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人的優勢,以更快的頻率移動,和普通人行走奔跑的原理并無二致。”

“嗯。然萬物相連,公子須得學會利用身邊的一切,哪怕是空氣。公子看好了。”

她擡起左手,輕輕擺動手腕,推着空氣旋轉,将空氣濃度增高,一掌推出,懸崖前方的海水高高濺起。辰逍眼裏一驚。

“同理,腳下亦是如此。”她踏着空氣移動到懸崖外。“公子雖然能踏空氣而行,卻沒有利用到周圍空氣的推力,故而速度跟不上敵方。”

她腳下一扭,凝結空氣,一蹬便是百裏。她回到崖邊,落到地上。“公子試試。”

辰逍回憶書上凝聚空氣的方法,學着她的動作,立刻在海上掀起巨濤,一踏便是數裏。辰逍回到她身邊,笑着答謝。

“公子聰慧,潛力無限。你且日日訓練,多日後,便知道自己原來是如何浪費了自己的這個身體。”她轉身離去。“你如此練上三日,三日後到島中央的深淵旁等我。”

“多謝小姐!”辰逍作揖。

女子對他的周全禮數似是有些無奈,卻不再言語,轉身離去。

兩日後,辰逍已能在數十裏外振起巨浪,力度和速度也掌握得更佳,最遠可一踏百裏。第四日,他早早便在她說的深淵等候。

黑衣女子如約而至。

“小姐。”辰逍颔首。

她走到崖邊,背對深淵而立,面向辰逍。“除了空氣,公子還須學會利用其他看不見的東西,甚至于我沒有教過的東西,你亦要在戰鬥中學會使用。公子過來。”

辰逍走到她身側。她仰面躺下,腳輕輕一蹬,自然落入深淵。辰逍一驚,視線追了上去。不斷下落的黑衣女子翻身,雙手往下一凝,而後一擊,巨大的沖擊力将其反彈而起。她雙腳往另一側的崖壁一蹬,巨大的破裂聲響起,半邊懸崖碎落深淵。她借力沖向辰逍,辰逍一驚,踏實周圍的凝氣,仍是被她推到了島邊。辰逍看向身下的大海,蹙眉。

她出手,掌掌直擊要害,力道大得驚人。辰逍吃力防守,身上受力的地方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兩人在島嶼中對打了一整天,傍晚時分,辰逍已能通過本能感知避開她的出擊,借力打力,接下她的攻擊。黑衣女子見狀,雙手一擺,四周的空氣中凝出無數條鋒利的堅冰,同時刺向辰逍。辰逍一驚,條件反射地用盡全力,振動周邊的空氣,碎了堅冰。雪白的碎片散落,反射着餘晖裏的光芒,星星點點地閃爍着。

辰逍看着黑衣女子。他學會改變空氣的濃度,并借它散開的力量加以使用。但,直接将空氣中的水汽在一瞬凝成堅冰,這是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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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們總說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确實,這世界很大,而人很渺小。将來無論遇到什麽樣的對手,什麽樣的危局,公子都要接受并學會應對。那日一戰,你應是明白了這一點。武器會碎,但你不會,只要人還活着。”

“小姐可知那人手中為何會憑空出現一把刀?”

她舉起左手,一條水流從掌心流出,一瞬凝成一把玄冰劍。“那并非武器,而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公子若不找出這一部分,今日便要死在我的手裏了!”

她一握劍柄,一瞬便刺到辰逍面前,辰逍蹬地,退出數裏。她步步緊逼,繞到辰逍身後,刺了過來。辰逍躲閃,但因對方速度太快,他避之不及,身上很快顯出一道道的血口。因對方的緊逼而到達極限的身體在疲倦中沸騰,體內的血液急速流淌,翻騰滾燙,心髒仿佛随時就要爆裂而出。

不自救,就是死!

