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牧江南

“什麽都不想解釋嗎?”

林以時沒有回答, 卻下意識側過身為他擋住了身後下墜的光景。

顧臣的頭抵在他的肩畔,指尖攥着他的袖口:“你再不哄我……我就快要自己氣消了。”

顧臣的話讓林以時微怔,他看着輕輕靠在肩膀上的人, 目光也在不自覺中變得柔軟。

他早該發現的, 顧臣待自己是不同的。這種與所有人都不同, 從前他總以為這樣的不同是因為游戲中他對自己的親情,可如今他才一點點發現, 顧臣對自己的感情并不只是親情這樣簡單。

沒有一刻比在那間武術館內顧臣絕望而哀求看向他的目光更讓他确定,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跨越了任何言語。

那時他是多麽的想立刻見到他,滿懷歡喜和擔憂, 卻唯獨忘記了橫在兩人中間的還有難以跨越的現實。

而此刻他這樣依賴的靠在自己的肩膀, 一身的清冷孤傲也化作了眼前的脆弱與敏感。

“袁導的錄音是我放出去的, 直到現在,我還是總是能想起那天他肮髒的聲音, 甚至多年以前, 他還想染指我媽媽。如果不是因為他……”

林以時聽着他刻意壓低的聲音,他想給他一個擁抱, 擡起的手卻僵在半空不知該如何落下。

“我知道。”

“我也的确希望林山可以做《黑白》的導演, 可我不知道他是你的父親。”顧臣的聲音依舊很輕:“我沒想利用你。”

“我知道。”

這是一個會脆弱會撒嬌會将自己與他人雙向區分的人, 甚至在每一個他強逼着自己忙碌過後的片刻寧靜間,他會無數次回想起他的這些瑣碎的小事, 想起他在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他才會那樣害怕見到他, 可此刻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所有的努力, 都還是會在見到他時一秒淪陷。

林以時僵硬的擡起手揉了揉肩上毛茸茸的小腦袋,心底卻是一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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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恐高嗎,上來幹嘛?”

“為什麽躲着我?”

“……”談判失敗。

林以時心虛的看向他身後的樓層顯示, 好在電梯即将抵達一層,他松了口氣忙道:“到了,是司機送你來的嗎?你快回……”

顧臣卻随手關閉了電梯門,在他詫異的目光中……再次按下了頂層旋轉餐廳的樓層選項。

……雖然觀海大廈平時也沒多少人,這麽玩電梯也不好吧?何況顧臣不是還恐高的……

他正想出聲阻止顧臣,眼前的人卻忽然俯身吻向他。

林以時的心像是因此刻急速上升的電梯而漏跳了一拍,他忙擡起手擋在唇邊,這個吻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帶着些許的癢意與溫熱。

顧臣擡眸看向他,目光在一閃而過的霓虹下晦暗易傷,他的指尖還下意識的攥在他的袖口。

“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拍戲,快回劇組吧。”林以時別開視線:“你恐高,就別做這些勉強自己的事情了。”

他狠了狠心推開他,将電梯重新按回一層,卻背對着不敢看他:“顧臣,你現在在上升期,正是需要為事業拼一股勁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如果戀愛會對你的事業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顧臣沉默。

林以時背對着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在良久之後,電梯門再次在一層開啓時聽見背後的人輕聲問道:

“那你呢?”

“我希望你以事業為主。”林以時當然知道他在問自己的并不是這個,可他還是說道:“這一年的時間專心拍戲。”

林以時說罷快步離開電梯,他穿過一層的大廳走出觀海大廈,可高聳的玻璃門上還是映出了顧臣快步追來的倒影。

不能讓人看到顧臣和自己再有什麽糾葛,上次被媒體誤會是江燃還好,如果是自己……他是一定會連累到顧臣的。

林以時不覺加快了腳步。

正當他驚慌失措的打算打車離開時,卻突然發現一輛熟悉的車正停在觀海大廈的門口,車的主人正叼着煙站在車邊。

見他快步走來,那人掐熄了煙,目光含笑的拉開車門重新坐回了駕駛席。

林以時來不及管許多,急忙拉開車門坐上車:“快,開車!”

“遵命。”

他的話音剛落,那輛車便疾馳着消失在夜色中。

林以時在後視鏡中望着疾步追出觀海大廈的人身上,顧臣卻像是腳步生了根站定在原地看着車離去。直到觀海大廈漸漸隐匿在夜色的霓虹之中,林以時才收回目光,脫力的靠坐在車座上。

面前卻多了一包紙抽。

林以時轉過頭疑惑的看向正在開車的陸洺。

陸洺将紙抽丢下,笑道:“怕你哭。”

“……原來陸先生也會說笑。”

“想去哪裏?”陸洺将音樂随手調到令人舒适的音量:“送你回家?”

林以時搖了搖頭,他沉吟片刻,指了指街邊:“在前面停就行。”

陸洺輕輕嘆了口氣,随即笑道:“林先生是打算再打車回家嗎?”

林以時客氣的答道:“陸先生這麽忙,我也不好讓您浪費時間送我。”

陸洺将車在他所說的位置停下,林以時客氣的道謝後打算下車,可推了推門,車門卻并沒有解鎖。

“林先生。”陸洺的指尖輕扣在方向盤上:“既然你想要顧臣死心專心工作,不如讓我來配合你演戲?”

