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囚五十八天

……千萬千萬不要看到。

莺莺這樣祈禱着, 不過并沒什麽作用。

好像她每次做虧心事都能被欽容抓到,這次也不例外,莺莺很快對上了欽容的目光。他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身側站着的人是裘郁,兩人正在交談,欽容抿着薄唇一言不發,似在思索什麽。

應該沒看到吧。

莺莺見欽容面色淡然并沒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微微放了心。也是她反應過度了, 燕寧不過是摸了她的下巴, 除此之外并無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這樣想着, 莺莺幾步跑到了欽容面前,裘郁目光朝她看過來時剛好也止住了話。

“如此,金滿堂一事很可能不是慶王爺所為。”見到莺莺過來,欽容勾住她的小指包裹在手中, 有一下沒一下摩擦着。

莺莺沒想到自己一過來就聽到同自己有關的事, 她手腕一顫感受到欽容掌心的熱度, 看似是乖順倚靠着他的肩膀上不打擾, 其實是想聽的更細致些。

裘郁早就習慣了如此, 也沒避嫌,他公事公辦繼續說道:“張氏的事陛下已經知道了,這次就連慶王爺也救不了他,自己還要惹一身腥。”

前些日子欽容反抓張家私兵的動靜極小, 扣得卻是謀害太子的罪名。如今五皇子和八皇子那邊已經徹底沒了動靜, 與張家聯系密切的二皇子毫無意外受了牽連。奇怪的是, 裘郁審了數日并未發現這群人與金滿堂一案的牽扯,倒是順着慶王爺養的刺客摸到了赤風樓。

“若是線索沒錯的話,那日的刺客應該是赤風樓之人。”

莺莺本還能保持平靜,然而卻在聽到赤風樓三個字時耐不住了,欽容察覺到莺莺的異樣,偏頭看向她問:“怎麽了?”、

裘郁随着欽容的目光看過來,目光冷冷清清如同一把利劍,直接紮到了莺莺的心裏。

莺莺知道自己不擅掩飾,生怕被這兩人看出什麽問題,所以她抱緊欽容的手臂沒敢同裘郁對視,只是垂下眸小聲道:“我有點冷。”

欽容聞言直接将她摟入懷中,輕揉了揉她的頭發安撫:“馬上就帶你回去。”

很快,莺莺就開始後悔說這句話了,因為欽容和裘郁還沒有交談完,裘郁直接跟着他們回了東宮,兩人又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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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東宮,莺莺抱着欽容的胳膊沒有放,她想跟着他們去書房卻沒有理由,擔心自己做的太過裘郁會起疑心,莺莺末了只是軟軟對欽容撒了個嬌:“三哥哥要早些回來,莺莺想讓你抱着睡午覺。”

她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了,但裘郁離得他們二人近,不可能聽不到莺莺在說什麽。莺莺看到裘郁輕飄飄掃來一眼,她面上有些發紅,又說了幾句就跑回了寝宮。

裘郁面無表情看着莺莺的背影,等欽容看過來時才開口問:“娘娘一直這般黏着殿下?”

欽容道:“近幾日才如此。”就是在那日她同燕姬華在禦花園遇到之後,想來是沒了安全感。

裘郁皺了皺眉,默了片刻道:“殿下有沒有問過娘娘,她那日為何要去金滿堂。”

“并未。”欽容淡聲,彎唇打斷裘郁的話:“孤知道你在懷疑什麽,但孤要的是證據。”

無論多尊貴無敵的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被心愛女人數次嫌棄拒婚,而且還是用這種以命換生機的法子。欽容知道莺莺以前有多迷戀他,雖然某些方面他也起了疑心,但他潛意識裏并不相信莺莺會用這種手段對付他。

何況,那日刺客究竟要殺的人是誰還未查清楚,若是刺客真的是莺莺招來的,那她是想為了拒婚殺他?他死了,那賜婚的聖旨也就作廢了。

想到這裏,欽容垂下眼睫唇邊的笑意淡了。

裘郁擔憂問:“若是……金滿堂一事真的是因娘娘而起呢?”

欽容慢條斯理撫過自己的衣袖,邁步從裘郁面前經過時留下平淡幾個字:“如此,孤定要好好罰她。”

以莺莺的性子,她不是幹不出為了私利殘害旁人性命的事。欽容雖不信莺莺會對他這般決絕,但是萬一呢?