黑色的眼眸一閃,一把黑色的長劍從右手掌探出,左耳下方現出三個黑點,黑點之間相互連接,顯出狼嚎的圖案。

黑衣女子揚起嘴角。雖然看不到辰逍的元體,但辰遙和孤族其他人的卻是可以看到的。他們并非異族人中的怪類,只是動物本源沒有完全褪去而已。他們的能力,是随着此地的發展和環境的變化,被封起來了。

她嘴角高揚,舉劍沖了上去,再一次加快了速度。辰逍輕松應接,将從前所學融入了本能的戰鬥,理性而鋒利。

啪的一聲,堅硬無比的玄冰破碎,墜落地面。黑劍直指黑衣女子胸膛。

辰逍将劍收回體內,耳後的圖案消失,只留下三個黑點。他驚訝地微張嘴唇,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這世上本沒有人,只是自己喚了自己一個稱呼罷了!莫要被這世間的規規矩矩束縛了去,在這世上,萬物,都是一般無二的!”黑衣女子轉身離去。“我再沒有什麽能教你的了,回去歇息吧!明日我會讓空萦送你離開。只是切記,既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它受損,你便受損,永遠不要只将其看成是你的武器。另外,為避免麻煩,使用時将你的披風領子豎起,畢竟人言可畏。世人都見不得與自己不同的人,藏起來也并非什麽羞恥之事,初心不變即可。”

“那小姐剛才的劍……”

“它并非我的一部分,公子莫要擔心。”

黑子女子走遠。辰逍看着完全暗下來的天色,視覺變得更加敏銳了。他往木屋的方向走去。空萦站在門口。

“屋內已準備好藥浴,公子洗過以後,空萦再端來飯菜。”

“多謝空萦姑娘!”

“不必客氣。”空萦轉身欲往廚房而去。

“姑娘!”辰逍叫住了她。

空萦轉身。“公子還有何事?”

“可否問過你家小姐的名字?”

空萦微笑。“我家小姐沒有名字。”說完便進了廚房。

辰逍面帶疑惑地進了屋,關上房門。

第二日,空萦用一條小船将辰逍送回了邑島。那船的行進速度快得驚人。但經過這些時日,辰逍已見怪不怪。

“多謝姑娘!”辰逍站在岸邊作揖。“請再替我謝過你家小姐!”

空萦微笑着點頭,調船離去。

辰逍回頭望去,繁華的帝盡收眼底。再回來,看到的,仿佛已不是原來的樣子。他快步往島嶼東部走去。

回憶幻境:誅神

木屋去了形,化作一條水流回到她體內。摘下鬥笠和面紗的臉孔還如往日一般,虛幻而空無,白發褪去,現出海藍。

“海神殿下,原來長得這般模樣!那王宮裏的雕像,幼時看得失了魂,現在卻覺連你的一縷發絲都及不上。”一身金黃刺繡的黑袍,深藍色的長發整潔梳起,碧藍的眼眸滿含笑意。

“你怎麽在這兒?”從遠方過來的空萦落到她身側。

“自然是來迎娶我朝思暮想的海神大人!”他張揚地笑了,眼底燒着熊熊烈火,滿溢的欲望糾纏着癡狂的愛戀,恨不能将自己燒盡。

她看着他絕美的面容,微微眨動雙眼。

空萦沖了出去,水聚掌心,形成劍狀。男子握住彎月刀,游刃有餘地接招。将空萦振出數米的男子詭笑,劃開手掌,用力振向她的方向。她的身影消失,避開了。

“海神大人,躲起來是沒有用的。你看上的那個懦弱男子,是勝不了我的。你,終究會是我的。”

“那你倒是說說,你看上我哪裏了?”聲音輕飄飄地從他身後傳來,像冰。

男子猛地轉身,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向她邁了一步,湊得很近。“你的存在本身,還不夠理由嗎?”

她微微一笑,他看迷了眼。“你想要什麽?”

他又邁近一步。“自然是你!”

他伸手握住未顯形的她。“如若不然,我便毀了你。”

她邪笑。“毀了這世界,你又要寄身何處?”

“那有什麽所謂。我只要你。”他低頭靠近,她掙脫手腕閃退後方。

他邪笑,刀指月蜃,壓制心底的咆哮。“來硬的,我自然是殺不了海神大人,可能連見都見不到你。但若是海神大人誅了心,愛上個普通人,一個有家有國、有父有母的普通人。”他頓了頓。“我要找到你,可就容易多了。方才你躲開了我的血,也就是說,它能傷你,而你,在這世間,掌控不了我。”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

是,如今,辰逍能戰他。然,他要保護的東西,太多了。眼前的人,可以用百種手段,讓辰逍苦不堪言。而自己,卻差不了手。

“海神大人,可是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向他慢慢走去,步步生花。

他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曾幾何時,他只是一個出身卑微又沒有身份的孤兒,舉目無親,形單影只,身如浮萍,任人欺淩,被拐賣到王宮成了奴隸。從第一眼看到王宮裏的那尊雕像,他就迷上了那個傳說中存在也不存在的海神大人。在所有遭受了非人折磨後的艱難瞬間,他都擡頭看着那尊雕像,輕聲嘀咕,問她自己是不是不該活在這世上。

