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囚一〇五天

“……”

其實兆時猜的不錯,莺莺的确在等他, 但同時她也不會放過淑妃。

周子善是姑母的底線, 同樣也是莺莺的底線。莺莺不敢想, 淑妃抓到周子善後會對他做些什麽, 欽容的暗衛已經闖入趙府,然而一無所獲。

“周子善在哪兒?”莺莺很清楚, 淑妃一定知道周子善的去向。

淑妃瞳眸收縮, 她往後退了兩步被莺莺一把拽住衣領。驚恐下她尖聲叫着:“顧善善你做什麽,你若敢動我安平王定不會放了你!”

莺莺的手背被她撓傷。

淑妃不提這個名字還好, 她一提這個名字莺莺下手反倒更重。拉扯着淑妃來到湖邊, 莺莺按住她的頭讓她面向湖面, 又問了句:“周子善在哪兒?”

淑妃被莺莺壓制着,掙紮不得就開始大聲喊人。莺莺眼也不眨将她的頭按入湖中, 半響後拎起來又問:“周子善在哪兒?”

淑妃妝容全花臉頰濕漉, 她大口喘着氣被吓得面色蒼白, 一出水面她就劇烈咳嗽着, 崩潰大罵着莺莺:“你這個賤.人,等安平王來了我定讓他把你千刀萬剮!”

“你不是要找周子善嗎?我偏要讓你一輩子見不到他, 不止是他, 就連你姑母我也唔唔唔唔……”

這次不等淑妃把話說完, 莺莺就把人按入水中。

“你以為景兆時會來救你嗎?”

“他的确會來, 但等他到了只會見到你的屍體。”

手中的人在不斷掙紮, 莺莺用力抓着她的頭發, 嗓音是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平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周子善在哪兒?”

禦花園的人早已被清空,這四周都是莺莺的人。

此時沒有人能救得了淑妃,外面的人也不知風雅水榭中都發生了什麽。淑妃經歷兩次的嗆水後徹底老實,她眼淚頭發黏在一起,艱難說道:“別殺我……我、我把周子善交給安平王了。”

安平王憑什麽一直留着淑妃,還不是因為她能牽制顧曼如。

對于這個答案莺莺并不意外,在清楚周子善的去向後,她又問了另一個問題:“當年,你為何讓穩婆無論男女都要替換我姑母的孩子?”

淑妃發着抖這會兒怕極了莺莺,湖水大部分灌入她的衣領,冷冽的風吹來似要割開她的皮膚。

如今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她嗆咳着瘋癫笑出聲:“我進宮前就知顧曼如與闵化關系不尋常,我們二人一同入宮她卻借玉妃一事成了皇後,本宮又差在她哪裏,既然闵化看不上我心念于她,那我索性幫他們一把!”

當年皇城誰不知謙雅有才華的闵化公子,淑妃愛慕他不得一直對顧曼如懷恨在心,入宮後又幾次見顧曼如同闵化‘眉來眼去’,等顧曼如被闵化等人扶上皇後位,她的恨意蔓延更加無法控制。

既然顧曼如當上皇後還同闵化剪不斷關系,那她就去栽贓武成帝顧曼如所懷并非龍種,于是就有了換孩子的計劃。

淑妃想,既然她得不到,那就全部毀掉算了。

闵化該死,顧曼如更加該死,只是她沒想到武成帝得知後竟直接暗地處死了那孩子,說到底,武成帝護着顧曼如不是愛她,而是因為顧曼如身後站着的是顧家,他還不能同顧家撕破臉。

這真相同莺莺猜測的所差不多,她唯一沒料到的是淑妃之所以恨顧曼如,竟是因為闵化。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莺莺抓着淑妃的手已經開始發酸,她把人往上提了提,強撐着問道:“你去冷宮折磨我姑母,究竟是你因恨所為還是兆時的命令?”

這也是莺莺最想知道的答案。

淑妃張了張嘴,想回答卻又懼怕着什麽。見莺莺又要把她往水裏按,她抓住莺莺的手哭着回道:“我說我說,我全部都告訴你。”

“是安平安!是他!”

“對!就是他準我去的冷宮,是他要我折磨顧曼如,一切都是他所為,我只是奉命行事!”

