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囚一一五天

莺莺被挾持了。

這場變故來的太意外, 她一看到沉雪出現就慌了神,完全忘了自身安危。

後頸疼痛襲來眼前發黑, 等莺莺再次醒來已經不在顧府, 空氣中飄散着一股食物香氣,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破廟中,門處木火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有人正背對着她烤東西。

呼吸放輕, 莺莺小心翼翼去摸頭上的發簪, 也不知該說這人太蠢還是太自大, 竟敢沒有防備背對着她而坐。

看樣子, 短時間他應該不會傷害她。

莺莺着急回去找欽容, 準備先下手為強。拔下發簪用力攥在手中,她緩慢從地上坐起身子,此時二人距離只有幾步, 但那人渾身都罩在黑色鬥篷下,莺莺并不能看清那人的身形。

只要莺莺動作夠快, 就完全有把握在一招內把人降服。

輕手輕腳站起來,就在莺莺舉起發簪朝黑衣人刺去時, 黑衣人似有感應般回了頭——

四目相對,金簪貼面, 湧入破廟的寒風吹掉黑衣人頭上的鬥篷遮帽,男人側顏弧度利落面容俊秀, 竟是已經‘死’去的安平王, 景兆時!

“你……”手中的動作停滞, 兆時反手奪下即将刺來的金簪。

莺莺手上一空,她不可置信等着兆時的臉看,質問出聲:“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兆時掃了眼手中尖銳的金簪,涼悠悠道:“你動作再快一點,我就真的死了。”

“坐。”下巴輕擡,兆時示意莺莺坐在自己身旁。

莺莺最初的震驚未過,順從坐到兆時身邊,又連看兆時好幾眼。

沒有什麽是死而複生更讓人驚喜意外的了,估計就連欽容也沒料到兆時沒死,他千算萬算防的了沉雪攔得住其他人,唯獨沒算漏了一個已‘死’之人。

兆時說,那日他的确入了潛龍殿,但進去的不止他一人,還有他身邊的一名随行侍衛。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其實是兆時設下的一個局。他被欽容的人咬的太緊了,眼看着最後一處隐匿點即将暴露,兆時只能命侍衛易容成自己的模樣。

“欽容知我執念,算準了我還會再入潛龍殿,既然如此我便如了他的願演給他這場戲,‘我’被逼自刎而亡還能降低他的防線。”

不得不說兆時這一計是成功的,從小到大他輸給欽容數次,唯有這一次贏得漂亮,而且對手還是擁有前世記憶、已經登基稱帝的欽容。

“既然你都死了,那你為何還要出現。”驚訝過後,莺莺逐漸恢複冷靜。

“如今世人皆知安平安已死,你何不借此機會隐藏身份做個普通人,逍遙快活一輩子難道不好嗎?”

只要兆時肯說出周子善和顧曼如的下落,莺莺願意為他保守秘密,而兆時翻烤着手中的烤雞,垂落眼睫只回給莺莺兩個字:“不好。”

走到如今這一步,哪裏是他說退就能退的。

莺莺勸不動他又問不出顧曼如的下落,着急上火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欽容,有了上一次沉雪刺殺成功,莺莺恐欽容再出什麽意外,迫切的想要回去。

然而兆時又怎會放她離開,莺莺手中能用的‘兇器’也都被兆時收走了,她還沒踏出大門就被兩名黑衣人攔了回來。

“刀劍無眼,他們是特殊訓練過的死侍,可不會像我一樣舍不得傷你。”

“餓了嗎?”

回頭,莺莺看到兆時對自己招了招手。他将火架上的烤雞拿了下來,湊近輕輕聞了兩下。

見莺莺還站在原地不動,他嘆了聲氣承諾:“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等填飽肚子,我就帶你去見周子善和你姑母。”

顧曼如果然在兆時手中。

莺莺動搖了,她又多問了句:“他們可還安好?”

“他們現在是好,但你要再啰嗦,之後好不好就不一定了。”兆時有些不耐煩了,用幹淨的樹葉包裹着撕下一只雞腿,丢給走過來的莺莺。

莺莺的确是餓了,出宮前她沒吃多少東西,一通折騰下來早就餓的發虛。

總歸也走不了了,莺莺索性就坐下來吃了個飽飯。說起來兆時除了當不好太子,旁門左道學起來樣樣精通,以前圍獵時他就學了一手‘烤技’,烤出來的東西比任何人都香。

莺莺就調侃過他,說他不應該當太子應該去做廚子,這樣她一定把他買回府給自己當‘禦用’烤廚。

二人難得能和平坐在一起吃東西,卻再也恢複不了往日的親密無間。

飯後,兆時揪扯着自己黏糊油膩的手指,他瞥了莺莺一眼起身走到門外,把手埋在了幹淨的雪地中。莺莺一開始沒看懂兆時在做什麽,直到她走到他身旁,才反應過來。

“我以為你那潔癖的毛病早就改了。”

兆時認認真真在雪中搓揉着雙手,養尊處優的太子兆時早已消失,面前的男人手背上帶有幾條深淺不一的劃痕,他衣擺垂落在地,平靜道:“有些深入骨血的東西,不是說改就能改掉的。”