當他在角落被打得奄奄一息,瘦弱的臉龐被眼角漫出的鮮血染紅,耳旁回響宮中奴才不堪的侮辱謾罵時,他自己給出了答案。

是,我不該活在這世上。

于是他選擇放棄抵抗。他向來頑強,領頭的半大人以為他會如往常般的躲開,所以毫無顧忌地将匕首刺了下去。他閉上眼睛,卻沒有等到自己選擇的結局。

“有鬼啊!有鬼啊!見鬼了!”幾個比他大的青年被突然掀翻出去,在海中滾了好遠。停下來的幾人看着空無一人的四周,驚恐萬分,丢了匕首逃命去了。

他茫然地睜開眼,剛好看到漂過上方的身影收回左手放到腹部,指尖泛黑。他徹底呆住。

海藍的長發四下飄蕩,露出她白皙的皮膚。雙目緊閉的側臉線條柔美,但看上去卻覺十分冷淡和涼薄。似是仍嫌那幾個逃命的人吵鬧,深藍的魚尾往兩側輕輕擺了幾下,一瞬便消失了,空留他呆愣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們看不到她?是我瀕死産生幻覺了?不,分明是她救了我。她,就是海神?所以,我不該就這樣死了?我,可以繼續活下去?

鼻青臉腫的小孩掙紮着爬起來,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沾滿駭人鮮血的臉上綻放出充滿希望的笑容。

從此,他忍氣吞聲,堅忍不拔地活着,無意中喚醒了體內的海王基因。于是他一路披荊斬棘,從一個出生低賤的奴隸,登上了王宮的寶座。為的就是翻看王族世代傳承的古書,為的就是找到與她有關的蛛絲馬跡,為的就是讓自己的稱呼盡可能地靠近她,為的就是覓得她的蹤跡,親口說一聲謝謝,一生陪伴左右。如今,他終于找到了,他自然,是要得到她的。他自然,不會将她讓給任何人。

只能是我!

無論用何種手段,哪怕失去一切,哪怕被世人唾棄,哪怕背上千古罵名,只要能陪在她左右,他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願意做!甚至,被她怨恨也無關緊要,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只要能看着她,怎麽樣都可以!

癡戀?着魔?瘋狂?怎麽說都好。他要她,也要她要他!

他欣喜不已,微笑着等待她的到來,卻突然失了她的蹤影,下一秒便僵住了,惶恐地看着突然來到眼前的女子。

“王上!”空萦怎麽也沒有料到她的舉動,驚訝得失了聲。

早晨溫暖而明媚的陽光傾瀉而下,灑在這片土地上,照得彎月刀上的鮮血熠熠發光。她又向前邁了一步,胸口抵到刀柄上,黑衣被鮮血浸染,顏色變得暗而豔。海風襲來,吹起她一頭的藍發,飄向高空。她仰頭看着驚慌失措的男人,伸手撫摸了他的臉頰。

“傻孩子,你知自己能誅我,可知如何誅?”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臉上再沒了狡黠和笑容,欲将彎月刀收回,卻被她握住了舉刀的右手。他慌張地看着她,眉頭緊蹙。

“山崩了嗎?地裂了嗎?和你在說書人寫的東西裏看到的,可是不太一樣?”她輕笑一聲。

他松開刀,脫下外袍,從前方裹到她身上。“我如何能救你?”

她咧嘴笑道:“你救不了我,亦殺不了我。你說得對,我留在他身邊,你可以用百種手段折磨他,進而折磨我。”

她單手掐住他的脖子,指尖微微用力。男子漲紅了臉,面露痛苦,卻沒有還手。

“你想誅我?”幽藍的眼眸顏色變暗,如深淵般吸人。“那我便讓你試試。”

她将右手伸入他的胸膛,握住他的心髒,水流幻形,呈心髒狀留于他的體內。她将跳動着的心髒拿出。他皺眉,眼露恐懼。

她将心髒放入插着彎月刀的胸口,心髒跳動,男子瞪大了眼睛,血絲爬上眼白,鮮血從口溢出。仿佛,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刀。

她高揚嘴角。“怎樣?感覺如何?”