林以時聞言一愣,他随即拒絕道:“不用了,我沒想過要演戲騙他,剛剛……我只是害怕被拍到他的負面消息所以才冒昧請您幫忙。”

“為什麽不讓他死心?”陸洺認真的分析道:“只有他死心,你們才會回到常規的工作關系,不是嗎?林先生不是很擅長拒絕,你現在留有餘地,難道還想着以後他事業穩固,再和他重修舊好?”

“對。”林以時想了想,認真的點頭道:“陸先生既然猜到我喜歡他,就也應該知道我現在不能和他在一起是因為我不想耽誤他。可如果有天我和他在一起不再能耽誤他的事業,那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和他在一起。”

陸洺漫不經心敲在方向盤上的指尖一頓,半晌:“你怎麽知道,那時候他就不會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當然知道,就算那時候他不喜歡我了,我再努力把他追回來就好。”林以時越過他将車門的解鎖鍵按下,拉開車門後又複笑道:“今天多謝陸先生的幫助,不過下次,還是希望陸先生不要在留意我的行程了。”

林以時說罷踏出車門,他微笑着對車內的人颔首致謝,将車門關好後徑直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乘上出租車,徹底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車海中,陸洺才回過神。

他将框鏡摘下随手丢在一邊,摸出口袋中的煙和打火機,在縷縷的青煙間并沒有急着将打火機收起,他一次又一次的劃開頂蓋,在飄忽閃爍的火光間不知在想什麽。

……

這幾日,林以時做了很多關于牧江南的研究。

說服老頭這件事太過困難,劇組的常規談判方式是會表示林山有接這部戲的意向,大多數演員聽了都并不會買賬。但如果……出面談判的人是他……

其實小時候,他也是與這位昔日的影帝有過幾面之緣的,只是,如今想到牧影帝極有可能就是顧臣的父親,林以時就覺得這次的面談讓他格外緊張。

頂着“林山兒子”這樣的稱呼有些生疏得讓他覺得不自在,可到底還是這樣的身份讓他順利的約見到了牧江南。

林以時按照約定時間來到了牧江南地址中提到的居所,牧江南如今沒有刮胡子,頭發也有好一段時間未修剪顯得長而雜亂。

他開了門打量着林以時,半晌若有所思道:“進來吧。”

林以時在客廳的沙發坐下,牧江南走到一旁的冰箱邊,取出兩瓶酒坐回到林以時對面的位置。

“你爸讓你來的?”

“我自己來的。”林以時接過酒随手将打算倒入兩人的杯中:“他怎麽可能讓我來。”

牧江南如今身上沒有半分從前的意氣風發,他的目光倦倦的,像是并未睡醒,可這樣半醒的視線定在他的身上,卻讓林以時覺得如同被審視的獵物。

他沒有說話,林以時又複說道:

“我從小就愛看你們一起合作的那部電影,自打您息影之後,他就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牧江南一聽笑了,他仰頭将杯中的酒仰頭倒下:“你覺得現在的我能演出什麽?卧底警察?”

林以時的目光不着痕跡的掠過他身後的陳設,整個房間以身灰色調為主,房間淩亂,屋內充斥着餘煙與淡淡的酒氣。

這位牧影帝如今回國,不像是與家人同歸,這裏倒像是獨居男人的房間。

他将空酒杯重重的按回桌上:“你說實話,林山他真的有意向接這部戲?”

“當然。”

“這部戲的劇本非常好。”林以時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滿:“不過他那個性子你也知道,就算他想接,也絕對磨不開面子來找你。”

牧江南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作為我個人來說,站在您的角度來想,我是希望您先接這部戲的。”

“站在我的角度?”牧江南唇邊的笑意淡了幾分,卻饒有興致的看向他:“為什麽?”

“雖然我爸這幾年的戲并沒有什麽爆點,但你們兩個人之前的那部電影堪稱經典,再次合作的呼聲極高,目前來看,你們之間再次合作可以達到利益最大化。這一點無論是你還是他都很清楚。”

“那我為什麽就要先簽這部戲呢?我等他簽訂好,這樣我不是才有更加明确的利益保障?”

“雖然我父親近幾年沒什麽好的作品,但他如今依舊是超一線的導演,可您當年宣布息影……”

“我息影怎麽了?”牧江南語氣不善的問道。

“如果《黑白》那部戲先簽的人是你,那就算流傳出去,自然是你重回圈內,林山導演因你而接下這部戲,你們再次合作的佳話。”林以時的話鋒沉穩,不卑不亢的說道:“可如果先簽的人是他,你覺得網上的人不會議論你是想利用當年的‘再次合作’炒作複出?”

牧江南的目光褪去了溫度,不動聲色的看向他。

那一瞬間,林以時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與顧臣極為神似的側影。

他定了定神,目光毫無懼色的迎向他。

半晌,牧江南忽而再次敞開了笑容:“你的話我會好好考慮,來,喝酒!”

林以時舉起杯,與他的碰在一起。

兩人一起喝了一杯又一遍,最後牧江南迷迷糊糊的腳下都站不穩,還是吵着要去拿酒,最後缺跌坐回沙發上。

“當你在那樣高的呼聲下決定成婚息影,又是什麽原因讓您如今決定複出的呢?”

“為什麽?”

牧江南自嘲的一笑,他靠坐進沙發裏,将目光落在了林以時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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