字,只可惜莺莺只顧着和顧淩霄鬧玩從不把心思放在練字上。她後來之所以和裘安安鬧得那麽狠,有一方面原因就是她看到顧淩霄教裘安安習字。
心裏酸澀的厲害,莺莺如今還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這一幕的憤怒,當她沖進去拉裘安安遠離哥哥的時候,那是哥哥第一次兇她,他說:“莺莺,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那時莺莺哪裏知道喜歡和喜歡之間還有不同,只知道顧淩霄變了,是裘安安搶走了哥哥對她的寵愛。如今再去回憶,她發現哥哥不是不喜歡她,只是有了另一個更喜歡的人。他喜歡的人可以陪他一輩子,可是莺莺不能。
不知怎麽就又回想起這些傷心事,莺莺沒心情去看裘安安寫了什麽,只想離開。在離開前她腦海一閃忽然又記起什麽,轉回身重新去找那張許願牌,莺莺迫切的想要知道裘安安寫了什麽。
若她記憶沒有出錯的話,她記得裘安安每隔一段時間也會來清光寺,不是同裘郁來這養病小住般定期,裘安安來的時候沒有規律,唯一可以和她來清光寺對上的,那就是每次她來的期間顧淩霄都不在皇城。
找到了!
幸好莺莺記得剛才‘裘’字許願牌的大體位置,她摸起那張牌子一看,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寫着:【願霄平安歸來。】
莺莺愣住,盯着那行字許久未動。
前世,裘安安和顧淩霄是因一場意外成婚,莺莺具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裘安安嫁進顧家時就懷有身孕。
成婚前顧淩霄幾次找莺莺,希望她之後能和裘安安好好相處,莺莺那時雖不滿顧淩霄娶裘安安,但對于成婚的具體意義并不清楚。直到婚後,她發現顧淩霄對裘安安比對她是都耐心寵愛,那才扭曲嫉妒。
莺莺一直想不明白,憑什麽橫空出現的裘安安能得到顧淩霄加倍的寵愛。顧淩霄後來醉酒告訴她,裘安安對他有恩,有大恩。那日顧淩霄蒼白一張臉,啞聲告訴莺莺:“若是沒有她,你可能就見不到哥哥了。”
既然裘安安救了顧淩霄,那她可曾喜歡顧淩霄呢?
不。
莺莺一直覺得裘安安不喜歡哥哥,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在沒人的地方偷偷捶打自己隆起的肚子。有時候她也會歇斯底裏的同顧淩霄争吵,看到莺莺纏着顧淩霄時冷笑。
她就是見不得他們顧家好,不想讓莺莺好過也不想讓顧淩霄好過,不然的話在莺莺把她推下閣樓前,她也不會說出那種話刺激莺莺。
莺莺記得極為清楚,閣樓上裘安安撫着肚子告訴她:“我從來不喜歡你哥哥。”
可如今看着這許願牌子上的字,莺莺這才發現事情遠沒有她想象中的簡單,冥冥中她好像遺漏了很多關鍵信息。
失魂落魄回到房間,莺莺一晚上驚醒數次,再一次醒來時曉黛不知何時出了門,她回來時見莺莺坐在榻上,揚着小臉跑過來道:“姑娘,奴婢接到消息說大少爺昨晚回府了,讓您趕緊回去呢。”
“我不回去。”莺莺的臉色比昨日還要差。
一番梳洗後,她又跑到大殿跪拜,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鐘鳴心情好似受到淨化,莺莺已經沒有昨日那般不安。
誠心在橫三世佛前跪了一個時辰,莺莺求佛祖保佑顧淩霄無憂,起身時身形一晃,她看到裘郁正倚靠在門前看她。
這人不會還記恨着昨日的事吧!
莺莺見裘郁視線幽幽一直盯着她不放,停在原地摸了摸鼻子,“你看什麽呢?”
裘郁懶懶散散站着,扯着薄唇道:“顧大小姐向來不會做無用之事,我只是好奇你來這裏做什麽。”
不得不說,莺莺連續兩日在佛前跪拜實在讓人起疑,這并不符合她的性子。
莺莺也沒想到裘郁這麽閑,懶得同他争吵,她随口扯道:“我正在求佛祖讓我快些見到裘小公子呢,這不一轉身就看到你了。”
裘郁如何信她鬼話,他嗤了聲似在嘲諷她癡心妄想。
莺莺知道裘安安也在這清光寺,不想讓她看到引起過多誤會,她拍了拍衣裙徑直從裘郁身旁經過。裘郁倒也沒攔她,只是不知何用意說了句:“聽聞顧大小姐身中情人喃,在這種時候你棄三殿下而改投太子殿下懷抱,着實讓裘郁欽佩。”
莺莺皺了皺眉,回頭很認真看着身後的少年道:“不是我不要臉,我真的越來越覺得你的語氣像妒婦。”
“裘郁,你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莺莺哪裏信裘郁喜歡她,她只是故意噎他想讓他閉嘴。裙擺輕蕩莺莺是跑着離開着,她料裘郁那病恹恹的身體也追不上他。
她雖然讓裘郁吃了癟,但對于他說的話還是上了心,仔細算算日子,距離情人喃發作的時間也不遠了,她這次的毒可怎麽是好。
正想着解決辦法,顧淩霄直接找來了清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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