那張如夢似幻的臉龐漸漸變得模糊,意識也漸漸消散。

他的眼神突然變了,那麽簡單又純粹,帶着委屈,像個孩子。他顫抖着擡起手,避開彎月刀輕輕摟住她,艱難地說到:“海神大人,我只是……”話還未說完,便閉上了眼睛,下巴落到她肩頭。

她攜着他躍上半空,沉入深海。兩人的鮮血散入海中。她松手,男子沉入深海。她翻身仰面,看着洩入海中的陽光,微笑。島上的空萦閉眼,幻成一條水流彙入她的眉心,變成一滴向右的水滴,漸漸淡去。

末日之前,我還會同他一起醒來。屆時,也會護将軍周全。只希望将軍想守護的東西裏,沒有月蜃。

她閉上眼睛,漂向深海。

弑神者,以命為價,可誅海神。然有一條件——得海神心,以己心替海神無心,則可雙雙覆滅。

遠方的将軍府內,四處尋不得她的辰逍坐到她的床邊,眉頭緊蹙,低頭閉上了眼睛。

蜃兒,你去哪兒了?為何不等我回來……

眼前的景象變得暗淡,在床邊撕開一條裂縫。

“花棘,你們去吧!我留在這兒,再看下去我覺得我要抑郁了。真是意難平啊!”紫衣看向另外三人,一屁股坐下,心口郁結地長嘆了一口氣。

“好。”花棘不再說話,穿了過去。

音皇看向塵嚣。“塵統帥,走吧!”

塵嚣看了一眼床邊那個悲痛欲絕的男人,踏步走進裂縫。音皇跟了上去。

紫衣看着最後的景象,面色很難看。

既然如今還沒有在一起,當時,鐵定也沒什麽好結局。不看的好,省得心塞!

回憶幻境:穿心淚

一襲貼身紅服的辰遙穿上金黃色的盔甲,長發高高束起,金冠壓底,插紅簪,着紅妝,明眸皓齒,美不勝收。

“多謝母親。可否留我同兄長單獨說幾句?”辰遙扭頭看向為自己束發的母親。

“好。你們兄妹慢慢聊。”辰母笑着離去,帶走了屋內的丫鬟。

辰遙起身,看向一直陪在身側的辰逍,笑道:“兄長,妹妹這就要去游街了。”

辰逍溫柔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點點頭。“我總算不用背這寵壞小老虎的罪名了!”

辰遙頓了頓,隐去笑容。“兄長,天下已統。她也離開了二十多年。兄長……”

“今日你大婚,開心去罷!”辰逍只是微笑。

“我們已找遍全國上下。月蜃她……”

“好啦,快去吧!”

“兄長,我知你心中只有她。但莫要苦了自己。”辰遙走過去擁抱了辰逍,出門去了。

身後的辰逍隐了笑容,一臉落寞。

午後,游街回來的辰遙同白城模樣的男子在将軍門前下了馬,攜手進入大廳,拜了天地,敬了孝酒。晚宴開始,皇帝親臨,攜衆人在大廳慶祝。

“祖上傳下規矩,不得幹涉辰家婚事,故而一直未能與愛卿家結上姻緣。如今白止同辰遙成親,朕心裏是欣喜萬分啊!”皇帝舉杯。

席下的衆人舉杯,辰夜笑道:“能和皇家結親,臣深感榮幸!”

白止和辰遙相視一笑,一同舉杯。

飲罷,皇帝看向辰逍。“辰逍将軍,妹妹都成親了,這哥哥,可不能再拖了啊!可有中意的姑娘?朕可馬上賜婚。”

辰逍微笑。“蒙陛下挂念,只是臣還未遇到有緣人,待遇到了,再求陛下賜婚。”

“嗯。朕等你的好消息!”皇帝滿意地點點頭。

酒宴上,衆人盡興,皇帝走後,大廳熱鬧至午夜,來客方才散了。下人們收拾着将軍府,其他人均回房歇下了。

辰逍從聽雨院的偏房走出,手裏拿着一盞燈,上面描畫了一個女子的背影,寥寥幾筆,畫面卻很完整。他輕輕躍上半空,一瞬便消失了。

他将燈籠放在山間小屋外的木桌上,穿過落了梨花的果園,走到海邊。他回想着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又想起那日棧橋上突然從海中冒出的笑臉,不禁揚起嘴角,眼裏卻滿是苦澀。他情不自禁地踏進海中,任由紅點在腳下蔓開,走進海中。海水過腰,他的意識因身體不适而有些渙散,酒勁兒上來,竟再沒忍住憋了二十多年的淚水。淚珠墜下,成一條細流,沖向深海。