畢竟,莺莺是屬于那種不愛了就不要了的人。若莺莺不喜歡欽容不想要他了,自然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殺了他。

“……”

不遠處的拐角,莺莺背靠着牆愣愣看着屋檐上飛過的鳥兒。

隔着一段距離,她自然是聽不到裘郁和欽容的對話,但她聽不到不代表系統聽不到,系統模拟着二人的聲音将對話完整傳入莺莺耳中,莺莺聽到欽容最後一句話縮了縮肩膀,直接打消了去找欽容坦白的念頭。

“曉黛,裘郁他們查到赤風樓了!”等欽容他們去了書房,莺莺直接去找曉黛。

曉黛對此也是驚訝,不過她比莺莺鎮定些,握着莺莺的手安撫道:“赤風樓是天下名樓,樓內多是各國頂級高手,裘公子想把手探到裏面并不容易,何況沉雪是樓裏的天字一號,武功淩駕所有人之上。”

目前比較棘手的是,這赤風樓就在北域國境內,裘郁雖無法在裏面安插自己的人手,但是布局抓一個人還是很方便的。

“娘娘先別急,曉黛這就想辦法去聯系沉雪,讓他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莺莺有些糾結,她沒主意道:“不然……我直接同三哥哥說實話好了。”

說她最開始只是想利用自己假死逃婚,并不知道那刺客為何假戲真做,而且還攻擊了欽容。

“不可!”曉黛搖頭拒絕:“娘娘已經失了先機,現在說已經太晚了。”

且不說欽容聽後會有什麽反應,首先他會不會信莺莺都是問題。而且這個主意實在是太荒謬了,欽容信了就是沒了自己的臉面,畢竟莺莺是為了逃他的婚才會選擇詐死,就連這皇城的榮華富貴都不要了。

而若是欽容不信她,那莺莺的坦白就相當于殺人兇手承受不了心理壓力,主動自投羅網,或許欽容就真的以為那刺客是莺莺派來殺他的。最重要的是,在沉雪那一劍刺下後,曉黛并不知這人是敵是友。

聽着曉黛一通分析,莺莺的小臉白了,她微張着嘴巴很是無措;“那我該怎麽辦,怎麽聽你說的我橫豎都是要死?”

莺莺這法子當初用着是好,但一旦失敗後果不可想象。當初曉黛提醒過莺莺了,只是莺莺那時去意已決不肯回頭,如今變成這個局面也超出了她的預料。

“娘娘別怕,赤風樓的天字一號沒那麽好抓,只要他們抓不到沉雪,咱們就是安全的。”

莺莺被曉黛勸過後心情平複許多,如今她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揣着心事回了寝宮,莺莺窩在房內同兩只小貓玩鬧。今日她醒的太早,這會兒是真有些困了,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垂下了頭,很快她又被房外的吵鬧聲驚醒,有人厲聲道:“你憑什麽不讓我見娘娘,莫不是你做了什麽虧心事,不敢讓娘娘知道?!”

莺莺推開房門,發現門外是秋露在同曉黛吵架。

曉黛武功好力氣也大,擋在寝宮門外就是死活不讓秋露進去,秋露氣的眼睛都紅了,一見莺莺出來她頓改剛才的趾高氣揚,“娘娘,你可要替奴婢做主啊!”

秋露為人聰明能幹,是好不容易才當上東宮的女官,結果她做的好好的官職說沒就沒了,不僅如此她還被驅逐出東宮打發去了別處,成了個幹雜役的卑.賤宮婢。

她原以為,是她做的事情敗露或是哪裏做的不好惹惱了主子,可幾番打聽後她才得知,這一切都是曉黛下的命令。

曉黛算什麽東西,憑什麽決定她的去留?!

秋露這般恨恨想着,就這麽借着昔日的關系找來了東宮。她想,一定是曉黛被罰的那幾日自己得到了太子妃的喜愛,讓曉黛心生嫉妒害怕了,所以她才會使手段偷偷趕她出東宮,說不定主子們都不知道這事兒。

這麽想着,秋露哭着噗通跪倒在莺莺面前,她正要含淚哭訴,莺莺看到她出現咦了一聲:“你怎麽還在這兒?”

秋露張大嘴巴止住了話頭,看到顧莺莺扭頭問曉黛:“不是讓你打發她離開嗎?她怎麽還沒走。”

“娘娘!”秋露懵了,準備好的賣慘說辭全都沒用上,她往前爬了幾步慌亂道:“娘娘為何要趕奴婢走,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麽?”