“顧莺莺,我求你別殺我,我保證我再也不同你作對了……”

雪景茫茫,淑妃因恐懼聲音尖銳拔高,哭聲一遍遍回蕩在風雅水榭。莺莺從淑妃眼睛中讀出了恨意,這個女人同張淩雪一樣,活着就會不死不休繼續害人,今日莺莺這般對她,來日她只要有機會,就會把屈辱加倍奉還給莺莺。

“啊——”

力道只是微微松懈,淑妃就抓住機會尖叫着推開莺莺。

雪地濕滑,莺莺身體後仰跌坐在地上,這個時候淑妃要是想跑完全有機會擺脫莺莺,而她被恨意沖昏了頭腦,她不僅沒跑,反而還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金簪,惡狠狠朝莺莺刺來。

“顧莺莺你去死吧!”

莺莺迅速偏頭,卻還是被尖銳的簪子劃傷臉頰。

暴怒中的女人力氣大增,莺莺一時間竟控制不住她,在扭打中,莺莺錯手奪過淑妃手中的金簪,在淑妃雙手掐在莺莺脖子的同時,莺莺也将金簪刺入淑妃的脖子。

哧。

血液四濺,溫熱的液體融化地面的積雪,幾滴噴灑到莺莺的臉頰。淑妃眼睛睜的大大的,她雙手僵硬停留在莺莺肩膀,口中嘔出的鮮血讓她放慢呼吸,随着莺莺放手的動作倒在地上。

瞧,殺人就是這麽簡單。

莺莺望着自己沾滿鮮血的手,跪在地上掬起一捧雪,緩慢将自己手上的鮮血擦拭幹淨。

系統倒抽了口涼氣,這是它第二次見莺莺殺人,欲言又止最後只憋出一句:【宿主……】

莺莺輕輕應了聲,見手上的血跡擦拭不幹淨,索性将一雙手直接插入雪地裏。雖然此刻她表現的極為平靜,其實系統并不知道,她插入雪中的雙手已經癱軟沒了力氣。

她望着地面被血染紅的雪,沒有由頭就說起了前世:“還是沒心沒肺好,前世我殺人時手不抖心不跳,幹淨利落都不會有負罪感。”

“其實我也不想殺淑妃的,可她真的太壞了,若我不殺她,總有一天她會害死我身邊的人。”

“這樣吧,回頭我去為她抄經書,希望她下輩子能做個好人。”

這般碎碎念着,眼前忽然出現一雙靴子,莺莺順着那雙繡金祥紋靴擡頭,看到兆時立在了她的面前。

此時莺莺跪着,兆時站着,莺莺臉頰的傷痕剛好映入他的眼底。皺了皺眉,兆時語氣平平問:“你把她殺了?”

莺莺把手從雪中抽出,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目光,她冷淡應聲:“嗯,殺了。”

“所以王爺要如何處置本宮?”

兆時緊抿着唇不語,目光幽幽冷冷定在莺莺臉上。直到莺莺不耐的再次擡頭與他對視,兆時才轉身走向一側,他屈膝蹲在淑妃身側,掃了眼她脖子上的傷道:“不愧是太子殿下的枕邊人,娘娘下手夠狠。”

血流不止,一擊致命。

莺莺似聽不出兆時語氣裏的嘲諷,從雪地中爬起來拍了拍衣裙上的落雪,伴随着叮叮當當的響動,兆時看到她腰間挂着的香囊,是他先前送她的那一個。

……她竟還留着。

片刻的恍惚下,莺莺已經走到他的面前。

她今日的衣裙很漂亮,緋紅的裙擺晃動泛起層層漣漪,在皚皚白雪中像一朵嬌俏的花。天已經完全暗了,最後的餘晖與天際交融,莺莺借着最後的微光很認真注視着兆時,輕輕道:“淑妃說,是你命她去折磨姑母的。”

兆時臉上的情緒一點點斂去,已經受夠了‘仰視’別人,他站起身扯唇,“所以?”

莺莺道:“她的話我不信,我只是聽你親口說一句,到底是不是你命她去折磨我姑母。”

微光散盡,在朦胧的暗色下,兆時沉默了片刻回:“是。”

啪——

話音剛落,緊接着響亮的巴掌聲落下,莺莺重重的扯了兆時一耳光。

兆時沒有防備,臉頰微側迅速泛起指印。從小到大,就算他再落魄時也沒人敢打他,眸底漩渦凝聚,他轉過頭拎起莺莺的領子,冷冷質問:“你是不是想死?”

莺莺眼中積攢淚水,她怒瞪着兆時完全不懼怕他,甚至還反手去扯他的衣領。

“景兆時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麽嗎?”

莺莺拉着兆時靠近自己,她不如他高,就算是仰視這會兒也不輸氣場,“我最讨厭的就是你的自大自傲和膽小!”

“你知道你為什麽争不過欽容嗎?”