那細流穿過深海,刺向那把插在胸口的彎月刀。刀身斷裂,退了形,同她體內的心髒一起漂向遠方。刀傷漸漸愈合,那虛幻的臉龐恢複了安詳。細流又是一劃,在她胸口留下一道血口,鮮血散入海中。吃痛的臉龐蹙起眉頭,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快速往回去的細流,追了上去。

看到半個身子進入海中的身影時,她心下一驚,竟覺自己心跳加速,而她本無心。她快速游了過去,用水幻出一身淡藍色的沙曼長袍和手套,換了身上的色系,顯了形,在他身前破水而出。

海水滑過她的臉龐,四散墜落。她張口喘着氣,擡頭看着眼前的男人,笑了。

一臉不敢相信的辰逍眉頭緊蹙,定定的看着她,胸口劇烈起伏。

莫不是出現幻覺了?

他盯着眼前的女子,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連幻覺都沒了。

她見紅點已蔓延至他的脖間,走過去拉着他就要往岸上走,卻拉他不動。她仰頭看他。“将軍,快……”

話還沒說完,便被辰逍拽到懷裏,緊緊抱住。他絕望地像個溺水的人,用盡最後的力氣,死死抱着救命的浮木。沉重的喘息聲在她的耳畔回響,劇烈的心跳從他的胸口傳來。

她呆愣片刻,伸手抱住辰逍。

“蜃兒!”他輕聲喚到。

“将軍,我在。”她回到。

“蜃兒!真的是你嗎?”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摟得更緊了。

“将軍,是我。我們先回岸上好不好?不然一會兒你暈過去,月蜃該怎麽辦?”

辰逍這才松開她。他低頭一遍遍确認她的臉,才松下表情,卻突然看到她胸前浸出的血色,大驚。他從水中抱起她,瞬步回到岸上,一躍回到木屋前,一腳踢開了門。辰逍将她放到床邊,快速拿來藥盒,二話不說扯開她的衣服,還在不斷滲出鮮血的傷口橫在她潔白的胸口上。他蹙眉,清潔完傷口後開始上藥,而後小心地包紮好,脫力的身體不知哪裏來的力氣。

處理完傷口的辰逍擡眼看向她。“怎麽受的傷?”

她微笑。“将軍先去用淨水退了紅點。”

辰逍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紅點,一瞬移動到外邊的石井旁,舉起幾盆清水從頭沖了下去,立馬回到床邊,看着她,也不顧自己一身淩亂。月蜃忍俊不禁,起身拉着辰逍到了裏間,拿出櫃子裏的幹衣服,伸手去解辰逍的衣帶。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他低頭看着她。

她娴熟地脫下他的衣服,用幹毛巾擦拭他的身體。“月蜃也不知道。”

他握住她不停忙碌的手,她擡起頭,看到他沉痛的神色。“蜃兒,這些年,你去哪兒了?為何,現在才回來?”

她垂眼,思量着如何解釋。

“蜃兒。”他又喚到。

她擡頭,接上他的視線。

“若是不想說便算了,回來就好。”他握緊她的手。

她眨了眨眼,直直看入他的眼中。“将軍只需知道,我并不想離開将軍。”

辰逍微笑,松開她的手,竟沒有再追問,好似只要她回來就行,其他都不重要。她繼續擦拭,伸手去解他的褲子。辰逍一驚,抓住她的手。

“你,這是做什麽?”他一臉驚慌地問到。

“都濕了,自然要換。”她一臉淡然的回話。

辰逍嘆氣。“我何時讓你做過這個?”

她轉念一想,是不合世人的禮節。但他方才分明已經抱過自己,那豈不是也不合所謂的禮數。她皺眉,一臉茫然地思索着。

辰逍見狀,輕咳了一聲。“你去外面等我。”

她回過神來,看着辰逍,卻沒有動。

辰逍疑惑地眨了眨眼。“怎麽?”

“将軍剛才抱我,不是因為喜歡我嗎?”她仰頭問到。

辰逍一驚,慌了神。

“如果将軍喜歡我的話,那我幫将軍換褲子,又有何不妥?”她繼續到。

辰逍蹙眉。“你,這是哪裏學來的歪理?”

她蹙眉。

世人不都是如此?