莺莺被她拽住了裙擺,懷裏抱了貓不方便把她扯開,莺莺只能耐着性子問:“你做錯了什麽,難道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這樣的奴才莺莺前世見的實在太多了,前世自她被欽容鎖入金殿後,金殿的奴才們換了一批又一批,全都是活着進來死着出去。

莺莺雖然在湫莺殿外的名聲恐怖,但在湫莺殿伺候過一段時間的奴才都知道,真實的皇後娘娘其實與外界的傳聞是相反的性格。正因莺莺入金殿後性子變軟了,愚笨些的奴才當她被新帝抛棄成了冷宮妃子,對她不理不睬還敢當着她的面出言嘲諷。

聰明些的能看出些蛛絲馬跡,她們會巴結着莺莺親近伺候着她,然而她們的目光和心思都放在了欽容身上,只不過是想踩着她的頭入帝王之目罷了,極少數是真的想照顧好她。

偌大皇城中主子少奴才多,千人千面,一人難得能遇到一兩個能真心待自己的忠仆。

很顯然,秋露是屬于莺莺在金殿遇到的第二種奴才,她見不得自家主子好還必須巴着主子不放以此借機上位。

這種奴才一面高高在上看不上自家主子,一面卻必須依靠巴結着主子過活。為了發洩自己心中的不滿,他們只能背地裏使些小手段給主子找不自在,接着她們再充當忠仆進行安慰勸解,贏得主子的信任。

莺莺一開始并未在意秋露,畢竟這樣的‘秋露’實在太多了,她若全都在意會累死自己。只是秋露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屢次在她面前挑撥她同曉黛的關系,甚至還敢使手段讓她同欽容吵架,這種奴才安的什麽心莺莺不知道,但她必不會留在身邊。

“本宮不願再見你,你走吧。”莺莺不想同秋露多說,想要回房午休了。

這秋露臉皮夠厚,為了能重回東宮面子裏子什麽都不在意,她緊抓着莺莺的裙擺不放,哭着讨饒:“奴婢錯了,奴婢真的錯了。”

是她聽信了傳言,當真以為莺莺愚蠢好糊弄,可以踩着她上位。

莺莺被她吵得頭疼,就連懷中的小白貓都被秋露的哭聲驚到,給了莺莺兩爪子從她懷中跳了出去。莺莺煩了,去拽自己的裙擺沒能拽出,她把心一橫擡腳踹向秋露,明明不算大的力道,秋露卻跄踉着後倒撲在地上。

“娘娘,求您饒了奴婢吧,求您不要趕奴婢走,奴婢真的知錯了。”

秋露很快又爬了起來,這次她沒有再來拉莺莺的裙擺,而是跪倒在地一下比一下重的磕頭,哭聲凄慘肩膀都在顫抖。

“求娘娘饒了奴婢吧,只要能讓奴婢留在東宮,您讓奴婢做什麽奴婢都願意。奴婢不求再恢複女官之位,只想伺候在娘娘身邊照顧着您。”

沒幾下,秋露的額頭就磕出了血,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看着極為可憐。

莺莺重活一世心是徹底軟了,已知人命的脆弱和人類情緒的酸甜苦痛,她想若是秋露真心認錯,就打發她去東宮偏殿幹些雜活也可以。

“你……”莺莺都已經說服自己了,正要松口,她忽然聽到壓抑的咳嗽聲。尋聲看去,莺莺只見就近的長廊上站着裘郁,他手背抵着薄唇低低咳着,望着這邊神情不明。

當看到站在裘郁身側的欽容時,莺莺渾身發寒,忽然反應過來秋露是緣何哭的這般可憐卑微了,她這是又被人騙了。

北域國都知欽容溫潤性子好,身為太子的他又怎看得下去一個宮婢被人欺負折,辱至此?!

一瞬間,莺莺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這樣的套路她見過一次又一次,這群人全都用在了她身上,這一世也不例外。

前世過去的也就不提了,如今的秋露是想讓欽容看看他娶回來的太子妃有多麽惡毒沒人性。

莺莺被氣的呼吸不順,沒忍住一腳将秋露踹倒在地上,這次她沒再留情面,直接吩咐曉黛道:“把她給本宮丢出東宮打入浣衣局,讓她以後見到本宮必須繞道而行,如若相遇,就跪在原地自行掌掴二十巴掌!”

秋露尖叫起來,被人拉扯着往外走。她始終沒等到欽容的開口挽留,只能無助朝着欽容伸手,“太子殿下救救奴婢吧!”

“太子殿下……”

砰——

欽容只掃了秋露一眼,就聽到劇烈的關門聲,接着屋內傳來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從頭到尾都沒替秋露說一句話,甚至都沒問到底發生了何事。任由秋露被人生拖硬拽留下一路血痕,他在進寝宮前只說了一句:“把地面的血擦幹淨。”

莺莺生氣歸生氣,但并不願意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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