哪怕如今的條件已經滿足不了他愛潔的要求,但他在降低底線的同時依舊努力維持着這條線。

“過來洗手。”兆時洗幹淨手又盯上了莺莺。

莺莺剛剛吃東西很注意,手上幹幹淨淨并沒什麽油膩,原本她洗洗手也沒什麽,但她見不得兆時那副嫌棄的表情。

“我不洗!”脾氣上來,莺莺把手背在身後,從小到大,欽容都沒這麽嫌棄過她。

自兆時歸京後,二人都沒好好相處過,莺莺一直覺得兆時變了,如今看來好像并不是那回事。別的事情兆時都可以忍讓,唯獨這種事他異常強硬。

就如同兒時那般,兆時一把扯過莺莺的手按在雪地裏,他語氣不耐煩道:“給老子洗!”

“也就欽容受得了你。”

這話就有些過分了。

莺莺掙開兆時的手,抓了一把雪就朝他面門而去。兆時不察被莺莺砸了正着,腳底打滑坐在了雪地上。兩人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莺莺口中被塞了幾口雪,兆時衣服皺巴巴也沒落着好,把一旁的死侍都看愣了。

他們并不知道莺莺同兆時的關系,所以當即就當前把莺莺拽了起來。

莺莺正撲在兆時身上用他的臉擦手,只感覺肩膀一疼,身體騰空而起被人大力扭起壓制。

兆時狼狽從雪地裏坐起,目光冷冷掃向莺莺,他拿帕子擦幹淨臉道:“看來太子妃是吃飽了,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繼續上路。”

莺莺想反抗結果被死侍壓制的更加厲害,她憤怒下大喊:“每次打不過都找人幫忙,你有本事和我單挑!”

憑真本事兆時怎麽可能打不過她,他不過是懶得同女人計較罷了。

手底下的人動手沒輕沒重,兆時聽到莺莺的痛呼聲,他不好說什麽于是臉色有些難看,瞥了眼其中一名死侍道:“我們走!”

另一名死侍察覺出那麽一絲不對勁兒,試探着放輕些力道,他和同伴小聲耳語:“她跑不了,你別下那麽重的手。”

死侍怏怏然松手,作為殺人工具他着實看不懂這群主子的想法。

“……”

兆時沒有騙她,等幾人到了隐匿點,莺莺的确見到了顧曼如和周子善。

除了略顯疲憊,他們二人似乎并沒有受輕待,被捉後母子倆的感情好像變好了,見到莺莺很是驚訝。

“乖兒你怎麽過來了?”顧曼如将莺莺護在了自己身邊。

緊繃許久的情緒終于松懈,莺莺一見到顧曼如就紅了眼眶。她緊抱着人,帶着哭腔道:“莺莺好擔心你。”

還好她的姑母平安無事。

顧曼如輕拍她的後背,同周子善對視後嘆了聲氣,“……是姑母連累了你。”

當日是她魯莽了,她知莺莺定是因為她才随兆時來的這裏。

原本顧曼如是不知周子善被抓一事的,是宮變那日,有一名黑衣人闖入她的房間将消息帶給了她。顧曼如也不知那黑衣人是如何做到的,她只是按着黑衣人的要求扮成了宮女,竟輕而易舉從守衛森嚴的東宮跑了出來。

“姑母是關心則亂,那黑衣人說只要我肯以命換命,就會放了朝鳳。”

顧曼如都已經做好了用自己的命換周子善的命,卻沒想到那黑衣人壓根沒想殺她,竟是想用她來做人質。被抓多日,顧曼如如願見到了周子善,同時也被困在了‘叛軍’身邊。

莺莺聽完全過程後,疑惑道:“姑母可知那黑衣人的模樣?”

顧曼如細想了下,搖頭:“他帶了面具,聲音特意壓低聽不出本音,不過身形很高看得出是個男人。”

不出意外的話,黑衣人就是沉雪。

莺莺想不明白,這沉雪三翻四次插手北域皇宮的事究竟是為了什麽,他要的好像不止是欽容的命,還有整個北域國。

從顧曼如的話中聽出問題,莺莺找到兆時質問:“你同沉雪有合作?”

誰知兆時卻皺着眉反問:“沉雪是誰?”

不是假話,兆時的确不認識沉雪,卻認識南音國的太子燕寧。燕寧太子答應助他奪帝位,代價則是北域國的兩座無關緊要的城池。

這行為同通敵叛國沒什麽兩樣,莺莺聽後不可置信道:“你竟然為了帝位同南音合作?”

要知道,如今西北的戰亂同南音脫不了幹系,說南音是北域的敵國也不過分。

兆時任由莺莺罵着自己,他目光落在某處,過分冷靜道:“因為有個人告訴過,要想成功,就要不擇手段。”

每個上位者背後都不見得幹淨,只要成功了,才有資格談對錯與補救。

莺莺完全不認同兆時的話,只是如今二人思想差異太大,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見到姑母安全後,莺莺不準備在兆時身邊停留,正想着如何逃脫,有人高喊了聲:“不好,皇城的人找過來了!”

兆時一把抽出身邊的長劍,目光鎖定在莺莺身上,他離去前下令:“給我看好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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