“不對嗎?”

辰逍竟無言以對。

見辰逍不再接話,她權當是默許了,再次将手伸了過去。辰逍再次抓住。

“将軍到底是何意?月蜃實在搞不明白。将軍能否直言?将軍不喜歡我嗎?”

“這有何聯系?”他一臉木然。

“将軍是永遠也不許我幫您換褲子嗎?”

“這……”

“那将軍是永遠也不會喜歡我了嗎?”她一臉認真。

“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

“那将軍為何不讓我替您換褲子?”

辰逍被她繞暈了頭,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不知如何回答。

她一臉茫然。

這世人,怎的這麽難懂。

她縮回手。“那,月蜃出去了。”

她低下頭,準備離開。辰逍看着她,嘴唇微張,一把抓了回來。

她仰頭。“将軍這又是何意?”

“我抱你時,你為何不推開?”他看進她的眼睛。

“為何要推開?”她反問。

“男女有別。”

“但你是将軍啊!”

“有何區別?”他同樣地一臉認真。

她沉默片刻,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辰逍想問的是什麽。

“那我若是對你做別的,你也允嗎?”辰逍向她邁了一步,目光閃爍。

“別的?別的什麽?”她快速搜尋着世人的行為,卻不知道對應的是哪一個。

辰逍壓制着胸口裏的狂躁,低頭湊了過去。她一愣,睜大的眼睛快速地眨動了幾下。辰逍吻了上去,觸到她的唇。她心口一緊,呆在原地。他微微退回,臉仍是靠得很近。“這樣,也可以嗎?”

她微微張開嘴唇,湊了上去。辰逍一驚,伸手環住她。

片刻後,兩人分開。辰逍仍是摟着她,她則環着他的脖子。

“傷口,可疼?”紅點全然退去的辰逍問到,眼裏溢滿愛意。

她笑着搖了搖頭。“将軍問這個做什麽?”

他将她抱起,輕輕放到床上,壓身下去。“你現在知我何意了嗎?”

她揚起嘴角笑了,點頭。

辰逍吻了下去,伸手褪去她的衣物,兩人沉重的呼吸撞到一起。她伸手脫去他的褲子……交纏之際,水幻成形,抵了他心髒的位置,鮮紅的心髒順流嵌入她的胸口,母體形于腹中。

回憶幻境:誓約

翌日,木屋內,月蜃為辰逍穿着衣服,辰逍深情地低頭凝視,滿目柔光。穿戴完畢,月蜃擡眼,他驚慌地避開了視線。

月蜃輕笑。“将軍為何不敢看我?”

辰逍看向那雙因笑容微微彎起月牙的眼睛,伸手遮住她的雙眼。“今日不許再看我。”

“這是為何?”月蜃眨巴着眼睛,纖長的睫毛滑過辰逍的手心,癢癢的。

“以前你不都說,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嗎?怎地現在這麽多問題?”

月蜃沉默片刻。“是,月蜃知道了。”

辰逍松開手,見她乖巧地垂着眼,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他從櫃子裏拿出那頂白色鬥笠,戴到她的頭上。

“将軍為何總遮住我的臉?莫不是覺得我見不得人?”白紗後的月蜃仍是低垂着眼。

“你這般聰穎,怎會不知道原因?”他寵溺道。

月蜃想了片刻,卻真是不知緣由,故而微微蹙眉,面露迷茫。

“走吧!”他牽過她的手,往門外走去。

“去哪兒?”

“自然是回家。”

“回将軍府?”

“嗯。”

月蜃沉默。

辰逍扭頭看向她。“怎麽?”

月蜃嘆了一口氣。當日突然沉眠,留在将軍府的幻影未能跟他人打一聲招呼便消失了,在這世上,可是大大的失禮。如今又這麽突然出現,辰逍雖是沒有再追問,府裏的人卻是肯定要問的。得編一個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蒙混過去呢?總不能直接改了他們的記憶吧?但那樣辰逍必定會看出端倪。而且畢竟是他的親人,她也不好下手。

辰逍猜到她的心思,笑道:“你且跟我回去便是,其他的交予我。”

聽到辰逍的話,她笑了笑,點頭。

辰逍牽着她走出木屋,看見不遠處趕來的浮沉。看到辰逍,浮沉興奮地快馬趕來,将一同牽來的火烈馬缰繩遞給了辰逍。“少爺!早上見您不在房內,可把我吓壞了。沒敢告訴将軍和夫人便自己跑出來了。就猜您會在這兒。”他略帶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月蜃。“這是?”