“就是因為你活得太自我,你永遠都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受到傷害就畏畏縮縮躲在殼子裏不出來,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一意孤行。你想讓自己當個無情人,可在我眼裏你只是個最愚蠢的人,蠢到無可救藥活該一直輸給欽容!”

兆時聽不得莺莺拿自己同欽容比,他勒緊掌心的衣領冷戾溢出,“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景兆時你愚蠢的讓人可笑!”

這麽久來,莺莺記不清自己給兆時寫了多少封信,但凡他肯看一眼,就知道寶霞貴妃的死同她姑母沒有關系。

“你若真想知道你母妃是怎麽死的,就應該去問問你的好父皇,是他将所有的真相隐瞞下來,我姑母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

莺莺被兆時一下子推到在地上,長時間在雪中的站立早已讓莺莺渾身僵冷,她嗤了聲笑,“景兆時你自己說你蠢不蠢,你是不是想同欽容争皇位啊,可你連殺害你母妃的真正兇手是誰都查不明白。”

“這樣的你拿什麽同欽容争?”莺莺字字誅心,倔強的不讓眼眶中的淚掉落。

她對兆時失望了,是徹底了是失望了。上輩子的無情寡義讓她格外珍惜現世的朋友,可惜停留在回憶中的似乎只有她一個,她記憶中的少年終究是死了。

“你說的對,再見我們只能是陌路。”莺莺想起兆時走前對她說過的話,姑母是她的親人,她做不到兆時口中的不怪他。

莺莺今日引兆時出來,為的就是同他說清楚這些。如今該解釋的她都解釋過了,剩下的信不信全憑兆時自己。

遠處亮起排排燭光,映照入湖中模糊破碎。

不知不覺間風雪好像又大了些,兆時發上沾染了一層落雪。他僵直而立周身寒涼,面無表情久久凝視着莺莺。

莺莺打他的那一巴掌很重,過了這片刻仍舊火辣辣發着麻。不管莺莺說的是真是假,在莺莺說了那些話後,兆時驕傲的自尊心都不允許他低頭。

已經沒有在這兒待下去的必要,兆時跨過淑妃的屍體邁步向前,他沒有停留,只是在途徑莺莺時冷冷道了句:“這一巴掌就當是了昔日的情分,從此以後你就是欽容的太子妃,而我則是你口中事事不如你夫君的安平王。”

“再見面,本王不會再對你忍讓留情。”

所以,之前他都是對她留了情面嗎?

用袖子擦去眼眶中的淚,莺莺一把抓住兆時的衣袖,“等等。”

既然都要斷幹淨了,索性就斷的一幹二淨。莺莺從腰間摘下香囊,毫無留念塞到兆時的手中:“這是你第一次用心送我的東西,先前我一直好生留着,想來都是我自作多情。”

莺莺并非過分心軟之人,兆時不要的情誼她也一樣可以不要。

沒再看兆時一眼,她望着亮起燭火的長廊淡聲:“若你再敢傷我身邊之人,我也一樣不會放過你。”

兆時攥緊手中的香囊,有那麽片刻,他蒼白的面容崩裂露出絲絲脆弱,可惜莺莺什麽也沒看到。最終,二人一個遠去一個停留在原地,莺莺抱緊雙膝坐在雪地中,身邊只剩沒了呼吸的淑妃。

又過了一會兒,雪地上再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停到莺莺身邊屈膝蹲下。

莺莺冰涼的臉頰被溫熱的掌心覆蓋,她擡頭望入漂亮黑黝的瞳眸中,欽容用指腹擦去她眼眶中的淚,低嘆着問:“兆時在你心中就這般重要嗎?”

這已經不是莺莺第一次為兆時哭了。

莺莺抓住欽容的手腕,她冰涼的指腹貼在欽容溫熱的皮膚上,暖的她舍不得松手。用臉頰在欽容掌心蹭了蹭,她拉着欽容示意他抱,等欽容将她圈住才勾着他脖子開口:“不重要了。”

“如今在莺莺的心中,三哥哥最重要。”

欽容眼睫垂落面容淡淡,輕吻過莺莺受傷的臉頰,他笑意泛涼在她耳邊貼聲:“既然如此,那三哥哥就不再手下留情。”

這一切也該結束了。

三日後,欽容要血洗景皇宮登基為帝,所有擋他的人都會死。

“……”

兆時走到暗角停下腳步,他扭頭朝後看去,只見雪地中那抹嬌小的身影被高大的身形擋住,完全籠罩覆蓋。

白皙的臉頰五指印依舊清晰,兆時将香囊越攥越緊,思索了片刻他冷聲下令:“準備一下,本王要去見父皇。”

寶霞貴妃之死他一定要查清楚,同樣的,帝位他也定要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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