“浮沉管事,是我,月蜃。”她開口。

浮沉一驚,看向辰逍。辰逍微笑,點了點頭。浮沉露出開心的笑容。“那便趕快回府吧!今日是小姐新婚的第一日,是要敬少爺山茶的!”

辰逍點頭,先上了火烈馬,又向她伸出手。她笑着伸手,坐到辰逍身前。兩人騎火烈馬走在前方,浮沉跟在後方。

“說來也奇怪,火烈馬向來認人,卻獨獨不認你。”辰逍看着雄赳赳的火烈馬。

更奇怪的是,從前念圈感應不到月蜃還可說是他未能完全掌握好。如今自己對身邊之物已能一樣不落地感知到,卻仍是一點察覺不到月蜃的存在。他扭頭看了看白紗後的臉龐。難道是因為心之所系,亂了神?

“将軍不讓我看你,卻為何總是看我?”她微笑,依舊看着前方。

辰逍移開視線,看向前方,輕咳一聲,有些難為情。白紗後的臉龐笑靥如花。

抵達将軍府後,辰逍取下她頭上的鬥笠,遞給浮沉,浮沉接過後牽着兩匹馬往馬廄去了。他牽着月蜃往大廳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丫鬟都一臉驚訝的行禮。月蜃看着前方的大廳,有些忐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辰逍握緊她的手,就着她的步伐慢慢地走着。

兩人進入大廳,坐在高堂上的辰氏夫婦将視線從一旁的辰遙夫妻移開,面露訝色。辰遙看了過去,驚訝地張開嘴唇。“月蜃?”白止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禁被那傾世的虛幻面容震住。

難怪辰少将念念不忘這麽些年,還真如遙遙所言,美得是驚世駭俗。

辰逍攜月蜃走到高堂前,兩人一同跪下,磕頭。

“這……”辰老将軍愣愣地看向妻子。

辰夫人先是訝異,繼而微笑着看向丈夫,點了點頭。辰老将軍垂眸思量片刻,也沖夫人點了點頭。

辰逍對月蜃是怎樣的魂萦夢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清楚。月蜃一日不回來,他便找一日,月蜃一年不回來,他便找一年,月蜃若一輩子也不回來,他必然會找一輩子。若是她但真不再出現,辰逍定然一生不會婚娶,獨自一人悶悶不樂,郁郁寡歡,不得片刻歡愉。他們怎會願意看到兒子那般自苦?況且月蜃的為人他們也是看在眼裏的,雖然性子冷清了些,卻也沒有什麽壞處,對辰逍是明明白白的一心一意。

“父親母親,辰逍已将月蜃帶回。還請父親母親,準我們成親。”辰逍再次俯身行跪拜禮,月蜃跟着俯下身。

“都起來吧!”辰夫人慈祥地微笑着。

“謝過母親。”辰逍扶月蜃一同起身,而後看向高堂上的兩人,等待答複。

“辰家的婚事,向來是自己做主。你既已決定,我們自然支持。”辰老将軍發聲。

辰逍微笑,看了一眼一直低着頭的月蜃。“謝過父親!”

“月蜃啊!”辰夫人喚到。

她擡頭,看向辰夫人,微笑着颔首。“夫人。”

“回來就好!你們的婚事,我們擇日便進宮,請陛下賜婚。你好生呆在府上休息便是。以後,這丫鬟的身份便免了。你先搬到聽風院,待成了親,再搬回聽雨院。”

“是。謝過夫人。”月蜃行禮。

“好了,你們兩人也坐下吧!到了敬茶的時辰了。”辰老将軍溫柔道。

“是。”兩人行禮,坐到另一側。

辰遙夫婦接過丫鬟擡過來的山茶水,先是敬了父母,後挪步到辰逍兩人那兒,白止将茶遞給辰逍,喚“兄長”,辰逍笑着接過茶水,飲盡。辰遙将茶遞給一臉錯愕的月蜃,笑道:“嫂子請用茶!”月蜃眨巴了幾下眼睛,看向高堂上的辰夫人。她對月蜃點了點頭。月蜃接過茶水,飲盡,看向滿臉笑容的辰遙,微笑。

在偏廳一同用過午飯後,辰逍送月蜃去了聽風院。

“将軍府雖有恩赦,習俗卻還得跟着。你我既已訂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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